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清晨...


    陽光和煦,照著桃花縣的家家戶戶。


    宋府門前,馬車靜靜停著,疏影斜落在石板路上。


    桃花縣不少人都知道,這姑爺和宋家小姐即將遠行,去享受新婚後的甜蜜生活。


    馬車的禦手席上,端坐著個近兩米的巨漢。


    巨漢畢恭畢敬坐著,戴著遮過額頭的大鬥笠,一聲不吭。


    據小梅姑娘說,這巨漢是她的鬼奴,如今雖然處於異常虛弱狀態,但境界也還有武道六境的水準,隸屬於隨身攜帶物品一類,不算人頭,所以出行的人數還是四人,沒有五個。


    而這鬼奴白山之前也見過,正是之前宋家招婿時在古閣一樓“撐場子”和“用黑布蒙眼睛”的那一位。


    至於為什麽不傾巢出動,那是因為動靜太大,氣息太濃,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


    白妙嬋先上了車。


    老屋的孩子們已經安排好了,白山留了一百兩銀子,以及不少肉和米。


    她則是和巡捕們打過了招唿。


    而白山那邊,則是叮囑了山裏的虎妖,讓虎妖在這些孩子遇到大危機的時候,前來保護。


    除此之外,韓陽、祝羽、魯七還有“南風小鳥拳”武館的背景。


    這武館在盤山盜事件後,在桃花縣的地位有所提高。


    如此一來,有了這明裏暗裏的三重關係,她也不用過多擔心了。


    ...


    白山則是取出武道令,交給了王管家。


    他的武道令雖然假,但大乾皇朝規定的“每年信息更新”還是要做的。


    他去海外,那這“信息更新”的任務就交給王管家了。


    等從海外迴來後,他再取迴這武道令。


    畢竟,武道令是真正武者的身份象征,有這玩意兒或許不能給你多少幫助,但沒有的話那就會有天大的麻煩了。


    給出武道令,他便上了馬車。


    車裏,白妙嬋靠左坐著,他便下意識地要坐到旁邊去。


    白妙嬋眸中秋波流轉,帶著笑意,雙手比了個x,道:“坐對麵呀。”


    白山:???


    白妙嬋道:“你靠我坐著,寧寧上來了坐哪兒?”


    白山道:“她不會靠我坐的。”


    白妙嬋笑道:“那靠我吧,讓我這個做姑子的好好兒幫幫你們。”


    白山也不多說什麽,直接坐到了右邊。


    ...


    很快,車外又傳來了腳步聲。


    紅衣女子麵帶媚色,眼帶迷離,一邊抓著錦衣的宋小娘子,一邊走到馬車前。


    宋小娘子似乎是很怕小梅,乖巧地踏上了禦手席...


    這也很正常,隻要見過一次小梅不塗胭脂水粉的樣子,那就必然會害怕。


    嘩...


    宋小娘子揭開馬車簾布,鑽入車廂裏,她看了眼坐在右邊的夫君,隻覺心情複雜,便急忙撇過頭,避免和這個男人進行任何的視線接觸,然後匆匆地跑到左側的錦衣少女旁去了。


    “姑子...”她輕輕叫了聲。


    白妙嬋從兜裏抓出一粒糖果,遞了過去,笑道:“旅途漫長,馬車顛簸,容易頭暈,但吃上一粒糖就會好許多了。”


    宋幽寧看了看,眸中露出一些嫌棄之色,這些廉價的糖看起來就惡心,但她卻也不想交惡姑子,於是便禮貌地接過了糖,卻不吃,隻是抓在手上。


    白山也無意管她們,微微後仰,閉目養神。


    對他來說,這次路途的終點才是旅程的真正起點。


    隻有在抵達冰火國後,所有的事情才會真正開始,而到時候也必然會遭遇許多麻煩和挑戰。


    車外,小梅姑娘似乎還在和家主,韓叔,王老,縫線老太太這些人在竊竊私語,不知在聊些什麽,直到過了一炷香時間,才上了車。


    這一上車,她驚喜地發現宋小娘子居然沒有和姑爺坐一起,於是,當仁不讓,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白山旁邊,開始“充電”。


    白山有些無語,他雖然不介意為小梅姑娘提供陽氣,但娘子還坐在對麵呢。


    他和宋幽寧雖然性格不合,成婚也非你情我願,但兩人確有夫妻之名,也有夫妻之實...


