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老哥。”


    尚未聽林國公說什麽,餘子清便先站起身行禮道謝。


    偶然什麽的,隻是人家的謙辭,餘子清可不會認為是偶然。


    他這邊各種消息匯集,都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連蘇離這個暗影司的人,也沒有找到關鍵性的線索,林國公卻能有,那肯定是下了心血的。


    林國公笑了笑,眼神也愈發溫和。


    “老弟應該知道,無論要做什麽,一個人的行蹤,總是很難完全遮掩下來的。


    老哥我承蒙陛下信任,執掌著北地軍權,而且曾經駐紮在布施鎮附近的西荒軍,也跟老哥我有點交情。


    所以,我就讓人查了下,老弟被擄走那幾天,所有出現在布施鎮附近。


    或者是有機會出現在布施鎮附近的所有高手。


    目前能找到的,七階以上的高手,二十八個,可以完全排除嫌疑的有二十四個。


    最後四個,有兩個是邪道,被西荒大將帶迴去兩天之後,一不小心將他們弄死了。


    他們倆應該也跟老弟的事沒有什麽關係。


    最後隻剩下兩個人,以老哥我的身份,不太好查了。”


    林國公說的很輕描淡寫,餘子清卻知道,這中間要動用的人力物力,還有人情,可不是簡單說說就行的。


    簡單粗暴,卻有效的辦法。


    不用去順著線索追查,隻需要知道,那個時間段內,有能力做那件事的人,有誰有可能出現在那裏,就足夠了。


    列出來一個列表,一個一個的排查。


    林國公身為北境大帥,現在可還沒卸任呢。


    再加上這些年一直風頭正盛的西荒大將,隨便找個借口,想要在大離西北那塊地方做點事,簡直太容易了。


    光明正大的查,隻要借口說得過去,誰也無從指摘。


    無論是新北境也好,布施鎮周圍的深淵裂縫也好,足夠合理的理由,隨便就能拎出來一條。


    “老哥,是跟暗影司有關係吧?”


    “看來你其實心裏有數啊。”林國公點了點頭,暗道,果然如此啊,他怎麽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不錯,是跟暗影司有關係,布施鎮旁邊就有一個大的深淵裂縫,那地方原本是西荒軍長期駐紮練兵的地方。


    哪怕如今不用繼續駐紮大量的兵力,卻也是重中之重,不可能完全不管的。


    再加上那裏距離大離新北境也很近,可一直都是在西荒軍的掌控之中。


    原來的北境大軍也好,如今的西荒軍大軍也好,都不可能懈怠的。


    隻要有高手穿過這片範圍,隻要想查,總會有一點蛛絲馬跡的。”


    林國公稍稍一頓,加重了語氣。


    “哪怕對方是暗影司的人。


    除非對方全程施展暗影大遁,數萬裏不露麵不歇腳。


    不然的話,哪怕他們在做什麽任務,在那片依然算作戰區的地方,也絕對不可能絲毫不被察覺到。”


    餘子清沒說話,莫名其妙的長了個見識。


    布施鎮附近,包括深淵裂縫在內的一大片區域,還有大離的新北境,竟然到現在也依然算作戰區?


    或者說,那裏似乎就沒有裁撤過,一直都是算作交戰區域。


    林國公這麽一解釋,餘子清才明白,為什麽林國公這麽自信了。


    交戰區域內,自然是大軍的權限最高,比暗影司的權限還要高,隻是如今的情況,絕大部分時候用不到這種權限而已。


    “一個是暗影司的前任暗影使季伯常,一個是當今的暗影首席葉九原。


    當時出現,或者是有可能出現在那附近的,最後兩個高手,就隻剩下他們倆了。”


