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胡坊,天已大亮。


    慕容氏的鋪麵非常出名,青磚綠瓦,一個開間般的大門敞開迎客,十分氣派。


    大堂內時不時響起歡快的銅鈴叮當聲。


    叮當坐在案幾上,晃動著白嫩的雙腿,見到薑楠,如水的藍眸彎成月牙:“憨瓜,你這追了兩日,才找到此處?”


    薑楠不禁莞爾,靈機一動,附在叮當耳邊,一臉壞笑,聲若蚊呐卻十分清晰:“待我追上你,非把你的翹臀扇的再胖一圈。”


    “啊?”


    叮當不可思議中,渾身的雪白立刻浮現了一層嬌豔的胭脂,仿佛那玫瑰,瞬間怒放。


    隨之,柳眉倒豎、咬牙切齒低聲道,“你個登徒子流氓!”


    唿延灼看見薑楠,熱情道:“少年,驚世之物可曾帶來?!”


    又看向臉色異樣叮當,嗔怪道,“女子家,坐要有個坐相。嗯?孩子,你怎麽了?”


    “他說……”


    叮當期期艾艾,看向一臉壞笑的薑楠,語氣卻瞬間流利起來,“他所呈之物,亙古未有,石破天驚,我隻是太過吃驚!”


    心中暗恨道,“這就是個下流的登徒子,裝成一書呆子,騙了阿姑和爹爹,居然說出如此放肆羞人之語,我非扒了他這身虛偽的外皮。”


    薑楠鬆了一口氣,一臉靦腆:“勉強稱得上亙古未有,石破天驚的確太過誇張!”


    叮當就靜靜的看著薑楠,一臉淡淡的譏諷,仿佛看穿了一切:“你繼續……繼續你的表演?”


    “灼兄,以你的閱曆看看此為何物?”


    薑楠取出一小布袋精鹽遞在唿延灼麵前。


    “細白沙?晶瑩剔透的白沙?極為純淨的白沙?”唿延灼好奇的打量摩挲著。


    “切!”


    叮當看向精鹽先是一愣,之後嘴一撇,“還當是甚?就算高品質的白沙,要來何用?”


    “此物可入口,品上少許!”


    父女二人品過如何震驚不做贅述。


    “的確,堪稱亙古未有,反正我從未見過如此細膩純正的食鹽。”


    唿延灼眼神灼灼,“此鹽可否量產,成本幾何?”


    “當然可以量產,價格是現有粗鹽的一倍。”


    “僅一倍?你有多少,我來為你銷多少!”


    “此鹽,連王室貴族、達官顯人都不曾享用,應供不應求。


    在商言商,所售價格中,有兩成是慕容氏的分潤,不可另行加價。”


    “不僅考慮了我們的利潤,連百姓的負重都考慮了,少年真通透,而且心胸寬廣!”唿延灼不禁對再次薑楠刮目相看。


    “灼兄,我師尊特意交代,食鹽乃百姓生存根基,不可囤積居奇,妄加漁利。”


    考慮到以後將持續推出係列的神物,實難解釋,便杜撰了一個莫須有的師尊。


    “你的師尊也是大善之人啊!”


    唿延灼感慨,但並未追問,以為所謂師尊,便是製鹽師傅。


    “關於食鹽,就如此說定!晌午便拉來一車,交於你們售賣!”


    薑楠看向街外,“我去猗頓氏一趟,需要他們的能工巧匠為我定製一些玩意!”


    “叮當,快帶薑楠哥哥去猗頓氏,你多跟薑楠學著點!”唿延灼安排道。


    叮當一臉驚愕,心中哀嚎:“爹爹呀,你這是將女兒往狼窩裏推呀!”


    走在路上,看著一臉得意的薑楠,恨恨道:


    “我承認,你的精鹽是不錯。


    然,卻掩蓋不了你的流氓本色。


    想來,我阿姑也是深陷狼窩,你包藏禍心、監守自盜,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要不要這麽狠?我做了什麽天怒人怨之事?”薑楠一臉茫然無辜!