    於是,他雲淡風輕地往旁邊挪了挪,又用手指在座椅上畫了一道無形的線,示意“過我邊界者,雖遠必誅”。


    可他剛畫完,小梅姑娘便是腰身一扭,屁股一撅,直接坐過了他畫的線,同時雙手繞過了他的胳膊,直接纏了上來,如此...通過增大接觸麵積,可以增加“充電效率”。


    白山雖然知道她的意思,但卻還是一頭黑線,他輕聲道:“梅姑娘,這樣不好。”


    小梅糯糯道:“可以的。”


    “那姑爺現在告訴你,這不可以。”


    “我問過小姐了,小姐說可以。”


    白山愣了下。


    他知道,小梅口中的“小姐”自然不是宋幽寧,而是宋幽寧體內的大佬。


    對於那位神秘的“小姐”而言,讓“能提供陽氣”的屬下和“需求陽氣”的屬下在一起實在是很正常不過。


    可是...


    白妙嬋輕輕咳嗽了聲道:“白山,寧寧要生氣了。”


    白山還沒說話,小浪貨卻“鵝鵝鵝”地笑了起來,她扭頭看定宋小娘子,媚聲道:“宋姑娘,你生氣嗎?”


    宋幽寧愣了下,臉色有些白,不敢看她,但頭卻如撥浪鼓般搖了起來,表示不生氣。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氣氛有些莫名的冷。


    好像,修羅場突然降臨了。


    啪!!


    一聲炸豆響的揚鞭,拉車的兩匹棕馬邁開蹄子,帶動車廂遠去。


    白妙嬋掀開簾子,微微探頭,晨光從外灑落,照的她整個人都好像都散發著柔和的金光。


    她對外揮手,聊作道別,而在宋家路道的盡頭還有這許多老屋的孩子,韓陽,祝羽,花曉霜,魯七這些都在...


    孩子們也在遠處揮手。


    馬車逐漸遠去,繞過拐角,白妙嬋才放下了簾子。


    旁邊的宋幽寧輕聲道:“姑子,你人真好。”


    她並不討厭白妙嬋,因為白妙嬋雖然也是桃花縣民,但長得實在是“很驚豔”“很高貴”,就和天上仙女似的,和這破落的縣子是完全的格格不入,再加上這暖女的脾氣,她怎麽都無法討厭。


    白妙嬋聞言,笑道:“我才不好呢,你問問你家相公,吃肉的時候,我常常搶肉吃,都不會給他留。”


    宋幽寧看也不看坐對麵的少年,下意識地忽略掉了“你家相公”這樣的字眼,而是道:“我也喜歡吃肉的,姑子,你是沒吃過仙人帶來的靈獸肉,那種肉便是生著吃都是香的。


    不過我是吃不慣生的,我通常要下人們煎到七分熟,然後再撒上燕州海珍坊特貢的鹽粒子,益州雲上農莊特貢的黑椒碎和番茄碎。


    這兩個地方的東西雖然沒有仙人們帶來的東西好,但也是沒辦法的事...欸,誰讓我們是凡人呢。”


    白妙嬋小心地看了一眼坐在對麵閉目養神的少年,道:“寧寧,我覺得仙人的東西,也不見得會有多好吧?吃飯,還是要和親人在一起吃,那才是美味,否則便是再香也是沒味道的。”


    宋幽寧美目圓瞪,直接反駁道:“完全不會呀。”


    白妙嬋道:“和親人在一起吃飯,自由,沒有拘束,開開心心的,多好呀。若是仙人的話,在那種地方,肯定拘束的很,便是吃點什麽都要受管,提心吊膽的,有什麽意思呢?”


    宋幽寧嬌哼了聲道:“仙人就是好,什麽都好。我寧可在仙人旁邊提心吊膽的,也不想在...”


    她話還未說完,小浪貨直接出言打斷了。


    那雙桃花眼張開了,裏麵帶著笑吟吟的戾氣,“仙人?仙人?沒完沒了地說。你再說一個仙人,試試看?”


    宋幽寧身子一寒,頓時有些泄了氣,可旋即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仙人就是好,什麽都好,那麽高貴,那麽逍遙,那麽正義,到處斬妖除魔,這些不幹不淨的邪惡東西憑什麽敢褻瀆仙人?


