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永鬥意有所指。


    丁強淡淡地看著他,表情不波,也看不出態度來。


    “那範員外的意思是?”


    範永鬥看不出丁強的態度來,隻是隱隱感覺似乎有點不妙。


    但到了這個地步,騎驢難下,他不得不說了。


    “丁隊長可知道,趙守備已經得罪了巡撫大人、監視中官大人,以及總兵官大人?


    他惹惱了宣府鎮的幾位青天老爺,就算是有天大的功勞,事後肯定也會被追究,沒什麽前途了。


    更何況,範某親眼所見,趙守備狂妄自大,竟然帶人出關,襲擊金國大汗,被八旗大軍圍殺,現在恐怕已經命喪黃泉了。


    丁隊長沒必要陪著姓趙的一路赴死。範某恰好跟巡撫大人相識,如果丁隊長願意的話,範某可以跟巡撫大人麵前美言一番。


    朝廷大局,丁隊長或許不太清楚,現在這世道,手裏有兵就是爺。丁隊長隻要能掌握好手裏這幾百兵馬,將來飛黃騰達,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啊!”


    範永鬥的聲音中,充滿了誘惑。


    “範員外的意思,是讓我背叛趙大人?”丁強眼睛眯了一下,反問一句。


    “背叛談不上,隻是沒必要跟著趙守備一起赴死而已。這人世間的榮華富貴,都等著丁隊長去享受呢!”


    範永鬥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摞銀票來,遞了過去。


    丁強伸手接了過來。


    範永鬥見狀,籲一口氣,心裏一喜。


    果然,是人就拒絕不了這金錢美宅的誘惑啊!


    下一刻,卻見丁強猛地伸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


    “大膽範永鬥!”


    範永鬥嚇得一個哆嗦,屁股一歪,直接坐地上了。


    “好啊,你竟然敢行賄,讓我背叛趙大人?你的狗膽也太大了!”


    丁強站了起來,一把抽出腰刀來,死死地盯著範永鬥。


    “丁隊長,這是何故?範某……絕對沒有惡意啊!”


    範永鬥一臉驚恐。


    他沒想到丁強竟然說翻臉就翻臉。


    這要是一刀把他給劈了,上哪裏說理去?


    “沒有惡意?挑撥離間,想要讓我背叛趙大人,你還敢說沒有惡意?你是覺得我老丁的刀不夠快嗎?或者說覺得你的脖子夠硬?”丁強一臉兇相。


    “不……不敢!我錯了!丁隊長,手下留情!我……我們範家在宣府鎮頗有勢力,範某跟巡撫大人以及總兵大人都關係匪淺……”


    “你是在威脅我?”


    丁強的刀架在範永鬥脖子上,隨時要一刀割下去的樣子。


    門口的隨從聽到聲音,想要闖進來,被兩個士卒用刺刀給逼住了。


    嘩啦啦!


    一陣尿騷味傳來,範永鬥臉色蠟黃,直接嚇尿了。


    “哈哈哈!”


    丁強見狀,仰頭哈哈大笑,收起長刀。


    “滾吧!這點膽子,還敢來挑撥離間?滾出懷安城,以後不要讓老子再看見你!”


    丁強語氣中帶著蔑視。


    範永鬥哪裏還敢猶豫?連滾帶爬地跑了。


    丁強一聲冷哼。


    他怎麽可能背叛趙誠?


    就算他想背叛,手下那些將士們都是接受過趙誠恩惠的,是趙誠親手分給了他們田地,他們也未必會跟著丁強背叛。


    而且,丁強親眼見識過趙誠手下強地軍的實力,那強大的戰鬥力,是他所從來沒有見識過的。


    最近東方商號在懷安城活動,不光是商品眾多,財力雄厚,還有商隊武裝。


    那些商隊的武裝,裝備也都非常精良,訓練有素,衣著光鮮。


    他們雖然不是正規軍,但在丁強看來,不是任何一支邊軍所能比的。


    範永鬥說的趙大人在塞外喪命什麽的,丁強是一點都不相信。


    他隻看好趙大人。


    正如範永鬥所說,這世道,手裏有兵的就是爺。


    反正以他丁強的眼光來看,他沒有見過能跟趙大人手下的兵相匹敵的。


    “這姓範的,出手倒是闊綽。銀票和宅子,正好充公,獻給趙大人。”


    丁強把銀票在手裏甩了甩,嘖嘖舌。


    ……


    “不識抬舉!真是不識抬舉之極!這個土包子,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範永鬥臉色鐵青。


    他雖然暴怒無比,但是,不敢不聽丁強的警告。


    剛才刀架在脖子上,真的是把他給嚇壞了。


    他還從來沒有經曆過這麽兇險的事情呢!


