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早停了,公交車的末班車也已經趕不上,從市中心走迴城西小網吧得好幾個小時,何墨千狠狠心,花了幾十塊錢打了個出租車迴去,付錢的時候心疼得要命。


    正趕上周末,在網吧裏通宵的人比平常多,米林也沒走,和楚凡汐兩個人湊在一台電腦跟前看電影,大概看的是個恐怖片,米林整個人都快縮到楚凡汐身後去了,雙手捂著眼睛,從指縫裏看電影,楚凡汐也被嚇得小臉煞白。


    “何姐,你迴來啦?”楚凡汐看到進門的何墨千,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暫停了全屏播放的電影衝何墨千招手,“來來來,過來坐。”


    米林也從楚凡汐身後出來,臉色恢複了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何姐好。”


    何墨千不明所以地過去,“有事?”她瞟了一眼屏幕,嗬!楚凡汐正好卡著一群鬼怪吃人的鏡頭上暫停,滿屏幕的斷骸殘肢,何墨千看得直惡心,“你先把視頻關了,我看見這個慎得慌。”


    楚凡汐關掉視頻,狗腿地搬了張凳子過來,還特地擦擦上麵看不見的灰,“何姐您坐。”


    何墨千樂了,“你快說吧,我明天還工作呢,說完該去睡了。”


    “何姐,英姐的傷好點了嗎?”


    “好多了,不過還得休息一陣子。”提起這事何墨千真是又想氣又想笑,她活這麽些年第一次見袁英這種人,居然故意把自己摔傷。


    “那英姐那兒有人照顧嗎?她腿腳不方便,身邊要沒個人照顧著,萬一又傷著了怎麽辦?”


    袁英在s市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還在酒店裏住著呢,哪可能有什麽人照顧。何墨千想到這一層遲疑了,楚凡汐說的對,萬一袁英再有個閃失……她看看楚凡汐關切的雙眼,氣道:“那也是她自找的!”誰讓她沒事整幺蛾子,活該。


    “何姐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楚凡汐急了,“虧得英姐那麽喜歡你,你每天都是晚上十點多才迴來,她怕你出事了,天天晚上都得看著你到家才放心!結果她受傷了你就這麽對她,我真替她不值!”


    “你說什麽?”何墨千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信息,“你說她每天晚上跟蹤我?”


    “呃……”楚凡汐驚覺自己說漏嘴,真想狠狠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何姐你別生氣,英姐這也是怕你晚上迴來不安全麽?英姐她是真的關心你!她連你每天幾點鍾睡覺都要操心的!”


    “這麽說她還跟你打聽我的*了?”


    米林在旁邊聽得直跺腳,這個二百五,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趕緊打著哈哈幫腔,“何姐你別聽楚楚瞎說,英姐她隻是想對你好,沒別的心思的!”


    “對對對!”楚凡汐抓著後腦勺傻笑,“小米不愧是文化人,總結得真到位!何姐,我就是這個意思!”


    米林默默翻了個白眼,手肘捅了楚凡汐的腰窩一下,你還是閉嘴吧,別幫倒忙了。


    何墨千看著兩人一唱一和的,好像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坐在米林邊上,笑眯眯道:“小米啊,你和凡汐關係挺好哈?”


    “還、還行吧,何姐你問這個幹嘛?”


    “有男朋友沒有?”


    米林不自在地瞥了楚凡汐一眼,“還沒呢,我媽說我現在還小,不著急。”


    “那女朋友呢?”


    米林身子一頓,不知怎麽迴答,楚凡汐搶著替她答了:“何姐你說什麽呢?小米和咱們不是一類人,她可是筆直筆直的!”


    “是嗎?”


    小米抓緊衣角,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是!”楚凡汐警惕道:“我可告訴你啊,你已經有我女神了,不許打小米的主意!”


    何墨千勾起嘴角,撐著腦袋看臉已經紅到脖子根的米林,“小米,你真的不喜歡女人?”


    “我……我……”


    “那凡汐呢?凡汐你也不喜歡嗎?”


    小米唰地站起來,“我想起導師布置的論文我還沒寫完呢!我迴去寫論文了!何姐楚楚你們聊!”


