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的有罪!”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


    這段話出自《孝經·開宗明義章》。


    古人首重的,就是孝道。


    現代人,是無法體會這個時代人們的觀念的,這是一種深入到骨子裏的信仰。


    滿清入關之後,就因為讓人剃發,甚至引得各地烽火遍地。


    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


    哪怕滿清屠刀之下,提出這麽極端的觀念,依舊有人堅持留發。


    多爾袞剃發令一下,最後殺得人頭滾滾。


    趙誠深知那段曆史,對剃發令推行的難度一直有所預料,所以,他對這項政策一直非常謹慎。


    哪怕明知道留長發是十分不合適的,尤其這個年代,生活條件差,衛生條件差,普通老百姓中秋節之前洗一次澡,再洗澡,恐怕就到來年春天天氣暖和之後了……


    頭發哪怕在夏天,往往也多日不洗一次。


    這時代的人,隻要離近了,就有很刺鼻的味道,但大家都習以為常,也不會覺得。


    可疾病的傳播,卻是避免不了的。


    趙誠覺得,古人平均壽命低,除了吃不飽,穿不暖之外,衛生條件差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剪發自然是好的。


    打理方便,行軍方便,打仗方便。


    但趙誠不能強行推廣,也絕對不會強行推廣。


    因為強行推廣,就意味著必須要舉起屠刀來,必須要殺很多“頑固分子”。


    為了剪發而殺人……


    趙誠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這違背人性,也違背趙誠心中的道德底線。


    當然,趙誠並不是不去做,他是要一步步來。


    治大國猶如烹小鮮。


    很多好的政策,如果太急的話,就變成暴政了。


    曆史上,這樣的例子太多太多。


    哢嚓!


    趙誠抓住自己的頭發,一把剪了下來。


    這一下,眾人全都震驚了。


    “大人!”


    苗旭更是帶頭跪下,臉上是震驚,是悲痛。


    牛大力等人全都唿啦啦跪下一大片。


    “不要這樣。”


    趙誠一臉嚴肅,表情之中,還帶著決然。


    “我隻是為了讓包左不那麽惶恐而已。包左,我之所以剪掉你的頭發,不是要懲罰你,而是為了救你。你的頭發燒著了,頭皮燒傷,如果不剪掉,會感染,會死人的。”


    趙誠一邊說著,一邊上前來,親手攙扶起包左來。


    新式軍裝,人人胸前都有一個牌子,寫著人的名字,還有編號。


    “大人……”


    包左臉上還帶著惶恐。


    “不要怕,你辛苦了。你是新手,按照操典來,偶爾出現失誤,是正常的。”


    趙誠先安慰包左一番,然後問道:


    “包左,你是有父母兄弟的吧?”


    “是,大人!”包左點點頭,“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妻兒……”


    “所以說啊,你更得好好保重自己。他們都等著你迴家呢!做炮兵的,頭發剪掉,不容易卷進炮車裏,未必是壞事。如果你覺得這是不孝,沒法向母親交代的話,我來陪著你。


    你可以跟你母親說,就說趙大人陪著你剪掉了頭發了。如果誰要笑話你,哪個族老要因此問罪於你,都讓他們來找我。


    任何事情,都有我趙某人來陪著你,跟你一起扛!”


    趙誠的聲音很溫和。


    包左聽得,嘴唇都在顫抖,眼淚嘩啦啦就出來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有所毀損,此乃孝之始也。


    哪怕沒讀過書的,也知道損毀發膚是大不孝。


    原來趙大人剪了他的頭發,不是為了懲罰他!不是想要將他斬首……


    而是為了救他!


    而趙大人,為了避免他處境尷尬艱難,甚至還陪著他,一起把頭發給剪了!


    這真的是……


    “大人!”


    包左嗚嗚哭著,拜服在地。


    一個大男人,這一刻,真恨不得為趙大人去死。


    “古代聖賢禮賢下士,但是,跟大人比起來,遠遠不及啊!大人為了讓手下士卒安心,竟然陪著手下士卒,一起剪掉頭發……這件事,必將名留史冊,將流芳百世,傳為美談!”


    苗旭高聲唱和歌頌。


    “大人一向愛兵如子!我們早就知道的。大人的頭發剪了,我老牛也跟著剪了!”


    牛大力對趙誠,那是毫無保留地崇拜。


    拿起剪刀來,哢嚓一下,把自己的頭發也剪掉了。


    “算我一個!”


    “算我一個!”


