“母後,今兒個一連串事情,發生得著實不順了些。若就這麽任大家迴家,隻怕會讓人心裏留下疙瘩。祭祀向來講究心誠則靈,若我們這些祭祀的人都心存雜念,如何又能感動並乞求上天,為我們降下甘霖呢?”


    燕明珠循循善誘。


    “再者聽聞掌門師太近日收養了一個小徒弟,年不過五歲,生的聰明可愛,更奇的是有一雙利眼,能一眼瞧出人的運勢盛衰,有無晦氣纏繞。咱們今兒個發生了太多蹊蹺事,不若正好讓她瞧一瞧?”


    所有人皆好奇望向掌門師太。


    掌門師太驚訝地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沒想到施主們竟聽說過妙真的事。傳聞多有以訛傳訛誇大之嫌。妙真乃是我在大覺寺附近收養的孤兒,隻僥幸擁有一雙天生慧眼,能見到些旁人見不到的東西罷了,並無其他神異處。尤其人的運勢盛衰乃上天注定,豈是人力可以窺測的。”


    不能看人的盛衰運勢,那就是可看出有無晦氣纏繞了?


    掌門師太的否定反令女眷們更信三分。


    能看到是誰沾了晦氣也好!


    今兒個發生的晦氣事太多,明嬌縣主前腳腳滑、明珠郡主後腳摔得太慘,又有程珠寶帶邪穢之物進寺……


    民間素有孩子眼睛幹淨,能看見大人見不著的東西的說法。


    合該讓這小孩給看看。


    不少年老封君們順勢望向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麵露猶豫。


    今兒個一連串事情下來,她亦難免心理膈應。隻是她身為一國之母,做決定必定要考慮深遠……


    卻聽蔣明嬌斷然出口拒絕:“娘娘,此舉不可。”


    燕明珠心道一聲來了。


    她笑吟吟看向蔣明嬌:“明嬌妹妹覺得有何不妥?”


    “正是因今兒個事情太多,才不宜將事情擺上明麵,鬧大弄得人盡皆知。”蔣明嬌是從另一方麵考量的,“雩祭關係到國家生計,等閑不可輕忽。多一個人知道雩祭上出了意外,就多了一份消息走漏的風險。若消息傳到民間,隻怕會引起百姓們的惶恐。”


    蔣明嬌說得有理有據。


    皇後娘娘亦不得不點頭:“嬌嬌說得確實有道理。”


    燕明珠笑吟吟應道:“我早已替母後考慮妥當了。皇覺寺中恰好有太妃娘娘們修行,母後既然來了皇覺寺,自然是要探望太妃娘娘們的。”


    “屆時以陪同太妃娘娘們修行為由,表麵大家和和氣氣誦經念佛,讓掌門師太暗地裏領著妙真小師太轉一圈,豈不是就瞧不出痕跡了。”


    蔣明嬌依舊反駁著:“太妃娘娘們到底是孀居之人,容易衝撞了……”


    燕明珠語氣笑吟吟的,話鋒卻半分不讓:“明嬌妹妹再三阻攔除晦,可是怕被人看出了什麽?”


    眾人皆審視看向蔣明嬌。


    “你!”蔣明嬌似乎被激怒了,哼了一聲:“既然郡主已想得周全,那就全聽郡主的安排了。”便再不說話了。


    嘴角卻如看魚兒上鉤似的翹了翹。


    燕明珠亦愉悅地用帕子掩唇,望著蔣明嬌時,目光裏皆是冷意。


    早在一個半月前,她就拿住了皇覺寺師太偷人的把柄,令她收養了一個小童,並傳出小童頗有神異的傳聞。


    長達一個半月的布置,隻為今日除晦儀式做準備。


    這是今兒個的最後一計。


    豈能容你再逃過去。


    她要蔣明嬌不得翻身。


    ·


    皇覺寺正堂。


    因為燕明珠的再三堅持,皇後娘娘最終被她說服,領著一群人去看望修行的太妃們,與太妃娘娘寒暄後,以與太妃娘娘共沐佛恩為由,在大廳裏修行打坐撿佛米。


    太妃們不知一群女眷的來意,卻都好脾氣地沒有拒絕了。


    幾位有頭有臉的太妃坐在上首,雙目微闔,敲著木魚,念著經文,神色專注。


    為首是惠貴太妃,乃先帝時母家人。


    右第一是程太妃,乃忠勤伯之妹。


    左第一是安太妃,乃當今太後好友。


    ……


    皇後娘娘盤坐在第一排,跪在一個金黃蒲團,恭恭敬敬給佛祖行了禮,虔心念誦著佛經。


    其後是一排又一排女眷。


    年紀大的禮佛慣了,隻和家裏一樣頌念佛經;貴婦們雖不甚誠心,叩首時倒是規矩的;年輕姑娘們坐不住,就幹脆撿著佛米頑。


    寺裏小尼姑們圍著一群女眷,咚咚咚地敲著木魚念經,姿勢表情說不出的高深莫測。


    正堂裏佛意暈染。


    掌門師太站在門口,先低頭道了一句:“阿彌陀佛,打擾了。”牽著一個小孩出來了。


    小孩不過四五歲,身量不高,灰色僧袍,圓腦袋、微胖、大眼睛、白皮膚,一看便是被養得極好的,生得玉雪可愛。


    “妙真,你進去給大家看看。”


    “好的。”


    甫一聽見這稚嫩童聲,程太妃轉著佛珠的手一頓,肩膀便是一顫。


    她豁然睜開眼睛。


    望著那玉雪可愛的小童,她的心如在油鍋裏撒了一把豆子,劈裏啪啦地炸了起來。


    旭兒!


    這是她的旭兒!


    聲音與容貌都是一模一樣,她不可能認錯的。


    旭兒怎麽會成了掌門師太的小徒弟妙真,並被帶到這裏除晦?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掌門師太並未注意到程太妃的異樣,溫和牽著小童的手,輕言細語地道:“妙真,記住方才怎麽教你的了嗎?和以前一樣用心感受,察覺出誰身上有髒東西,迴來告訴師父就好。”


    小童似懂非懂點頭。


    掌門師太牽著小童,繞著眾人走了三圈。


    眾人皆斂聲屏氣,唯恐被看出不對,得一句晦氣評價。


    程太妃蒲團裏似裝滿釘子,焦急地不時瞥向小童,有一千個一百個問題想問,卻都不得不按捺住。


    小童隨意一扭頭,望著程太妃時目光發亮,隨即又疑惑地歪起頭,仿佛在問娘親為何今天穿得奇怪。


    他最終沒有忍住,撲向程太妃,張了張口想喊:“娘。”


    跑動中卻噗地吐出一口血。


    他軟軟地倒在了地上,一下暈了過去。


    嗡地一下,程太妃腦袋隻剩空白,動作快於理智,騰地站起來,飛快撲了出去:“旭兒,旭兒你怎麽樣,你別嚇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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