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明嬌踏入青鬆院時,蔣奕文正命人架了一塊板子,坐在院子中間,練習懸臂書法。


    與蔣父高潔冷傲孤芳自賞的字意不同,蔣奕文的字自有一番氣勢,疏狂灑脫縱*情瀟灑,有天地之大何不任我行的豪情壯誌,與若奔騰江河般淩雲之情。


    蔣明嬌靜靜立於一旁,看他寫完一幅東坡先生的《江城子》‘老夫聊發少年狂’。


    蔣奕文收了最後一筆,才扭頭打趣道:“咱們嬌嬌怎麽過來了?這兩天裏都來第三趟了,怎麽長大比小時候還黏哥哥了?”


    蔣明嬌嬌蠻得理直氣壯:“大哥莫不是嫌棄我了?”


    蔣奕文忙舉手告饒:“我可沒這麽說過,嬌嬌你要來我的院子,我是歡迎都來不及的。”


    “這還差不多。”蔣明嬌將點心匣子放桌上,對蔣奕文道,“這是我親自……讓人給你做的南瓜糕,知道大哥您最喜歡吃這個了,剛熱騰騰出鍋的。”


    蔣奕文疏朗大笑,著重點出“親自”二字:“那我就得好好嚐嚐咱們嬌嬌的‘親自’讓人做的南瓜糕了。”


    蔣明嬌氣得瞪他。


    分明知道她素來手笨,不善廚藝不善女工,還專拿這些事情來臊她。


    這大哥忒壞了。


    蔣奕文甫一吃著南瓜糕,朝蔣明嬌豎起了大拇指:“甜而不膩,糯而不粘,滋味很不錯,多謝嬌嬌的心意。”


    蔣明嬌笑眯眯迴應數句。


    兄妹倆好生契闊一番。


    蔣明嬌詢問蔣奕文,得知他施針後精神頭尚好,才將青鬆院外聽到的對話說了。


    蔣奕文神色嚴肅:“此時當真?”


    蔣明嬌認真道:“千真萬確。大哥,你可要當心此事!若隻是個不安分的便罷了,最怕是個吃裏扒外別有心思的。”


    蔣奕文聽出蔣明嬌言外之意,縱意劍形濃眉一展,指指三房方向,又指指五福堂。


    蔣明嬌*點頭。


    二人一對眼神間,皆有了計較。


    蔣奕文冷然嗤笑:“這些個蛀蟲倒是好本事,竟無聲無息都爬到我的院子來了。若不是嬌嬌你提醒,我隻怕還不會察覺。天底下竟總有那些個人不思正道,專想著如何害人投機,真是陰暗齷齪。”


    “看來今兒個我要好好緊緊籬笆了。”


    他的癱疾才剛有治愈希望。若因消息走漏,被三房或太夫人問訊趕來,暗地裏動個手腳,指不定要出什麽波折。


    “隻是這事隻怕不那麽好辦。”蔣奕文隨即沉下臉,“若隻憑一個聲音,沒有證據卻是不太好找到人。”


    若為尋一人誤傷太多,無端大動幹戈,亦會引來太夫人和三房注意。


    蔣明嬌優雅地給他倒茶,氣定神閑道:“這件事大哥你就放心吧,你隻管把你院子裏的人都找過來。我保證把人給你揪出來。”


    她因長期接觸藥材藥草,嗅覺比一般人更靈敏。恰好那丫鬟是個喜好打扮的,身上有染指甲的鳳仙花汁的味。


    蔣奕文聞言多看她一眼。


    蔣明嬌今日穿著銀白琵琶襟繡馬蹄花的斜頸馬甲,裏頭襦襖是桃花粉的,銀白色絞邊的八幅馬麵裙,襯得少女腰肢纖細清瘦婀娜。馬甲領上滾著一圈兔毛,將她的小臉圍得玲瓏秀淨,襯得她五官明豔奪目,雪白嬌貴,仿佛是用雪用玉砌成的人,又像是拿滿京城富貴氣浸染大的。


    莫說是闔府大小姑娘們,便是滿京城亦找不出一個平分秋色者。


    他以前就知自家妹妹好看,那感覺卻又與現在不同。


    以前妹妹率直魯莽,雖然心腸是好的,卻總是會辦一些壞事。


    如今她卻懂事許多。


    這一份能敏銳考慮到三房與太夫人威脅的細心,便是以前沒有的。


    都說驕縱的孩子要經曆痛苦才能學會懂事……他的嬌嬌是經曆了什麽,才成長了這麽多?