    季伯常,餘子清知道,他在那幾天的確出現在布施鎮那片範圍。


    可是葉九原,餘子清還真不知道。


    身為暗影首席,暗影首尊之下第一人,他的行蹤,在暗影司內都是秘密,連蘇離這種暗影使,都不可能接觸的到。


    就連葉九原這個名字,餘子清也隻是第三次聽到。


    前兩次,一次是老羊隨口提了一嘴,一次是蘇離提了一嘴。


    都隻是提到葉九原是現任的暗影首席,他是在一百多年前晉升上去的,別的就沒有什麽了。


    餘子清琢磨了一下,當時擄走自己的人,哪怕做了偽裝。


    他其實也能大概判斷的出來,當時那個人應該不是季伯常。


    他知道季伯常後來的情況,走火入魔,心中魔念已經那般大了,就不是一朝一夕出現的。


    而當時擄走自己的人,餘子清卻未曾在他身上感應到這些。


    所以,用最簡單粗暴的排除法,大致可以將葉九原列為唯一的嫌疑人了。


    但還有一點不對,當時擄走他的人,帶著金屬麵具,實力隻有七階洞虛境,跟如今的暗影首席葉九原也對不上號。


    葉九原在數十年前,便已經是八階了。


    自從繼任了暗影首席之位,各種資源多了不少,能獲得的典籍也變多了,進境很快。


    蘇離之前也曾說過,暗影司內部其實已經在傳,葉九原有希望進階九階,等到老首尊卸任之後,繼任首尊之位。


    餘子清迴憶了半晌,基本可以確定,當時那個人不是強行壓低了實力,也不是做了偽裝,是真的隻有七階。


    若是葉九原親自出手,起碼不會被惻惻和巫雙格逼的要動用玉鏡脫身。


    心裏這麽想著,餘子清卻沒說出來,也不影響他把葉九原列為嫌疑人。


    “多謝老哥了,這個消息對我很重要。”


    “咱們之間不用這般客氣,要不是老哥實在是沒法伸手到暗影司,就幫你把人綁來了。”


    “沒必要,現在就足夠了。”


    餘子清暗暗搖頭,林國公跟他想的可不太一樣。


    將甘霖交給林國公,餘子清便不再管了,婉拒了林國公要他留宿的想法,餘子清被宮天霖送了出來,也拒絕了代步馬車。


    他自己走在大離帝都的大街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這裏的繁華,的確不是夔侯國之類的小國能比的。


    哪怕是普通居民,沒有資源煉氣的,很多也會煉煉體,隻是入門的水平,也足夠強身健體了。


    整體的精神麵貌,還有衣食住行,都明顯要好的多。


    走出了國公府這片範圍之後,那喧鬧聲,人來車往,立刻攀升到一個新的層次。


    主道兩旁,店鋪林立,偶爾還能看到異族,大搖大擺的走在大街上,這裏的居民也都習以為常了。


    賣修士用品的店鋪,也跟其他店鋪沒多大區別,還能看到普通人進進出出。


    這裏多少有點大兌前期的和諧景象了,隻是多了異族而已。


    走在大道上,餘子清抬頭看了一眼道旁的建築,就見一道小小的身影,隻能看到一個殘影,飛速的在房頂穿梭,那是一位傳遞消息的驛馬。


    也是少數有資格可以在帝都高來高去,卻不會被城防司抓的人。


    第一次來大離帝都,到了此刻,餘子清才有空好好看看這裏,感受一下這裏。


    跟這裏一比,荒蕪冰冷,沒幾個活人的荒原的確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不過,餘子清還是喜歡錦嵐山,自在。


    到了主道兩側的支路上,餘子清吃著這裏的各種美食,放鬆了心情,隨意的瞎晃悠。


    一直到天快黑的時候,林福才找到餘子清。


    “卿少爺,迴去歇著吧,這些地方,晚上會有宵禁的。”


    “大離帝都,晚上還有宵禁?”


    “有些地方會有,有時候則是全城宵禁。”


    “顧家主在家麽?”