    一眾將士緊跟著上前,哢嚓哢嚓,全都把頭發剪掉了。


    苗旭都看呆了。


    這說剪,就剪了?


    他到底是讀書人,在這方麵,更加頑固一些。


    他很想也跟著剪了,跟大家拉近距離。


    但是,心裏固有的道德律還在束縛著他,讓他猶豫了那麽一下。


    旁邊,穀二已經拿過剪刀,“哢嚓”一下,把苗旭的頭發也剪了下來。


    “你還是不是兄弟?大家都剪了,你不剪,還怎麽做兄弟?你們讀書人,真是好不利索!”穀二語氣不滿地抱怨幾句。


    “我這不是……沒輪到嗎?等大家用完剪刀,我再用!這頭發剪了,又不是長不上來。”苗旭老臉一紅,解釋幾句。


    趙誠心裏一笑。


    剪了頭發還想長上來?


    也得看他給不給這個機會啊!


    隻要剪了的,都別想再留長發了。


    “我們征討軍,都是可以為同袍擋子彈的漢子,我建議大家陪著包左兄弟一起剪短長發,跟包左兄弟同甘共苦!”


    趙誠大聲提議。


    “對!跟包左兄弟同甘共苦!”


    “我看看誰不能跟同袍同甘共苦的?”


    “……”


    牛大力等都跟著大喊道。


    他們對趙大人的話,都是發自真心地支持。


    最重要的是,他們都已經剪了,所以,也想看著別人都跟著剪了,這樣才公平。


    省得大家看他們的眼神,都帶著難掩的笑意。


    “來!剪了!”


    於是,炮隊上下都開始剪發了。


    絕大部分都是自願剪的。


    有個別思想頑固,不太樂意的,被同袍們按著都給剪了。


    然後,趙誠又提倡大家,幹脆一次剪好了,都剃成了光頭。


    趙誠看著,大為滿意。


    灰布軍裝,光頭,戴著大簷帽,扛著步槍,拉著火炮,張口就喊趙大帥……嘖嘖!


    ……


    七天時間,轉眼就到了。


    盛京城外,趙誠一身戎裝。


    他的這身服裝,不再是鴛鴦戰襖樣式的,也沒有穿平時跟士兵們一樣的灰色軍裝,而是從穿了一身大帥裝。


    他高高站在看台上,身後站著一眾將官,還有幾個文官。


    整個盛京城,萬人空巷,全都到城外來觀看大帥就職儀式,暨征討軍閱兵式。


    按照大帥的要求,每個人都洗了澡,每人都戴著口罩……


    這口罩,是大帥發給大家的。


    大帥說,現在城外疙瘩病橫行,女真人鬧疙瘩病,都已經死了一多半了。


    真的是人心惶惶。


    大帥仁義,愛民如子,給沒家裏,都發了幾大包口罩。


    這口罩,也不知道什麽麵料做的,看上去非常精美。


    大帥要求大家,隻要戴一天,就得扔了。


    大街上,有一個個大桶,叫做垃圾桶的。


    拋棄的口罩,必須都扔到垃圾桶裏。


    大帥有規定,戴過的口罩,誰要是不按時丟棄,就要拉出去抽一鞭子!


    現在,人人洗得幹幹淨淨,戴著口罩,出城圍觀。


    俗話說得好,人一上萬,無邊無際。


    更何況,這可是五萬多人,吵鬧嘈雜。


    就在這時,遠遠有歌聲傳來:


    “諭爾兵,仔細聽:


    為子當盡孝,為臣當盡忠。


    大帥出錢又出糧,不惜重餉來養兵。


    一兵吃穿數百元,六品官俸一般同。


    如再不為國出力,天地鬼神必不容。


    自古將相多行伍,休把當兵自看輕。


    一要用心學操練,學了本事好立功;


    軍裝是爾護身物,時常擦洗要幹淨。


    二要打仗真奮勇,命該不死自然生;


    如果退縮幹軍令,一刀兩斷落劣名。


    三要好心待百姓,糧餉全靠他們耕;


    隻要兵民成一家,百姓相助功自成;


    四莫奸淫人婦女,哪個不是父母生?


    爾家也有妻與女。受人羞辱怎能行?


