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小皇帝話中的意思,是花銷變多了,收入反而萎縮了?李雲棠還未來得及細想,李彧又倒起了苦水:


    “內帑的諸多收益之中,最先受到衝擊的,便是皇莊營收。


    先帝在時,皇家在直隸、遼東等地,合計擁有占地數十萬畝的皇莊,可政變之後,朝臣們卻以新政強占士紳之田的緣由,要求典禮紀察司歸還土地。


    懿安太後她......非但不做阻止,還從中分了一杯羹。


    可先帝罰沒士紳的土地,攏共也就六七萬畝,結果他們要迴去了二十多萬畝膏腴之地!”


    小皇帝越說越氣,眼睛都急地有些泛紅,可非但沒引起李雲棠的同情,反而牽動了他別的想法:


    這幾十萬畝的皇莊,由來也不幹淨,其中也不乏對貧民百姓的土地兼並;老皇帝雖說有變法強國的決心,但是這種統治者上而下的改革,雖說看上去也是富國強兵,但根本目的是為了維持自己的統治。


    因此在從官紳手裏奪錢的同時,新政一定程度上也苛待了百姓,李雲棠暗暗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失了本心:


    將來若是有機會主政,應靠剝削外夷來完成發展的原始積累,盡量地降低大漢子民的負擔。


    雖然如今這個時代,是個比爛的時代,天下各國的百姓,都或多或少地在被壓榨;但能讓自己的同胞們好過一分,李雲棠自己心裏也會好受些。


    小皇帝沒等來李雲棠的迴應,還以為他走了神,舉起肘子輕頂一下作為提醒,又繼續說道:


    “這內帑的第二項收入,是戶部奉上的銀子;


    本來除了每年八十萬兩的定額,還有天下二十多處稅關的結餘;結果朕即位以後,不但定額少了二十萬兩,稅關的結餘也被戶部納歸國庫之中。”


    這個事情,李雲棠也有所耳聞;大概十年之前,老皇帝仗著自己乾綱獨斷,強行從戶部那裏卡要了一部分銀子。


    如今君威不振,戶部把這部分財權收迴去,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三則是鹽政的利潤,內帑原先可得每年可得一成,更有鹽商、及鹽務官員相關的孝敬;這部分收入每月應有個七八萬兩,可朕踐位到現在,一共隻收到了不足萬兩。”


    小皇帝越講怨氣越大,手指將指節捏地發白,臉上的委屈散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狠戾。


    “這幫蛀蟲,平日裏憑中飽私囊的事情沒少做,罪狀一樁樁列出來,足夠抄家滅族;先帝也就看在他們能搞來銀子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居然連這些銀子都敢省了;


    當真是要錢不要命麽!”


    李雲棠倒是覺得,這未必是那些鹽商和鹽政官員視財如命;更可能的情況應該是,外朝的臣子把持上奉的流程,那些捐輸、供奉,恐怕進了戶部的銀庫、或者朝臣們的腰包。


    眼見財務狀況如此惡劣,他心中也漸漸生出一絲焦慮,但倉促之間,也想不到什麽好辦法。


    什麽肥皂與高度白酒,精製食鹽與白砂糖,在這個時代,已經有了較為成熟的工序;想要依靠創造性發明低技術產品,而後壟斷銷售而獲得大量利潤,已經不太可能。


    再說搞香水這類奢侈品,首先不說培養一個商品的溢價,需要多少時間去營銷,遠水不解近渴。


    就單單說在目前漢人的認知裏,香水這玩意兒,是西洋人遮蓋體臭而發明出來的,屬於低賤之物。


    有財力購買奢侈品的大漢貴族們,對此物有著發自內心的鄙夷;他們心中,更青睞使用檀香一類的固體香薰物。


    至於含有更高技術含量的產品,諸如青黴素之類的,憑借李雲棠的那點學識,是絕無可能製造出來的;自然而然地,無法通過這方法獲利。


    小皇帝眼巴巴等了半天,也沒聽到李雲棠拿出主意,靈動的眸子來迴轉了兩圈,小腦袋瓜裏動起了歪心思:


    “其實內帑之中,還有不少發行後沒用出去的寶鈔,原本是準備充作南征軍士的軍餉的,可發放了一次後效果不好,還差點釀成大錯,便不了了之了。


    不過朕聽說,占領天竺的布列提夷人,曾費盡心思將我朝的寶鈔弄到手,不知他們這番舉動,揣的是什麽心思。


    如今沒有銀子用,不妨以寶鈔來代替;反正百姓們不像官健,也做不出什麽激烈反應;而那東西是紙做的,用完了再印就是!”


    “皇爺,此事萬萬不可!”


    一聽天子有了這種殺雞取卵、竭澤而漁的想法,李雲棠顧不上禮儀,一把抓住小皇帝的手腕,嘴上同時出聲喝止。


    本來大漢朝土地兼並的問題,已經很嚴重,下麵百姓的日子,都過的緊緊巴巴的。


    現在貿然搞加印貨幣,必然引起通貨膨脹;真的這樣做了,就是嫌這大漢朝死地還不夠慢。


    除非那些西洋人已經打上門來、時間刻不容緩,否則李雲棠決計不可能使用這種方法。


    不過經這麽一提醒,他的腦海裏,突然之間,湧現出了一個割韭菜的方法——


    並且,專割那些富人的韭菜!


    稍微理順了下思路後,李雲棠當即問道:“皇爺,我倒是有個法子,就是不知道皇爺手中這些寶鈔真偽是否容易辨析,以及內帑之中,還有多少寶鈔?”


    小皇帝本來對李雲棠不管不顧地抓到自己手腕上的“爪子”,有些輕微不滿;可見他有了主意,也不再注重細枝末節,反而介紹道:


    “這些寶鈔,都是製作於乾盛十七年,用桑皮紙摻以特殊顏料,使紙張顏色與質感難以模仿;而能製造這些紙張的工匠,也被嚴格限製了自由,以防工序外泄;


    其次,寶鈔上還使用了三色套印,使印上去的顏色與眾不同;唯有使用原版版框,才能完全精密地將每一層顏色互相吻合,粗製濫造者,一眼就可看出;


    還有寶鈔上複雜的雕花紋飾,以及‘偽造寶鈔即當斬,告捕者賞銀五百兩,並給犯人財產’的律令,基本杜絕他人之偽造!


    至於數量,當值白銀一百兩的寶鈔,大概有兩千萬兩;當值一貫銅錢的寶鈔,倒是被銷毀了大半,所剩無幾。


    你看,能行麽?”


    行麽?


    當然刑啊,我的方法,現在又不犯法!


    心中默答一句之後,李雲棠臉上笑意漸盛,而後他湊到皇帝臉前迴道:


    “皇爺,請容我細細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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