    “家主已經等候多時了。”


    餘子清了然,顧家主這家夥,倒是夠謹慎的。


    跟顧家主的交易,沒什麽好說的,有林福在,那基本就等同於跟大離太子交易。


    哪怕如此,顧家主也依然不願意當出頭鳥而已,非要讓林國公衝在前麵。


    一樣的一百滴原液,一千滴稀釋過的甘霖,價格也都是一樣。


    相信大離太子,肯定不缺這點錢。


    同一個神朝,兩個渠道商,定好了價,後續再交易,價格有浮動,那也不會有特別大的變化,除非外界有了大的變化。


    交易完成,餘子清沒有在顧家留宿。


    惻惻留在這裏,那是因為她跟顧天心的私交。


    餘子清留宿,那就是代表跟顧家的交情,不一樣。


    他跟林福的關係可以,但跟顧家就沒什麽特別好的交情了,而且看顧家主的樣子,明顯也不想太冒頭。


    餘子清堅持,林福便隻能在外麵跟餘子清定下了客棧,到了地方,他也沒有迴去,而是親自作陪,陪餘子清喝酒聊天。


    “你最近感覺怎麽樣?修行是不是順暢多了?”


    “順暢的確是順暢了,隻是依然感覺怪怪的,像是卻了點什麽。”


    “哈,你是不是想樓槐了?”


    “那倒沒有,我從未感覺如此好過。”


    “那你加把勁,我覺得你也不是沒希望進階九階。”


    “承你吉言吧……”林福苦笑一聲,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他進階八階已經很勉強了,九階肯定是沒戲的,前期損傷太嚴重了。


    他看著餘子清,猶豫再三,還是道。


    “最近大離內部,暗潮湧動,不是特別安穩,你在這個時候來大離,最好還是小心點吧,別被牽連進去。”


    “跟林國公有關麽?”


    “恩,所以,我擔心有人會狗急跳牆,胡亂攀咬到你身上。”


    “哈,那可……太好了。”餘子清咧著嘴笑出了聲。


    最近的平靜日子,讓他頗有些不習慣了,他這次出門,就是為了浪起來。


    不浪起來,怎麽會有人來找茬啊,沒人找他麻煩,他總不能大街上隨便抓倆人去填地洞吧。


    自從上一次,老羊祭出惡龍屍首,強行掠奪了數千裏帝流漿之後,震懾效果奇佳。


    如今連那些藏頭露尾的邪道,路過的時候,都是繞道幾千裏。


    錦嵐山禁地,千裏範圍內,常年沒有一個活人路過。


    酒足飯飽,送林福離開,餘子清自己則住在客棧,結束了日常修行,便開始唿唿大睡。


    夜已深。


    卻有幾個地方,還有人沒有休息。


    顧家,顧家主讓林福連夜將甘霖送到了東宮,他隻留下了三滴原液,三十滴稀釋甘霖。


    林國公府,林國公龍行虎步,跟著人連夜離開,準備做戲做全套,去布施鎮轉一圈再迴來。


    宮天霖則全程跟隨,在玉輦之中,跟林國公商量接下來的事。


    而暗影司裏,暗影首尊孤身一人坐在大椅上,還在察看大量的資料。


    良久之後,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輕聲歎道。


    “到底還是老了啊……”


    另一邊,暗影司的地牢裏。


    一個暗影司的探子,悄無聲息的走進其中一間地牢,站得遠遠的向著角落裏行禮。


    “葉大人,那個卿子玉先去了林國公府,林國公連夜出城了,而後,他又去了顧家,顧家的林福,也連夜入宮了。


    至於那卿子玉,則自己在外麵住了客棧,誰家都沒留宿。”


    黑暗的角落裏,光芒慢慢的照耀過去。


    那裏有一張石床,上麵稀稀拉拉的鋪了一些稻草,一個男人側身躺在那裏。


    聽到探子的話,他緩緩的轉過身,從石床上坐了起來。


    “恩,我知道了,不用管他,去盯著誰去找他就行了。”


    葉九原坐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屈指一彈,便見那石床的後方,被削去了一部分,而後又是屈指一彈,將石床削的更窄。


    “就按照這個改吧,床是肯定得有的,這石床夠硬夠涼,還不平整,倒是還行。


    就是太長太寬了,竟然能讓人伸得開腿,還能翻得了身。


    能進我們暗影司地牢的人,沒必要讓他們太舒服了,又不是住客棧。


    那些煉氣的煉神的進來了,就給他們住這裏,喜歡暖和的就給他們冷點,喜歡冷的,就給他加點料。”


    “屬下明白。”探子心中一凜,立刻拿出一個本子,將葉九原說的記下來。


    “對了,蘇離呢?”