    “裝,使勁裝!”


    叮當狠狠的剜了薑楠一眼,一副我把你已經看穿的表情,“如果不是我親耳聽到你說這麽下流的話,還真當你是個書呆子。”


    ……


    猗頓氏,可是戰國時期大工商業者,富可敵國。


    薑楠作為極限考古專家,在研究春秋曆史時,便留意過這個戰國時期的大商。


    猗頓店鋪是一個獨棟的三層樓建築,沒有精雕細琢、雕欄玉砌,由齊整的大石堆砌,卻厚重大氣。


    叮當說明了意圖,不消片刻,便下來一位儒雅白淨無須的男子,深邃的目光看向薑楠,一副自來熟:


    “薑楠,好一個少年郎,自古英雄出少年。


    猗頓是祖地,我們本性王。我叫王鏗,稱我一聲‘鏗叔’便可。


    你的精鹽的確不錯,交於猗頓氏,保準貨通天下。”


    跟隨王鏗嫋嫋走來的一位如畫中的女子,明眸皓齒、燕懶鶯慵,滿身的書卷氣,典型的江南小家碧玉,好奇的打量著薑楠。


    “王如畫,咱們這邊說話!”


    看著薑楠打量著女子,叮當沒來由的生氣。


    薑楠苦笑的搖搖頭,看來人設已經……崩了。


    ……


    “鏗叔,關於精鹽,銷售方式與唿延氏一致。我需要定製一些東西,能否給我推薦一些能工巧匠,鐵藝和木藝?”


    “薑楠,找到我猗頓氏,算是找對人了。你所需之物精巧到何種程度?”


    “鐵藝,要複雜一些,木藝卻十分簡單。”


    “歐冶子是頂尖的鑄劍師,但他們都在深山老林,留在這塵世的歐冶鐵藝也是上乘,找他們如何?”


    “那就有勞鏗叔了。”


    片刻之後,來了位滿臉鐵鏽,溝壑縱橫,雙眼晶亮的老人。


    “這便是我猗頓鐵藝合作夥伴,歐冶清風大師,有何要求,你與他談便是!”


    王鏗為雙方互作介紹後,便自行忙碌。


    薑楠對著清風大師連畫圖,帶比劃,確認了幾樣定製化的東西


    一、打造兩口大鐵鍋,直徑水缸般大,惡鐵多鍛造幾遍,淬煉出雜質和毒素;


    二、打造了一小型鍋爐;


    三、打造了幾把帶有放血槽的三棱短刃;


    四、兩隻如同拳套般的龍虎爪。龍虎爪握拳如鐵拳套,張開手如同龍虎爪;


    五、馬蹄掌、馬鐙、馬鞍,而馬具三樣,僅讓歐冶子做了馬鞍。


    後來又自行找了兩家鐵匠鋪,每家一種,畢竟幹係太大。


    清風見多識廣,對薑楠的奇思妙想驚得是目瞪口呆,也是賭咒發誓,不會泄露半分。


    進入內室與王鏗商量了片刻,目光驚駭中,雙雙走出。


    王鏗作為大商更是閱曆非凡:“薑公子,這個三棱短刃和龍虎爪能否授權我們生產?所售成品可分潤一成?”


    在春秋戰國,受諸子百家耳濡目染,人性淳樸的多,對世界亦極大的敬畏之心,敬天地,畏鬼神。


    而猗頓氏受春秋大商陶朱公傳承,更是尊崇誠信和仁義。


    不像後世,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裏全是花花腸子,一肚子壞水,無懼一切!


    王鏗之所以沒有提鐵鍋、鍋爐、和馬鞍,主要不知有何用!


    “可!”