    他的嬌嬌從小喪母,有他和父親寵愛,原應是全天底下最單純驕傲快樂的小丫頭,不應該經受一點波折地享盡平安喜樂平安。


    都怪他沒能護好她。


    蔣奕文心思苦澀百轉,麵上卻不露分毫。


    他喚來長富讓他將全院子丫鬟仆婦都找來,說今兒個偶然寫了一幅好字,心情不錯給大家都散點財。


    蔣奕文一貫性格爽朗手麵頗大,常有得了一個好玩意,畫了一幅好畫,做了一篇好文,高興之餘給闔院上下打賞的事。


    長富不以為怪,一溜煙地走了。


    不多時闔府丫鬟婆子小廝團團聚了過來,給蔣明嬌與蔣奕文行過禮後,皆站在青鬆院子裏,喜氣洋洋地搓手等賞賜。


    因蔣奕文尚未成婚,亦沒有通房丫鬟姑娘等,院子配置是最規整的。兩個大丫鬟,四個中等丫鬟,八個小丫鬟,並五六個灑掃婆子,此外還有長富長貴兩個貼身小廝,與兩個未長成的留頭書童,並三兩個車夫苦力。


    一共二十九個人。


    蔣奕文與蔣明嬌隔著石桌相對而坐,你爭我搶地親昵玩著連詞句。


    長福站在蔣奕文身側發錢。


    丫鬟仆婦們按等級一一上來領賞銀。


    每人一兩銀子。


    府中除卻女主子的大丫鬟與少爺的貼身小廝是每月二兩銀子月錢外,其餘人裏中等丫鬟是一兩銀子月例,小丫鬟是八百文月例,灑掃婆子是六百文,書童是八百文月例,車夫苦力是六百文。一兩銀子對他們都是不少的收入。


    發到第二個大丫鬟時,蔣明嬌卻忽然出聲道:“等等。”


    眾人皆看向蔣明嬌。


    蔣明嬌收起白玉詞牌,優雅側身而坐,淡漠睨了眼那丫鬟:“你叫什麽名字?”


    大丫鬟道:“迴二小姐話,奴婢叫翠蘭,是青鬆院的大丫鬟,如今在少爺房裏做事。”


    蔣明嬌道:“把人抓起來,順便搜搜她的院子。”


    翠蘭嚇得麵色大變,腿軟跪地:“二小姐,奴婢做錯了什麽?”


    長富長貴將她綁了起來。


    翠蘭哭得梨花帶雨,一個勁衝蔣明嬌磕頭:“不知道奴婢做了什麽惹怒了二小姐,還請二小姐明示,奴婢一定用心去改,絕不再冒犯二小姐。奴婢六歲到這青鬆院,如今已有十年了,奴婢對大少爺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的。奴婢家裏還有病重的老子娘,並四個弟弟妹妹,都隻靠著奴婢的月例過日子……奴婢求二小姐饒了奴婢吧……”


    一番唱念做打自己說的可憐又忠心,惹來了不少青鬆院仆婦們的兔死狐悲地憐惜。


    “說來咱們青鬆院抓人就抓人,二小姐是不是太專橫了些?”


    “噓,你們不知道的,咱們府裏二小姐就是這個脾性,霸道專橫的,在闔京城都是出了名的。”


    “哎,我看這幾個月二小姐挺消停的,還以為她改好了呢。”


    “沒聽說過一句話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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