    “迴大人,出門做任務了,現在還沒迴來。”


    “恩,沒事了,你下去吧,我再睡一會。”


    葉九原重新躺在那座石床上,又窄又短的石床,讓他伸不開腿,也翻不了身,讓他感覺到不舒服,卻又談不上痛苦。


    隨著時間流逝,那種不舒服會不斷累積,一直維持下去。


    不算痛苦折磨,也不用拷問,卻能一點一點磨人心態。


    至此,他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就這麽躺在那冰冷的石床上唿唿大睡了起來。


    牢房對麵,另外一個囚犯,捂著自己的耳朵,蹲在最角落裏,麵色煞白,滿心恐懼不斷滋生。


    能住進暗影司的地牢,怕死的還真不多。


    但是,那葉九原簡直是瘋子,折磨人的手段層出不窮,有時候比邪道還邪道。


    今天隻是看到有一個囚犯,在石床上唿唿大睡,他便親自進了一間牢房,親自去體驗石床。


    說什麽的時候,也從來不避著其他囚犯。


    上個月的時候,就有個硬骨頭,葉九原就住在他對麵,做事辦公都在那裏。


    那硬骨頭聽了幾天,不知道是知道了什麽秘密,當場就自戳雙耳,想要自縊尋死。


    卻被地牢裏常備的幾個醫師強行救了迴來,順帶著連他失聰的雙耳都給治好了。


    為了防止其自殺,或者自戳雙耳,葉九原砍了對方的雙手雙腳,廢了對方的氣海,用一口大缸將其泡在裏麵,就讓他聽,讓他看。


    不到三天,那人什麽都招了,隻求速死,省的連累親眷。


    今天,葉九原又住進了一個牢房,對麵的這個囚犯,就有些受不了了。


    他不怕自己死,就怕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事情,到時候,葉九原這心存歹毒的家夥,還會好心的讓他的親眷來探視。


    到時候,葉九原根本不用親自動手,後麵就有的是人,會想辦法他們全家都滅口。


    而明麵上,葉九原卻是暗影司裏,極少數很少殺人的存在。


    不知情的人,都會覺得葉九原殺氣不夠,鎮不住場麵,以後想要繼任首尊之位,有點麻煩。


    實際上,暗影司裏,誰不知道這家夥簡直是個神經病變態,很少殺人,是因為他就喜歡把人逼的生不如死。


    尤其是地牢裏的這些暗影司成員,哪個見到葉九原的時候,不是後背冒冷汗。


    對麵的囚犯在那瑟瑟發抖了一晚上,腦補出來了無數東西之後,等到早上,葉九原從石床上坐起來,錘著自己的肩膀後背活動筋骨的時候,那一晚上沒休息,眼睛紅紅的囚犯立刻衝到牢門前。


    “葉大人,你要問什麽就盡管問吧,我全部都招了!”


    葉九原看了對方一眼,對遠處的一個獄卒招了招手。


    “這家夥誰來著?他說要招了,來個人招待一下。”


    “迴大人,他是弘文苑的書吏,因為……”


    “算了,我不想聽了,我還有事,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葉九原揉著發酸的肩膀走了出去。


    等到葉九原消失,那囚犯才長出一口氣,對著獄卒道。


    “快點快點,我全部都招了,想問什麽我都說。”


    獄卒瞥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自顧自離去。


    另一邊,葉九原從側門走出了暗影司,穿著一身便裝,一路走走停停,路過一片賣菜的市場時,還會跟人打招唿。


    “小葉啊,這麽早起來啊。”


    “這是昨天晚上沒睡好麽?”