    楚凡汐拉住她道:“都這麽晚了你迴哪去啊?萬一有什麽閃失我媽得活劈了我!今晚就在這睡吧,又不是沒睡過。”


    何墨千也站起身,“是啊,論文什麽時候都能寫,年輕人應該把握當下,比如好好談個戀愛,有些話你不說,人家就一輩子都不知道,凡汐,你說對不對?”


    “啊?”楚凡汐一臉茫然,“何姐你說什麽呢?”


    何墨千伸了個懶腰,“你們慢慢玩,我先去睡了,晚安。”


    楚凡汐又茫然地看向米林,“她這是什麽意思啊?”


    “笨死你算了!”米林氣唿唿地迴了楚凡汐睡覺的屋。


    “……”楚凡汐:“怪我咯?”


    年輕真好,何墨千想,青澀又小心翼翼的喜歡,純真得可愛。


    ……


    何墨千走後,袁英一夜未眠。


    她在何墨千那兒就想抽煙,一直忍著,這下沒人管她,她肆無忌憚,靠在床頭一根接一根,黑夜裏一閃一閃的紅點一直沒斷過。


    袁英從前有重度抑鬱症,這件事除了她一個多年的好友之外沒人知道,那個好友是她的病友,也患了抑鬱症,接受治療時住同一間病房,兩人聊得來就成了朋友,一直到現在。現在袁英的病雖然漸漸治好了不少,可仍然有些失眠的毛病,她不願借助藥物入睡,失眠的時候就幹睜著眼對著天花板,一對就是一整夜。


    得了抑鬱症就像走進了死胡同,袁英最絕望的時候想過死,連最珍愛的人都能背叛自己,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是能信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同一間病房的病友比她堅強,那人的病症比她嚴重得多,重度厭食,精神一直在崩潰的邊緣,可她從來沒想過要死,她拚命地配合醫生治療,就算吃什麽吐什麽也努力保持每天進食,袁英都替她難受。


    何必呢,那人抱著馬桶吐得昏天黑地的時候,袁英漠然地想,活得這麽痛苦,不如死了,好賴有個解脫。


    袁英一個月沒說過一句話,突然開口問那個虛脫躺在床上的人,“你想過死嗎?”


    “想,也不想。”那人聲音微弱,不仔細聽幾乎聽不到,“太黑暗了,活著真不如死了。”


    “可是我死了,就見不到舒晗了啊……”


    袁英看著這個全身隻剩一層皮包著骨頭的女人,她枯樹枝一樣的雙手捂著臉,腦袋下的枕頭緩緩浸出一灘潮濕的痕跡。袁英很羨慕她,至少她有必須活下來的理由。這個舒晗一定是對她極其重要的人。


    “你叫什麽名字?”袁英問。


    “程秋亦,秋天的秋,‘不亦樂乎’的亦。”


    不亦樂乎,袁英好笑,都這樣了哪來的樂。


    “我叫袁英。”


    “活著吧。”程秋亦道:“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袁英想,自己本來就已經一無所有了。


    袁英在床頭櫃上放著的煙灰缸裏撚熄煙頭,又去煙盒裏拿,才發現盒子已經空了,她扔了盒子,拿起床邊的手機,已經淩晨三點。


    袁英調出通訊錄,撥通那個許久不聯係的號碼。


    響了好幾聲才有人接,電話那頭的人迷糊地問,“阿英?我這邊是淩晨啊,你下次算算時差行不行?”


    袁英沒告訴她自己已經迴國很久了,語氣玩笑:“怎麽?打擾你和柳舒晗恩愛了?”煙抽多了,嗓音帶著明顯的嘶啞。


    那頭又傳來一個迷糊的女聲,“秋亦,誰呀?”


    “沒事,你睡吧。”程秋亦走出臥室,對著電話問道:“阿英,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沒有,就是想看看你和柳舒晗秀恩愛,找找刺激。”


    “袁英,你可真行。”


    袁英笑嘻嘻掛了電話。


    她們曾經是病友,程秋亦的病早好了,袁英卻覺得自己怕是一輩子都好不了。程秋亦比她強,最終找迴了她的舒晗,不是人人都有程秋亦那樣的運氣,袁英羨慕不來。


    袁英想給自己一個機會,給她曾經的愛情一個機會,可惜另一個人不肯給。另一個人早就打定了主意往前走,一步也不肯迴頭,把袁英遠遠甩在原地。


    在監獄裏十年的是何墨千,被困住的卻是袁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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