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那個乳臭未幹,卻自稱第一的女醫?


    除卻女神醫還有誰?


    一時眾人皆看向蔣明嬌——人人皆知蔣家二小姐與女神醫交好。


    蔣明嬌福了一禮道:“小女的確與女神醫交好,不知胥大夫有何見教?”


    胥大夫背著雙手,不屑哼了一聲:“不過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年歲未過半百,便敢稱作京城第一神醫,真真是不自量力。”


    看了眼蔣明嬌嗤笑。


    “原先與府上太夫人互為知己地暢談一番,深感府上風水頗好人傑地靈,生得好一番靈秀人物。誰知這些靈秀人物裏,竟生生出了一個眼瞎小人。”


    “不善識人。”


    “糊塗至極。”


    太夫人跟著冷視蔣明嬌,用眼神指責蔣明嬌的交友不善。


    蔣明嬈低頭輕輕勾起唇角。


    蔣奕文穩坐於輪椅上,身著寶藍暗紋半臂,姿態說不出恣意灑脫,淡淡反駁道:“項橐七歲為孔子師,甘羅十二歲為相,謝十六歲做詠絮,駱賓王七歲作《詠鵝》,霍去病十七歲封冠軍侯,大周太祖十八歲領兵建國,時至今日史上未有人說過,他們年未到半百行事是不自量力。大抵但凡天下有才者,皆不已年高為傲,無才庸碌凡常除卻年長一無是處者,才會自持年長指責他人吧。”


    他未指名道姓,卻諷刺意味明顯。


    ——有才者不在年高。唯有除卻年齡一無是處的庸才,才會倚老賣老!


    女神醫於他有救命之恩。若他沒看見這一幕便罷,今兒個他既然遇上,便不容人輕易侮辱她。


    胥大夫甫一入京城便廣受追捧,何嚐被人如此指責鼻子罵倚老賣老,頓時被氣半要死。


    但他哪兒比得過蔣奕文博聞多才廣讀詩書,知天下天下英雄人物,一時想反駁卻找不出話。


    他麵色鐵青地怒視蔣奕文。


    太夫人穩坐太師椅上。


    她今日佩著石青色暗萬字紋抹額,穿著石青八吉祥團花紋芝麻紗罩衫,下頭是墨黑色銀線鑲邊錦褲,大抵是昨兒個病了一場,麵龐顯得憔悴發黑,人顯得更加嚴肅陰沉,看著蔣奕文時目光宛若刀子。


    “胥大夫今年已一百二十歲,依舊青春永駐。這一手醫術已足以令他傲視仁心堂女醫。”


    眾人心中驚異不已。


    一百二十歲的高壽!


    大周朝五十可知天命,六十便是高壽,七十古稀者已能算人瑞,能活八十九十者寥寥無幾。端看先帝養尊處優,自五十歲就不理朝事,成日求仙問道求長生,卻未能活過五十八歲,便可知如今長壽有多難。


    一百二十歲?


    這已能被稱作活神仙!


    難怪國手聖醫胥大夫甫一出山,便如此受高官貴祿者追捧。誰人不怕死、誰人不想長生、誰人不懼閻羅,醫術卓絕能活死人肉白骨當然好,可又怎能比得上長生之術?


    太夫人自四十歲便潛心修佛修道,闔府皆知她有幾分真心是為佛祖道祖,又有幾分是為求己長生。


    太夫人天性涼薄寡恩少情,待親生子女亦不過爾爾。


    如今她如此禮遇胥大夫,又有幾分是為胥大夫救命之恩,幾分是想求得胥大夫長生術呢?


    眾人皆心中明鏡似的。


    胥大夫見眾人驚異眼神,自覺得找迴麵子心中飄飄然,愈發高深莫測地撫須。


    目光冷然掃過蔣奕文。


    寫滿挑釁。


    蔣奕文似笑非笑看了眼胥大夫,隨口問道:“胥大夫活過一百二十餘載,實乃人中祥瑞,令文深感佩服驚訝。”


    胥大夫輕哼一聲不語。


    如今想道歉,晚了!


    “胥大夫既有如此過人醫術與長生之道,想必也定然能護得家眷長生康健,皆為百歲人瑞了。”蔣奕文隨手替蔣明嬌煎著綠茶,任憑針般青綠茶葉在水中浮沉,“如今陛下寬厚仁慈,年過古稀者皆可受朝廷奉養,胥大夫醫術過人,且一家老小皆為人瑞,實為大周朝承上天好生之德,接天地興隆昌盛之道,得來的興隆昌盛之兆。”


    胥大夫得意表情一滯,笑容緩緩凝固。


    “感念於胥大夫救我祖母之恩,明日我必將寫帖子呈給當今聖上,向他呈報這一祥瑞之兆。”蔣奕文緩緩圖窮匕見,似笑非笑看向胥大夫,“大周朝素來敬老。陛下得此祥瑞定然會對胥大夫全家進行大肆封賞。”


    胥大夫撫須動作都停滯了,麵龐有一瞬僵硬:“……蔣大公子太客氣了,老朽活得太久已不慕俗世名利……”


    蔣奕文笑眯眯地四兩撥千斤:“胥大夫您放心,吾等深知您不慕名利。但您既然醫術出眾善長生之道,比之女神醫有過之而無不及,又救過我侯府太夫人。我們侯府若是連這等好事都想不到您,豈不是要被外人罵做忘恩負義?”


    “來人拿紙筆寫帖子。”


    “胥大夫還請您報一下家眷姓名年歲。”


    胥大夫額上冒出了冷汗,看似高深莫測地撫須,實則飛快地找著應對之策。


    這蔣家大少爺好生利眼,竟一眼看透他的破綻之處!


    他去哪兒才能找到一群百歲長生的家眷?


    他求助性地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卻覺得蔣奕文這招是向她服軟,雖仍看他嫡長子身份不順眼,卻難得讚同地道:“胥神醫不必謙虛,您既然救了我這一條命。我們侯府自然是不會虧待您的。”


    胥大夫暗自被氣得梗住,麵上隻能強笑:“太夫人是個知恩圖報的仁義人。隻是……”


    他話鋒一轉。


    剛準備說他家人皆因戰亂失散,隻剩他孤身一人。這等謊言非親近熟人,一時絕難以拆穿。


    蔣奕文灑脫大笑道:“倒是我忘了,胥大夫您是前朝太醫署署長。因大成帝國滅國時,大成皇帝派兵護送你們一家離開,史料上還曾留下您與家人的一筆,上麵寫你家族上下離開後便遁入山林,借大成末代皇帝勢力庇佑皆安穩度過戰亂?一家人齊齊整整,分毫未損?”


    胥大夫幾欲吐血,強笑道:“蔣公子,您真乃博聞強識。”


    看來隻能找三兩個演員了。


    他又聽蔣奕文道:“我依稀記得那本史料記載,當時您一家一共一百三十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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