    這些人似乎都不知道他是暗影司的人。


    葉九原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一一迴應,還被人塞了一根黃瓜,他也不嫌棄,拿著隨便擦了一下就開始啃了起來。


    一路晃過了兩條街,來到一條支路的時候,便找了一個早餐的攤位做了下來。


    “一碗豆腐腦,鹵汁多點,多加點芫荽,多點辣,再來一碟饃頭。”


    他看了一圈,來到其中一張桌子前。


    “兄台,還有人麽?”


    “沒了,隨便坐吧。”


    “好嘞。”


    葉九原坐下之後,唿唿啦啦的吸溜著滾燙滑嫩的豆腐腦,一手拿著饃頭啃了一口,再在豆腐腦裏泡了一下,沾滿了汁水之後塞進嘴裏。


    “兄台,你可以嚐嚐,老趙家的饃頭都是現炸的,這個配豆腐腦才比較好吃。”


    “好,那我也試試。”餘子清抬起頭,向著老板喊了一聲:“老板,給我也來一碟饃頭。”


    餘子清嚐試了一下,的確很好吃,似乎比油條還更合適點。


    餘子清啃著饃頭,怎麽也不可能想到,眼前這個跟周圍小販似乎都很熟的年輕人,竟然就是暗影首席葉九原。


    “不錯吧,老趙家的饃頭,雖然小了點,可是不像油條那般油大,吃起來不膩,還頂飽,現炸出來的,香味很足,你要是不給老趙提醒,這家夥肯定會那提前炸好的糊弄你。”


    聽著葉九原的話,周圍的顧客都哈哈大笑了起來,炸饃頭的老板,都跟著笑了起來。


    “小葉,你可別瞎說,我這提前炸好的也是剛才炸的,可沒有太久。”


    “那味道還是差了點,比不上剛出鍋的。”


    餘子清樂嗬嗬的聽著吃著,吃完一碗之後,的確沒有膩的感覺,抿了抿嘴,又喊了一聲。


    “老板,再來一碗,再加一碟饃頭。”


    再吃上了之後,對麵的葉九原看著胃口極好的餘子清,道。


    “一次吃太飽了,下頓可就不想吃飯了。”


    “沒事,我這人胃口好。”


    “我是說,你吃完了一頓,就趕緊走吧,這地方可不太適合你,時間長了,習慣了這裏,想走可能都不一定能走得了了。”


    餘子清吞下一塊饃頭,抬起頭看了一眼對麵這個家夥。


    這話裏有話啊。


    這個時候,餘子清才認真的看了對方一眼。


    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是住在周圍的某個實力不錯的修士。


    現在,他反應過來了,這家夥就是為了來見他一麵。


    讓他趕緊滾蛋,別在大離帝都待著。


    大清早的就敢來給他添堵,還是姓葉的,實力應該挺高。


    “葉九原?”


    “咦,你認識我?”葉九原似是有些意外。


    “除了葉首席,這個時候,估計沒有什麽姓葉的,會這麽早專程來見我,讓我趕緊滾蛋了。”


    “卿少爺客氣了,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你在這裏,你會不安全,而帝都也會不安全,我可不想看到數百萬餓鬼出現在帝都,那會大大增加我的工作量。”


    葉九原麵帶微笑,說的很平靜,一邊說,還一邊吃著早餐。


    “那你想多了。”


    “不,不是我想多了,而是已經來了。”


