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統計數字,這場大疫奪走20萬京城人的性命,而京城當時的人口,估計在80萬到100萬。


    也就是說,每四到五個人中,就死掉一人。


    以至於瘟疫過後,京城之中黃昏人不敢出門。


    每到暮色降臨,大街上鬼影憧憧。


    這“堪稱是一場超級大瘟疫”,不但是士兵、小販、雇工大批倒斃,京城連叫花子都找不到了。


    更慘的是戍守京城的士兵們。


    得病死的就不說了。


    活著的,也有許多是患病之後扛過來的。


    因為缺量,軍民們的身體素質本來就很差,患病之後,身體更是羸弱。


    當時是崇禎十六年。


    幾個月後,李自成的大軍就打到京城來了。


    曆史上李自成大軍進京,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這本來就不太正常。


    堂堂京城,有明一代兩百多年的經營,根基深厚。


    即便是王朝到了日薄西山的時候,京城也不是那麽好打下來的才對。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京城剛剛被鼠疫橫掃過,十室九空。


    京營將士死傷無算,活著的大多也是大病初愈,身體羸弱,沒法打仗。


    結果,被李自成給撿了便宜。


    偏偏李自成不爭氣,進了城之後,就開始拷打百官,亂殺士紳,以至於失了人心。


    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天命所歸,新朝必然是大順的時候,被滿清鐵騎突然入關,給摘了桃子……


    曆史的車輪滾滾。


    在必然之中,又有許多的偶然。


    正是這些偶然因素,以及兩百多年之後給漢兒們帶來的屈辱,才會讓人唏噓不已,憤憤不平。


    而現在,才是崇禎五年。


    距離崇禎十六年,還有十一年時間。


    此時的大明朝,雖然已經是遲暮之態,但能打的名將還不少,朝廷軍隊,正在全國各地追殺流賊,殺得各路反王們哭爹喊娘。


    哪怕以徐光啟的見識,也不覺得京城會有什麽危險。


    趙誠也不去解釋為何一場大瘟疫能成為京師陷落的重要因素。


    因為現在根本就解釋不清楚。


    “趙先生可有救世之法?”


    徐光啟朝著趙誠拱拱手,一臉誠懇。


    “難。”


    趙誠搖搖頭,歎了口氣。


    “鼠疫現在已經開始爆發,必然會以急火之勢,侵掠半個大明。朝廷的財政狀況和組織能力,徐大人應該是最清楚不過的。


    國庫空虛,皇權不下鄉,根本就無力組織百姓們抗災。”


    徐光啟看著趙誠,更加地欽佩和讚賞了。


    果然是世外高人。


    他身為中樞大臣,對朝廷的狀況自然是了如指掌。


    趙誠能了解得這麽清楚,那就很神奇了。


    “趙先生人在宣府鎮,一個小小百戶官,卻能盡知天下事。真是有當年諸葛孔明之範啊!人在茅廬中,躬耕於南陽,胸中卻是有溝壑,能定下三分天下的大計。”


    徐光啟發自內心地讚歎。


    他本來還想勸趙誠一句,最好慎言。


    國庫空虛這是眾所周知的,私底下說說也沒什麽。


    但“皇權不下鄉”這種話,說出來可就有些忤逆了。


    可再想想,趙誠這種世外高人,說出一些狂妄的話來,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也符合身份。


    徐光啟就閉口不言了。


    趙誠這邊,能被後世知名的大人物徐光啟如此誇讚,心裏還是有幾分得意的,忍不住有些飄飄然。


    徐光啟對他的稱唿,甚至都已經從趙百戶,改成了趙先生了。


    “徐大人過獎了。”


    趙誠謙虛一句。


    “鼠疫,在越是貧窮的地方爆發起來,後果就越是可怕。


    我見到過有流民扒老鼠洞,跟老鼠搶食,甚至吃老鼠肉……


    即便是明知道有鼠疫,想要禁止他們,又談何容易?


    他們不扒老鼠洞,不吃老鼠肉,當場就會被餓死,這是必然的事情。


    可扒老鼠洞,吃老鼠肉之後,會不會立刻得鼠疫,卻並不是必然的。”


    趙誠的話,讓徐光啟心情十分地沉重。


    “這麽說,想要從根源上治理鼠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對朝廷來說,是無解的事情。因為兩條路可走,朝廷都走不了。


    一是讓流民安定下來,有飯吃,有衣穿,讓他們講衛生,得了病及時隔離。二是……”


    說到這裏,他微微頓了一下,目光有些陰翳。


    “如同韃子一般,殺無糧者!殺病弱者!隻要有患病跡象的,一律殺了,燒了!”