    這年頭,連年戰亂,但那些事情仿佛跟他沒有關係一樣。


    他範永鬥過的,一直都是錦衣玉食的生活。


    尤其這兩年,生意越做越大,跟邊鎮各兵將,以及跟蒙古人,跟女真人……各方關係都很好。


    在朝中,他也有人罩著。


    範永鬥的日子別提多滋潤了。


    今天,他竟然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坐在寬敞的馬車裏,丫鬟幫他換掉騷臭的衣服……


    範永鬥心裏殺意湧動。


    太丟人了!


    丁強不但驚嚇到了他,而且,讓他出了大醜。


    “姓丁的……這個仇,我們範家記下了!”


    範永鬥握了握拳頭。


    他知道,金國大軍一直有進軍宣府鎮的想法。


    所以,他不著急。


    他可以等,而且,他相信自己絕對不會等待太長時間。


    “等大汗大軍橫掃宣府鎮,攻破懷安城的時候,我一定去向大汗請求,把這個姓丁的要過來,親手炮製他!”


    範永鬥甚至已經想好了折磨丁強的手法。


    同時,他也暗暗不爽。


    “那個趙誠到底有什麽魅力?僅僅在懷安城待了一天時間,就能讓姓丁的如此死心塌地。”


    那可是一處宅子,還有那麽多銀票……外加他許諾的榮華富貴啊!


    丁強竟然能毫不猶豫地拒絕掉!


    “走!去強地!”


    範永鬥一聲招唿。


    車隊直奔強地。


    一路顛簸。


    範永鬥在路上,就看到有東方商號的商隊打著紅旗,滿載貨物,往北而去。


    他遇到的這支車隊規模不大,但是,有騎兵護送。


    “趙誠此子,竟然暗中培養了這麽多精兵良將,怕是他真有謀逆之心啊!”


    範永鬥微微籲一口氣。


    不管趙誠有沒有謀逆之心,他必須得把這頂帽子,給趙誠戴上了。


    主要是這個東方商號,讓範永鬥感到了威脅。


    有東方商號在,還有他們範家什麽事?穀撔


    “他們的馬,怎麽會這麽高大?這馬車,竟然有四個輪子!”


    範永鬥注意到了,東方商號不光是護衛的騎兵所騎乘的戰馬體型高大,那馱馬,更是誇張無比。


    “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高大的馱馬?”


    哪怕是以範永鬥的見識,也沒有見過夏爾馬這樣高大的馱馬。


    而且,東方商號的馬車是四個輪子的,看上去很平穩。


    到了強地,遠遠就看到一座座高大的建築高高聳立。


    道路,也成了水泥路麵。


    果然如同傳說中的一樣神奇。


    在路口哨卡處,範永鬥就被攔下了。


    他看到,所有人都戴著口罩。


    範家早就派人來強地考察,得到消息,到哨卡處來迎接範永鬥。


    範永鬥化名範三,做了登記。


    “去吧!先去消毒,隔離,三天之後,如果身體健康才能進去。哦,對了,因為你們不是來投靠的流民,所以,這隔離費用需要自理,每天每人80文,包吃住。”


    哨兵招唿一聲,有人來帶範永鬥走。


    “隔離是什麽意思?還要三天之後,才能進強地?”範永鬥有些不高興了。


    這強地,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他進巡撫大人府上,都沒有這麽麻煩。


    雖然說他隱藏了身份,但他化名之後,用的也是範家商號的名頭啊!


    “你不是有朋友在強地嗎?讓他給你解釋。來我們這裏的,都得隔離!”


    哨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擺擺手,不想再多說什麽的樣子。


    範永鬥看到,有好多流民正源源不斷地過來。


    來了之後,都被帶到一邊去,用刺激性味道的熱水洗頭,洗澡,換衣服……


    “我不會也這樣吧?”範永鬥皺起了眉頭。


    如果讓他也這樣的話,他寧可不進。


    “不必。東家,這是流民。您是花了錢的,您隻要洗了澡,換了幹淨衣服,好好休息三天,就行了。這強地啊,規矩就是多……”


    在這裏的範家一個夥計巴拉巴拉跟範永鬥解釋著。


    範永鬥漸漸了解了。


    現在,所有人想要進強地,都得是這一套。


    好在,給他們安排的房間倒是不錯,每間房裏兩張床。


    範永鬥看了看,這房間似乎都是鐵做的……強地竟然如此豪富,可以勇士石頭來鋪路,用鐵來做房屋嗎?