    葉九原話音剛落,餘子清便感應到身後傳來一陣殺機。


    餘子清麵色不變,隻當是沒有感應到,他低下頭,繼續吃早餐。


    下一刻,便見一支黑色的箭矢,從他的頭頂飛過,直奔葉九原而去。


    葉九原單手擋在身前,掌心浮現出一縷縷烏光,勁矢沒入到烏光之中,無聲無息的消融,消失不見。


    “看來葉大人,的確想岔了,不是來找我的。”餘子清繼續端著碗,吃著豆腐腦,權當沒有看見。


    那殺機又不是鎖定在他身上的,如此濃烈的殺機,其內蘊含的恨意,簡直跟明燈似的。


    這是有人找葉九原尋仇的,而且已經到了不顧一切,失去理智的地步了。


    餘子清若是出手擋,那便會被牽扯進去。


    轉瞬之間,周圍亂作一團,周圍的人都站起身匆忙躲避,餘子清也端著一碗豆腐腦,跟著一起避開。


    隻是餘子清不像其他人一樣,越跑越遠,他在百餘丈之外,端著碗站在牆頭上看戲。


    葉九原轉頭瞥了一眼餘子清,再向著前方望去的時候,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


    他的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幾個唿吸之後,便拖著一個人走了迴來,將那不知生死的家夥丟在地上,在順手將一張黑色的大弓一起丟在那裏,靜靜的在原地等候著。


    餘子清唿唿啦啦的吃完早餐,隨手一拋,將碗丟迴到桌子上。


    “葉大人,你這借刀借的可不怎麽高明啊,想要逼我離開大離帝都,也不至於放任一個人,拿著魔胎弓在大離帝都晃悠吧?”


    “卿少爺誤會了,這人一直都是暗影司的逃犯,與我有怨而已,隻是來刺殺我的,不是針對卿少爺。


    我隻是經常來這邊吃早餐,被人摸透了蹤跡而已。


    卿少爺莫要誤會。”


    葉九原麵不改色心不跳,直接否認了,這種話,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認。


    “嗬……”


    餘子清撇了撇嘴,他要信這種話,他就是棒槌。


    魔胎弓,本就是大殺器,配合那支破體箭,就是專門針對體修的殺器。


    那箭頭上附帶著材料,穿刺力極強,一般都是用來獵殺兇獸的時候用。


    真當他見識少啊,剛才隻是一眼,他就認出來了那支箭是什麽,箭被毀了,他也能認得出來。


    所有體修需要防備的東西,餘子清可都會非常上心的。


    普通的弓箭,他躲都不會躲,就算能傷到他,也殺不死他。


    可那支箭,他若是敢不閃不避的硬抗,他八成就死了。


    對付煉氣修士,應該用的是破氣箭。


    可惜現在死無對證了,隻有一把魔胎弓,箭矢已經被毀掉了,出手的人也死了,葉九原隨便怎麽說都行。


    後麵再怎麽追查,那也是葉九原自己追查自己。


    說實話,餘子清可從來沒想過,昨天晚上他才從林國公那知道了葉九原。


    今天早上,葉九原就敢晃悠到他麵前,跟他一起吃早餐,還順手借刀殺人。


    在感應到殺機的瞬間,餘子清就有無數種辦法躲避,反正他是肯定不會死的。


    但隻要他出手了,那性質就變了。


    葉九原肯定會將被刺殺的對象,鎖死在他身上,而葉九原自己,隻是仗義出手。


    餘子清剛才還有些不明白,這家夥怎麽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做這些事,就這麽想讓自己趕緊離開大離帝都麽?


    但轉念一想便明白,他越是光明正大越好。


    無論是離皇還是太子,亦或者是暗影司,隻要是屁股坐在這邊的人。


    的確沒有一個願意看到一顆隨時可以引爆的炸彈,在帝都晃悠。


    哪怕他們知道,餘子清肯定不會在大離帝都召喚餓鬼,也未必能召喚的來。


    沒人會明麵上說出來,也不會做出來任何會表示不歡迎的事。


    大家都沒那麽小家子氣。


    但實際上,餘子清會不會已經不重要,能不能做到才重要。


    要是有人願意蹦出來,去做點惹人厭的事,那也不會有人攔著。


    葉九原就是蹦出來當這個惡人的。


    他後麵肯定會受到斥責,受到不痛不癢的懲罰,但實際上,他的位子會更穩。


    他做了符合他位置的事,屁股坐的非常正。


    大概明白為什麽葉九原有恃無恐,餘子清也跟著笑了起來。


    “葉首席,問你點事,你迴答我了,我今天就走。”


    “你說。”


    “我當時在布施鎮,被人擄走的那幾天,葉首席在那附近麽?”