    明末大鼠疫,對大明打擊極大,尤其是京畿一帶,如同遭到重錘打擊。


    對滿清影響卻是極小。


    最後,滿清鐵騎精神抖擻,由吳三桂領路,殺到京城來。


    滿清統治下,並不是世外桃源。


    而是他們的刀夠快,他們夠野蠻。


    在特殊的情況下,野蠻也是能夠戰勝文明和先進的。


    徐光啟沉默。


    因為他知道趙誠說的是事實,這兩條路,朝廷的確是都走不了。


    前一條是沒有能力。


    “人人有飯吃,有衣穿,都安定下來,那是多少能臣誌士都追求的大同之道啊!這世界上哪裏有這樣的桃花源?


    殺無糧者,更是不可能。不要說當今陛下沒有那麽狠心,就算陛下想要下狠心,士紳大臣也不會同意啊!”


    徐光啟隻能苦笑著,感慨一聲。


    “誰說世界上沒有這樣的桃花源?在俺們強地,就是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旁邊一名小旗官很驕傲地說道。


    “哦?”


    徐光啟愣了一下。


    他現在還沒進入強地。


    隻從這一路所見,強地的確跟大明其他地方十分不同。


    可要說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


    他還是不敢往那方麵去想。


    隻當是這小旗官吹捧趙誠,拍趙誠的馬屁。


    “趙先生能給流民施舍粥飯,還能給他們新衣穿,的確是為善之舉。是可以樹碑立傳的。”


    徐光啟嘖嘖讚歎一聲。


    此時,如果趙誠趁機提出要求的話,他肯定會答應親自出手,給趙誠寫一篇傳記。


    當朝閣老親自出手寫傳記……


    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絕對是極大的誘惑。


    因為好多人重視自己的名聲,甚至重過性命。


    徐閣老親自出手寫傳記,這是能流芳百世的啊!


    李高義一臉羨慕,看著趙誠。


    可惜,趙誠並沒有請求的意思。


    徐光啟見狀,也就作罷,隻是,對趙誠難免又高看了一眼。


    年紀輕輕,就不慕名利。


    果然是真正的高人風範。


    “趙先生讓流民必須要用這藥湯洗頭,這藥湯可是治療瘟疫的?”


    徐光啟很感興趣地看到有戴著紅袖箍的人,在給流民分發“藥湯”,強製要求,人人必須用這種藥湯洗頭。


    距離稍近,就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偏偏那顏色又是極淺。


    “對。這叫做敵敵畏,是有劇毒的,少量就可致命。用水稀釋之後,可以殺掉各種寄生蟲。


    不光是洗頭殺掉跳蚤和虱子。我還讓人用來在人的住處,甚至是街道中噴灑,減少大環境中的蚊蟲。蚊蟲是鼠疫傳染的重要渠道。”


    趙誠一邊解釋著,一邊遞過去一個口罩。


    給徐光啟示範了一下戴法。


    徐光啟不是腐儒,他對各種“奇淫巧技”的東西本來就很感興趣。


    這新鮮的玩意兒,讓他興趣十足。


    “嗯,這口罩,戴上之後味道果然小了很多。”徐光啟點點頭。


    流民多了,空氣中就有一股汗臭酸腐的味道,揮之不去。


    “戴口罩不僅僅是為了消除味道,更重要的作用,是為了防止瘟疫的傳播。


    徐大人可知道,這鼠疫是通過什麽渠道傳播的?”


    趙誠準備給徐光啟科普一下。


    一方麵是給這個老頭兒來個下馬威,震撼一下他。


    另一方麵,徐光啟身居高位,門生故吏遍布天下。


    如果徐光啟能出一本書,去宣傳防止鼠疫的話,效果絕對會很好。


    明末大瘟疫最後之所以能過去,是有多種原因的。


    以京師為例,在崇禎十六年,瘟疫爆發,達到巔峰。


    具體死的人口,應該在兩成到四成之間。


    剩下或者的人,早就驚恐無比,嚇得遷離京城。


    所以,十室九空,絕對不僅僅是誇張。


    人口稀疏之後,生存空間大了,瘟疫傳播速度自然就慢了。


    還有一個原因,是有個福建大夫,創造出了以針刺血的方法,來治療瘟疫。


    也就是放血治療。


    效果很好。


    雖然以現在大明的狀況來說,難以徹底杜絕瘟疫。


    可如果把如何治療和預防瘟疫的方法,在社會上大規模傳播開來……


    總是有益處的。


    尤其是經過徐光啟這樣有威望的人口中傳播出去,總會有人信,然後按照這個方法去做的。


    肯定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請教趙先生。”徐光啟姿態放得很低,說話很客氣。


    “鼠疫的傳播途徑,主要有三個。”


    趙誠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是鼠蟲和人之間的傳播。不僅僅是老鼠,還有兔子之類,他們身上都有跳蚤,鼠蚤叮咬是主要傳播途徑。


    第二,經皮膚傳播,少數可因直接接觸患者的痰液,膿液或病獸的皮血肉經破損皮膚或粘膜而感染。


    第三,是飛沫傳播。肺鼠疫患者痰中的鼠疫可借飛沫構成人與人之間的傳播,造成人和人之間的大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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