    五莫見財生歹念,強盜終久有報應;


    縱得多少金銀寶,拿住殺了一場空。


    六要敬重政府官,越分違令罪不輕;


    要緊不要說謊話,老實做事必然成。


    七戒賭博吃大煙,官長查出當重刑;


    安分守己把錢剩,養家活口多光榮。


    你若常記此等語,必然就把頭目升;


    如若全然不經意,輕打重殺不容情。”


    聲音高亢,充滿了力量感。


    一支支隊伍,邁著整齊的步伐從城中開出,越來越近。


    一時間,嘈雜的人群安靜下來,全都看著這支隊伍。


    大明軍隊,穿的都是鴛鴦戰襖。


    八旗大軍穿的棉甲,是模仿鴛鴦戰襖製作的,算是抄襲,樣式差不多少。


    看上去都是臃腫不堪。


    再看這支隊伍,穿的都是單薄的灰色棉布軍裝,戴著的不是盔甲,而是大簷帽……


    一眼望過去,都是灰色軍裝,排著十分整齊的隊伍,人人都扛著長長的火銃,火銃的銃管上,還安裝著刺刀,寒光森森。


    他們人人昂首挺胸,骨子裏帶著自豪,大聲地唱著歌兒。


    這歌兒,曲調有些古怪。


    最重要的是歌詞非常簡單,他們人人都能聽得懂。


    大帥散財養兵?


    要好心待百姓,因為當兵的糧餉都是百姓耕種賺來的?


    仔細想的話,貌似是這麽迴事。


    但在大家固有的觀念裏,當兵的糧餉,不都是皇上給發的嗎?


    當兵的都應該感謝皇帝才對啊!


    怎麽還感謝上老百姓了?


    這事兒聽著,是真的很新鮮啊!


    但是……聽的人心裏好舒服啊!


    頓時感覺,這些大兵們看著也順眼了許多,親切了許多。


    這些大兵,都是保護他們的啊!


    士兵們進場之後,站成一個個方形陣列。


    在趙誠看來,這些人隊列真的太差勁,歪歪扭扭的,步伐也不算整齊。


    畢竟才隻訓練了七天而已,哪怕訓練強度再大,時間太短,效果也不是太好。


    但是,在老百姓們看來,已經極為震撼了。


    那整齊的腳步聲,嗵嗵作響。


    那整齊的隊列,齊聲高唱著歌曲走過去……


    他們哪裏見過這種陣勢?


    “下麵進行升旗儀式。所有人,肅立!噤聲!麵向國旗出場方向!目光跟隨國旗!”


    王才一身灰色軍裝,站在台上,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全場。


    所有人頓時都站好了,一句話都不敢說。


    這肅穆的氛圍,讓民眾也跟著嚴肅起來了。


    然後,有一隊盛裝的士兵排著隊列走出來,他們的步伐更加地整齊,抬手舉足,上百人好像是同一個人一樣。


    這隊士兵個個人高馬大,最前方一個領隊的戰士,手握一柄長刀,在麵前平舉著,刀背從額頭到兩眼之間,幾乎緊貼著鼻尖……


    在他身後,則是有四個人抬著一麵紅旗,每個人都抓著旗子的一角。


    在他們身後,才是上百名戰士。


    啪!


    啪!


    啪!


    上百人,全都踢著整齊的步子,表情肅穆。


    他們來到一根杆子麵前。


    大家這才注意到,有一根杆子,樹立在正中間。


    “大帥!國旗護衛隊隊長,吳建,準備升旗,請批準!”


    “批準!”


    趙誠一聲令下。


    “是,大帥!”


    吳建答應一聲,轉身。


    四名戰士拿著國旗上前。


    嘹亮的音樂奏響,紅旗冉冉升旗。


    國歌還沒定,趙誠選的是大家最熟悉的曲子。


    這一刻,所有人都有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這是趙誠在這個時代的一次嚐試。


    沒有正式確定規格,但是,效果相當不錯。


    接下來,趙誠正是宣布就職征討軍第一任兵馬大元帥。


    同時宣布,征討軍正式改製,總共整編為十個軍團。


    第一軍團,軍團長牛大力。


    第二軍團,軍團長趙春發。


    第三軍團,軍團長李二蛋。


    第四軍團,軍團長於虎。


    第五軍團,軍團長王才。


    第六軍團,軍團長安強。


    第七軍團,軍團長鄭強。


    第八軍團,軍團長穀二。


    第九軍團,軍團長劉飛。


    另外有裝備最強,最精銳的親衛軍團,兵馬大元帥趙誠親任軍團長。


    初步整編,每個軍團下轄十個分隊。


    每個分隊百人,分為兩個總旗,每個總旗五十人。


    思想委員要配備到每一個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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