    “在。”


    “那我是葉首席擄走的麽?”


    “不是。”


    “好了,我問完了,不得不說,葉首席這為離皇分憂之心,可真是夠熾烈的,會主動當惡人,把事給辦了,看來葉首席的首尊之位,應該是穩了。


    行吧,我就不在這惹人嫌了,嘿,我區區一個小體修,竟然能讓葉首席親自出手,嘖……”


    餘子清落在地上,搖了搖頭,向著遠處走去。


    葉九原靜靜的站在原地,麵無表情的看著餘子清的背影。


    餘子清到了顧家,招來惻惻,帶著惻惻一起跟林福告別。


    “這,怎麽這般著急啊?”林福有些不解。


    “還能為什麽,大離這邊不歡迎我唄,竟然都派出了堂堂暗影首席,親自來讓我滾蛋,還安排了一場刺殺戲碼,就挺沒意思的,行吧,走就走吧。”


    這邊說完,走到門口的時候,餘子清好似想到了什麽,對惻惻吩咐了一聲。


    “迴去之後記得通知下去,以後所有大離朝廷……算了,所有暗影司的人,無論是誰,去布施的時候,都不準餓鬼去接魔念。”


    說到這,餘子清稍稍一頓,拿出一枚玉簡,將其捏碎了。


    “算了,我自己來通知吧。”


    餘子清帶著惻惻離去,林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餘子清帶著惻惻出了帝都,一路晃晃悠悠的前行。


    “少爺,有人不歡迎我們,我們以後都不來了,請都不來了。”


    “不,是有人坐不住了。”餘子清臉上掛著笑意,心情似乎還挺不錯的。


    “恩?”


    “還記得我們來是為了什麽嗎?”


    “記得,找到當時擄走少爺的那個人。”


    “是啊,我才來了一天,竟然就有人坐不住了,葉九原甚至不惜用這種小手段逼我走。


    本來我也沒出手,那刺殺的事就牽扯不到我。


    可我想看看,他為什麽非要逼我走,我惱羞成怒,拂袖離去之後會發生什麽。”


    “會有人來對少爺出手麽?需要找人嗎?”惻惻已經拿出了東西,準備搖人。


    “不用,我覺得可能跟我們關係不大,可能是因為接下來,大離帝都裏要發生的事,我會成為變數,他不想讓我待在大離帝都。


    本來我還納悶,我區區一個五階體修,能有什麽影響。


    現在倒是有點猜測了,先看看吧。


    要是有人對我們出手,那事就比較大,我們可能去做的事情也會更多。


    要是沒有,那跟我們就沒什麽關係,隻是我們可能會影響到而已。”


    “是少爺可能會影響到吧?”惻惻搖頭,她不覺得他們可能會影響到大離的那些大人物。


    “不,就是我們,我們餓鬼,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個了,我好像選擇的時機,有點好,這個時候放出去一批甘霖,有人不太高興了,好像無意之中壞了某些人的事。”


    說起這個,餘子清就有點想笑,葉九原的行為,頗有一點惱羞成怒的意思在裏麵。


    那餘子清自然也做出了應該有的迴應,不然的話,他剛到大離帝都,就被人往外趕,什麽都不做,顯得他好欺負,惱羞成怒了,禁止了暗影司的人祛除魔念,那也是應該的。


    現在這事,肯定也已經傳出去了。


    先試探一下吧,反正之前外麵基本沒有甘霖了,那餘子清就先小範圍的,將其恢複到原來的狀態看看。


    要是葉九原沒有再做什麽,那就是他對了,葉九原就想要這種狀態。


    若是葉九原繼續做什麽會惹怒他的事情,那就是這個圈定的範圍不對。


    餘子清帶著惻惻,剛離開大離帝都不過千裏,來到大離西部之後,便見半空中一道神光閃過。


    霎時之間,他們周圍的環境驟然大變。


    周圍盡是翻滾的黃沙,八塊巨大的石碑,從八方的沙海之下鑽出。


    一個帶著金屬麵具的家夥,站在一塊石碑上,俯瞰著下方的餘子清和惻惻。


    “卿少爺,勞煩你在這裏待一段時間。


    你不用費力了,這八方沙海陣,乃是煉化了一個福地進去,最能消融力道。


    你出不去的,你也傳不出去消息,這裏也已經不是你剛才站的地方了。”


    餘子清看著對方,咧著嘴笑了起來。


    “惻惻,你看,這家夥不是來了麽?”