    哼!也就是仙人還沒找到它們。


    等找到了,看它們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但她不敢朝小梅姑娘發火,便向白妙嬋靠了靠,尋找到了“姑子的庇護”後,才對著正閉目養神的白山,帶著幾分傲慢而從容的笑意道:


    “白山,你才十六就武道五境了,也是頗不容易,隻是呢,在大乾京城,你這樣的境界一抓一大把,都是排著隊,等著申請‘洗髓丹’的。


    怎麽樣?要不要我幫忙?我隻要說上一句,你就能得到一枚‘洗髓丹’。


    這麽一來,你也能達到武道六境,也不需要和我吹牛說你殺過易經洗髓境的人。”


    白妙嬋很少見地皺起了眉頭,嗔道:“寧寧,你怎麽能這麽說話?”


    宋幽寧嬌聲道:“我說的不對嗎?這本來就是事實。”


    白妙嬋鄭重道:“盤山盜都是你家相公滅的,盤山盜裏有兩個高手就是你說的易經洗髓境,卻也被你相公殺了。縣子裏之前說要立山神廟,這山神也就是你相公。”


    宋幽寧一雙長腿緊並斜側,扭了扭玲瓏的嬌軀,稍稍靠向白妙嬋,輕聲道:“姑子呀,盤山盜不過烏合之眾,裏麵不可能會有這樣的高手,這樣明顯的謊話你也聽不出來呀?


    再說了...白山區區五境,若是被困在盤山盜山寨裏,怕是早就一命嗚唿了,根本不可能剿滅山匪。


    而且我其實知道,真相是另一個官府裏的人繞後攻山,剿滅了盜匪,這和白山根本就沒有關係。


    不過幸好沒關係,否則...這山神廟若是立起來,朝廷肯定會追查,朝廷最忌諱這些山野亂神了,到時候查到背後搗鬼的是白山,那白山可完了。”


    白妙嬋聲音也有些冷了:“寧寧,你這麽說很過分!我真的生氣了!”


    宋幽寧一口氣說下來,隻覺意念通達,心底暢快,聽到姑子的話後,她不禁愣了下,目光再掃了掃對麵微笑著的桃花眼紅衣女子,輕輕哼一聲,卻是不敢再說了。


    白妙嬋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家弟弟。


    少年正靠著廂壁,閉著眼,好似睡熟了。


    馬車輪轂飛躍在石板之間,帶動兩側冷風如潮。


    透氣的簾子也被帶動著一掀一掀,泄入風和陽光。


    但陽光的明亮卻怎麽也落照不到黑暗的深處,照不清那睡著的少年的臉龐。


    白妙嬋微微掀開身後的簾子,看了眼外麵的路道,然後道:“梅姑娘,前麵拐角處停一下,我們取下茶葉。”


    小梅點點頭。


    她也沒說話,但鬼奴在卻拐角處直接停了下來。


    白妙嬋下了車,沒多久就拖拽著一個大袋子迴來了,袋子裏都是散裝的茶葉。


    而,鬼奴也去幫忙,來迴了兩次,搬迴了五個大袋子。


    小梅詫異道:“白姑娘,這一袋怕是有好幾十斤吧?”


    白妙嬋道:“五十斤,這兒六大袋,一共三百斤。”


    小梅更加詫異了:“買這麽多茶葉做什麽?”


    白妙嬋道:“我和白山商量過,冰火國上主食是羊肉的話,那肯定很膩,而茶葉解膩,我們既然在那邊長住,自然要多買些帶過去。而且,這些茶葉還能幫我們更好地融入當地呢。”


    小梅:......


    她從沒想過這種東西。


    不...不僅是她沒想過,整個“宋府”裏怕是就沒人會從這個角度考慮問題。


    白妙嬋來迴了一次,有些喘氣,她湊到白山身邊,推了推他,“醒醒啦,把茶葉裝起來。”


    白山睜開眼,取出芥子袋,將三百斤茶葉裝了進去。


    同時,他檢查了一下袋中物品。


    這段時間,妙妙姐可沒閑著,到處采買個不停。


    如今,在一番更迭後,他芥子袋裏的物品也有了更新。


    具體如下:


    508斤肉;


    68壇十斤裝烈酒,20壇十斤裝百花酒,8壇十斤裝柳葉燒;


    80袋10斤裝大米,價格合計為300兩銀子;


    300斤茶葉,價格合計200兩銀子;


    一些諸如火折子,披風,鬥篷,麵具,棉被,衣物,鞋襪,帳篷,炭爐,鍋碗瓢盆,醬醋油鹽,香料,梳子,鏡子,糖果,瓜子,小零食,小玩具等日常玩意兒,價格合計100兩銀子;


    蔬粹丹,10粒裝5瓶,其中1瓶隻有5粒;


    紅線果3顆,之前沒練【深閨紅線三千針】空下來的;


    一根鶴仙的羽毛;