    範永鬥心裏的震驚,簡直不用提了。


    三天之後,範永鬥戴著口罩,進了強地。


    在這三天中,天天有人來給他測體溫,詢問他是否有咳嗽,或者是哪裏不舒服。


    範永鬥也看出來了,強地似乎是在防止某種瘟疫的樣子。


    難道,他們已經知道疙瘩病在金軍中傳播開來,有可能傳到宣府鎮來?


    不過,勤洗手,戴口罩,人和人之間保持距離……這些真的能防止疙瘩病的傳播?


    範永鬥滿心狐疑。


    隻覺得強地的規矩,真的是太多了。


    接下來,他開始在強地自由活動。


    一方麵,是震驚於強地的強大,各種稀奇玩意兒,簡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強地軍,更是讓範永鬥震驚不已。


    每天軍營裏傳出的喊聲,聲震雲天。


    強地路口,一個個炮台高聳,一尊尊紅夷大炮坐落其上。


    範永鬥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但是,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多尊紅夷大炮。


    在路口的時候,他還看到過很多帶輪子的小炮。


    那種小炮,他不認識,也沒敢多問。


    在這亂世之中,手握這樣一支隊伍,真的是有造反的資本啊!


    範永鬥最慶幸的是,趙誠不在這裏。


    甚至有很大可能,趙誠會死在草原上,迴不來了。


    那麽,範家是不是能收買這支軍隊呢?


    想到這個肯能性,範永鬥的心跳都忍不住加速了。


    不過,有了在懷安城的經曆,有了丁強的先見之明,他倒是沒敢隨意去招攬強地軍將士。


    他先打聽了一下強地軍的情況,知道了現在強地留守的最高將領,是一個叫做趙春發的。


    還有一個叫做來根叔的街道辦主任,似乎相當於強地的文官首領。


    範永鬥想辦法接近這兩個人。


    不過,趙春發整日待在軍營,範永鬥連接近的機會都沒有。


    來根叔倒是整天在大街上晃。


    範永鬥想辦法跟來根叔套近乎,聊了幾次之後,他就絕望了。


    來根叔對趙誠忠心耿耿,簡直是把趙誠當做神仙一樣去崇拜,想要讓來根叔背叛趙誠,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事實上,不光是來根叔,強地幾乎所有人,都把趙誠當神一樣崇拜。


    大街上到處都寫滿了標語:


    “聽趙大人的話,跟著趙大人走。”


    “以趙大人的話為最高指示!”


    等等類似。


    聽說強地軍在吃飯前,領軍的將士都要高聲喝問:


    “你們吃誰的飯?”


    “我們吃趙大人的飯!”


    “你們聽誰的話?”


    “我們聽趙大人的話!”


    這話,真的是形同造反一般。


    但也說明了這支軍隊,對趙誠忠心耿耿。


    就在範永鬥要絕望的時候,他突然得到一個消息。


    除了在強地之外,還有另外一支強地軍,駐紮在東城煤礦。


    “這個叫做劉飛的,是跟趙誠在一個火路墩裏出來的,曾經跟趙誠是同袍?”


    範永鬥看著匯聚到手裏的信息,笑了。


    “哈哈哈!真的是苦心人,天不負。老天,終於給了我範永鬥一個機會啊!”


    在強地,他找不到絲毫機會。


    在這個叫做劉飛的人身上,他看到了機會。


    雖然範永鬥還沒見到劉飛,但是,他了解人性。


    據說在幾個月之前,劉飛和趙誠同在強地火路墩,趙誠隻是一個小小墩兵而已,而劉飛是夜不收,不論是地位,還是糧餉,都比趙誠要高。


    兩人朝夕相處。


    現在,趙誠突然如此發達。


    劉飛屈居趙誠之下。


    這也就算了。


    劉飛沒能成為留守強地的最高軍士長官,明顯沒有趙春發這麽風光。而是被分派到一座煤礦去……


    範永鬥不知道趙誠跟劉飛之間有沒有私怨,但他相信,劉飛心裏肯定會有怨懟。


    從劉飛這裏下手,也許他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想清楚這一點之後,範永鬥毫不猶豫,直奔東城煤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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