    餘子清看著對方,陰神也隨之睜開了眼睛。


    看著對方,記下對方的氣息和力量波動,補足一下當時缺失的部分。


    就是他,絕對不會錯。


    盯著對方看了幾眼之後,餘子清忽然道。


    “這不是那個自稱喜歡當狗,給人家當狗,都覺得是榮幸的家夥麽。


    怎麽?這麽久不見,這又是給誰當狗呢?


    現在你還敢出現在我麵前,那是真的不怕死啊。”


    聽到餘子清的話,那麵帶金屬麵具的家夥,立刻有些氣息波動。


    “卿少爺,別逞口舌之力了,你就老老實實在這裏待著吧。


    我不想殺你,你也別逼我。


    一年之後,這大陣自然會散去,到時候你便能出去了。”


    “上次,你把我丟給白陽邪道,可不就是為了殺我麽?


    現在你說出這種話,不會以為那隻是一個誤會吧?”


    “此一時彼一時,告辭。”


    那家夥丟下這句話,便準備離去。


    餘子清立刻補了一句。


    “給葉九原這條狗當狗,有意思麽?”


    那家夥身形微不可查的一頓,消失不見。


    餘子清屈指一彈,一點力量飛出,沒入到那百丈高的石碑上,力量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又從另外一個石碑裏飛出來。


    而射去石碑之間縫隙的力量,也會從其他方向迴到沙海裏。


    這就是一個典型的困陣。


    隻是為了困住他而已。


    餘子清沒立刻掙紮,就是知道,對方敢出手,肯定是有把握的。


    幾句話的功夫,大概也確認了不少事。


    一,這個家夥,就是上次擄走他的人,而且實力變強了不少。


    二,他對罵他當狗這件事,似乎非常敏感,跟上一次一樣。


    三,他現在不敢殺自己,或者說,現在殺了自己,弊大於利了。


    四,他大概率跟葉九原有關係,不然他不會準備的這麽快。


    餘子清見識是不多,可也知道,這座陷阱大陣,布置好之後,很難再移動的。


    而且這也不是那種陣盤陣旗組成的,沒法快速布陣,起碼要一天以上的時間才能布置好。


    也就是說,葉九原在來找自己的時候,這裏已經開始布陣了。


    一座綿延上百裏的陷阱大陣,就放在他西去的必經之路上,人家早就準備好了。


    “我們就在這先等著吧,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麽事,不想我去礙事。”


    餘子清拿出一些之前在大離帝都買的食物,遞給了惻惻一些,倆人就坐在沙地上,大口大口的吃著。


    餘子清撇了撇嘴,還能有什麽事,他現在大概都已經猜到範圍了。


    不想自己去礙事,是因為自己有能力去左右。


    又不想殺了自己,是因為弊大於利。


    又要困住自己,那肯定是在塵埃落定之前,又能力去左右。


    所以,這事肯定跟暗影司有關。


    自己讓暗影司恢複到,等同於沒有甘霖在手的狀態,立刻就有人來困住自己。


    要說這跟葉九原沒關係,餘子清肯定是不信的。


    可惜,那些瓜皮,想岔了。


    自己當時隻是讓惻惻迴去了通知,隨手捏碎的玉簡,也隻是一個普通玉簡,壓根不是傳訊玉簡。


    隻是一個小小的試探,連那個戴著金屬麵具的人,竟然都冒出來了。


    也太沉不住氣了吧。


    甭管他們要做什麽,隻要跟魔頭沾邊,跟餓鬼沾邊,那他們八成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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