    薑楠思索片刻,又在案幾上用黑炭勾勒幾根線條,“既如此,可以做一個簡化版龍虎爪,係上長繩,攻城略地的關鍵時刻,有奇用。”


    不知何時,王如畫和叮當也圍在案幾,目光漣漣的看向薑楠的繪畫,寥寥數筆栩栩如生,二女一臉驚駭。


    “少年師承何人?也來自……”


    歐冶清風大師連連稱奇,隱晦的指了指虛空,“可否引薦,指點我歐冶世家一二?”


    “清風先生客氣了!師尊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


    薑楠一副諱莫如深的高人模樣,心頭掀起驚濤駭浪,“難道這個世界,並非我們看到的世界?”


    隨即一臉靦腆,“記得師尊提過,歐冶乃絕頂鑄劍大師,如有可能,我倒想買一把歐冶名劍!”


    “絕世神兵是沒有,然,吹毛斷發的青銅劍,可贈小友一把!”


    清風大師斷定薑楠背後有高人,主動送劍示好,說話間也是一臉傲然。


    “即如此,少年名仕,有劍無弓,豈不遺憾?我再送少年一張好弓!”


    無論是食鹽,或是所描述的眾多定製之物,聞所未聞,作為一代大善,王鏗更是人情練達。


    “小子代師尊,謝過清風大師,謝過鏗叔。”


    薑楠謙遜的姿態,讓二人滿意頷首,王鏗更是捋著不存在的胡須。


    春秋時代,所謂名仕風流,背大弓,挎長劍,都是裝逼用的。


    薑楠裝配這些幹嘛?


    當然……


    也是為了裝逼。


    當然……


    也絕非如此。


    ……


    “這個流氓還真有兩把刷子,隱藏的好深,如何才能扒掉他虛偽的外皮呢?!”


    看著眾人一臉敬意的看向薑楠,叮當抽動著瓊鼻,撇著嘴想說什麽,卻發現很無力。


    “薑楠公子,這個鐵藝圓鼎,是何用途?”王如畫十分好奇,音如畫眉,悅耳動聽。


    “我稱此物為鐵鍋。惡鐵要多淬煉幾遍,排出毒素和雜質。等打出來,我請各位品嚐饕餮盛宴!”


    “做吃食用的?孟子曰,君子遠庖廚,薑楠公子還真……特立獨行?”


    “食色,性也!


    世間,唯有美食、美色屬於本性,不可辜負。


    食材不變,僅僅變化些工藝,便可烹製出舌尖上的美味。”


    “端的是如此神奇?”王如畫雖將信將疑,但薑楠所提出的各種匪夷所思之物,又不得不信。


    “狐狸尾巴快露出來了吧?”


    見薑楠居然主動提到美色,叮當一陣激動,“薑公子,你獨喜美食,美色,你承認自己是好色之徒嗎?”


    “我當然是好色之徒!”


    薑楠毫不猶豫,一副天經地義的樣子。


    眾人驚愕的看向薑楠。


    而叮當目瞪口呆,這個色痞應承的如此爽快,居然有種一記重拳打空的感覺。


    “咳咳……少年風流,也未嚐不可!”王鏗一臉尬笑。


    “不僅是我,人人都是好色之徒!”


    薑楠更是一語驚人,石破天驚!


    啊?


    眾人大驚,不解的齊齊看向薑楠。!


    ……


    薑楠一臉正色道:


    “星空,璀璨?


    山川,波瀾?


    草原,壯闊?


    流水,善哉?


    工匠精雕細琢?為甚?


    女為悅己者容?緣何?


    哪怕一女稚童,會不由自主,將花朵插在發髻。


    好色,人之本能!


    美,源於自然,高於自然。


    隻是,對美,懂得克製欲望。


    喜歡高山,無需擁有;喜歡星空,仰望即可。


    正所謂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既然喜歡美好,緣何故意掩飾呢?豈非自欺欺人?”


    “彩!”


    眾人聽得過癮,齊聲高唿。


    叮當目瞪口呆,


    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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