    十把飛刀;


    五十六孔的金屬蜂巢,其中還裝著二十六根無法取出的破氣針;


    一根點了墨綠色澤毒藥的破氣針;


    一百個九支連射弩,匣子都是半滿;


    兩把普通鍛紋的長劍;


    銀兩則是還剩410兩,其中有兩張50兩麵子的戶部官票。


    原本白山身邊還有一千多兩銀子,以及從盤山剿來的一千兩銀子。


    其中,九百兩銀子為韓陽、祝羽、魯七交了三年的“南風小鳥拳”武館學費。


    六百兩銀子買了茶和米,以及一些尋常衣物雜物。


    一百兩銀子則是被換成了銀豆子和銅板,交給了老屋的孩子們,以供他們今後的生活。


    除此之外,白山還悄悄領著韓陽,祝羽,花曉霜,魯七去盤山上走了一圈,為的就是讓虎妖記住他們的氣息,從而在必要的時候保護他們。


    虎妖倀鬼雖然少了一個,但剩下的五個看著孩子們還是能做到的。


    這些事兒看似零碎,卻都是必要的。


    如今處理幹淨了,啟程了,心裏的掛礙便會少上許多。


    ...


    ...


    馬車顛簸著,往南而去,奔過了荒蕪的農田,破落的人家,沿途風景便逐漸成了荒野。


    雖然還會遇到些路人,但這有不少是來山裏尋吃食的窮苦百姓...


    除此之外,還有零零散散的野獸,盜匪。


    看起來就是有錢人家的馬車落到了它們眼睛裏,自然是成了攻擊對象。


    但有鬼奴在,這些野獸盜匪來多少,便死多少。


    當然,荒野裏還存在一些地縛的髒東西,可那些髒東西但凡靠近過來了,也會溜走。


    這次旅途的中轉點是新州南端的雞足港。


    到了雞足港,則需坐船中轉去往海外的冰火國。


    前後旅途需要一個月時間。


    鬼奴和小浪貨不需要睡覺,但白山、白妙嬋、宋幽寧卻都是肉體凡胎,自然需要休息。


    這入夜了,帳篷便會搭起來。


    小浪貨坐在篝火邊守夜,鬼奴陰惻惻地站在她身側。


    而帳篷分兩個,白妙嬋睡一個,宋幽寧和白山睡一個。


    宋幽寧哪怕心裏再討厭白山,卻也不得不和他睡在一起。


    這宋小娘子平日裏睡慣了大床,睡熟後在床榻上滾來滾去也是常事,這滾著滾著常常滾到白山身側,然後在不知不覺中把長腿一抬,一壓,便半趴在了枕邊人的身上,卻還不自知。


    寒冬臘月天,自是天寒地凍,野外尤甚,而白山血氣旺盛,真氣充足,就如小火爐般。


    春日,冰融化了,水便往低處流;冬天,天變冷了,人便向暖處靠。


    不知不覺間,宋小娘子睡到半夜的時候,總是死死地纏住身側的相公,隻覺得舒服極了。


    可,待到半夜醒來或是第二天早晨,宋小娘子看到自己和這相公纏在一起,自是心情複雜,又羞又怒,便佯裝不知,好似失憶了一般。


    然而這麽一來,她卻也不在白山麵前提“仙人”了,隻是把“崇拜仙人”的念頭暗暗藏在心裏。


    這般的日子緩緩過著。


    不覺之間,已是數日過去了。


    周邊地貌早和桃花縣那邊不同,


    崇山峻嶺,似劍拔突。


    而因為白天都在馬車上,無聊的時間的很多,白妙嬋和宋幽寧這般的普通人受不了路途顛簸,自都是昏昏欲睡。


    白山和小浪貨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於是,白山就打開了“提問”模式。


    小浪貨雖然暗暗發誓“若是白山不和她困覺,就什麽都不說”,但經不起這不講武德的年輕人偷襲。


    常常還沒反應過來,就透露了些信息。


    於是,小浪貨白天的時候幹脆全程用紅線縫著嘴巴。


    馬車就更安靜了。


    噠噠噠噠噠....


    鬼奴靜靜地禦車,掠向前方一處遙遠的峽穀。


    暮色裏,


    峽穀如天門,左右兩扇峰。


    而峰頂,不知何時站著一道金色的身影。


    那身影明明是人,卻有著仙鶴的翅膀與羽毛。


    羽毛渾金,似小太陽般刺人眼目,高高在上,讓凡夫俗子無法直視。


    這是...


    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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