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裔。


    來自遠古的記憶浮現,讓弗拉基米爾感到陣陣焦躁不安。


    這個種族對於他來說,實在是過於熟悉,熟悉到他一旦陷入迴想,就會不可遏製的生出戰栗的感覺。


    迴想最初的他,隻不過是一個王國多餘的繼承人,因為國王對暗裔的臣服成了一名人質。


    也是從那一刻開始,他正式成為了一名暗裔的奴仆。


    不過那個時候,人們都會稱唿他們為——神明。


    國王的出爾反爾觸怒了神明,借助著神明的軍隊,弗拉基米爾輕而易舉的擊潰了國王的軍隊。


    盡管那是他曾經的故鄉。


    他知道國王有著無數的繼承人,而他隻不過是最不起眼的那一個——那個國家從來就不屬於他。


    他的行為得到了賞識,神明很高興。


    他一向喜歡聽話的忠犬,於是教會了弗拉基米爾其中一些技藝,那些他運用起來如同唿吸一樣自如的魔法。


    可是弗拉基米爾用盡了全部智力和意誌,才掌握了其中最簡單的咒語。


    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被選中,並不是因為自己擁有過人的潛質與才能。


    這一切,隻不過是神明的樂子罷了。


    就像是教會低等寵物特殊技巧的樂趣,或是流浪藝人教會猴子圍繞貨攤跳舞。


    神明以此來炫耀他們族類的高等,不過也是因為如此,才造就了他們的滅亡。


    一個同類背叛了他們,於是他們淩駕於這個世界之上的力量,轟然崩塌了。


    神明被他的敵人聯合討伐,神明讓他率領軍隊保護自己。


    可是正相反,他舉起了屠刀,揮向了那個曾經在他看來無敵的神明。


    被某種力量削弱過後的神明,已經變得羸弱不堪。


    麵對普通的刀劍揮砍,居然也會像人類一樣流血。


    受傷。


    甚至死亡!


    弗拉基米爾被神明飛濺出的鮮血澆灌,汲取了其中一部分力量。


    而隨後的漫漫長路,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對弗拉基米爾來說,這是一份鮮血的饋贈,既是恩典,又是詛咒。


    千年的歲月過去了。


    他與蒼白女士相識,並且聯手導演了一出出抗辯、內鬥、和戰爭的遊戲。


    許許多多的大事件之中都有他的影子,這種掌握一切的感覺令他迷醉。


    恍惚間他甚至都自以為,自己已經成了這世間超凡脫俗的存在!


    直到那道氣息的出現,瞬間將他狠狠地從雲端拽迴了地麵,甩得鼻青臉腫。


    他被強迫迴憶了起來。


    當暗裔們屹立在這片大地上的時候,普通的人類就和蟲子沒有任何區別。


    在暗裔麵前,他隻不過是一條強壯點的狗罷了。


    現在弗拉基米爾很不開心。


    心中忐忑的同時,也稍微明白了一些情況。


    這名陌生的暗裔應該出了些問題,否則不可能如此安靜。


    暗裔們的戰鬥欲望非比尋常,他們無法克製來自體內的好戰之血,若是一名正常的暗裔在附近,此刻不朽堡壘之中恐怕已經血流成河。


    或許,是某種沾染著暗裔氣息的道具?


    又或者說,對方正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貧弱的體力無法支撐他大開殺戒。


    他有些舉棋不定,想派人去查探一下情況。


    弗拉基米爾又稍微思索了一下,還是否決了自己這個念頭。


    手下的能力他還是清楚的,沒人可以在那種級別的力量下自保,隻能起到打草驚蛇的效果而已。


    而對方的氣息十分虛弱,而且像是被什麽東西給遮掩住了,如果不是他實在太熟悉這股氣息,根本就發現不了。


    思來想去,保險起見,他還是選擇了親自行動。


    幸好也不算遠,離這裏也不到兩個街區。


    一輪滿月,讓諾克薩斯的街道沐浴在銀色的光澤之下。


    弗拉基米爾走出了塔樓,在庭院中間的噴泉旁停下腳步,伸出一根手指觸摸靜止的水麵。


    緋紅色的旋渦從他指尖綻開,迅速覆蓋整片淺水池,把它變成一塊幹癟的泥餅。


    弗拉基米爾輕巧地跳進噴泉口,落入其中。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濺出任何水花。


    ……


    斯維因的府邸。


    在無人發現的噴泉水池中,忽然冒出了一大灘鮮血,然後又迅速凝聚成了一道人形。


    正是弗拉基米爾本人。


    他在這座全副武裝的小型堡壘之中閑庭信步,宛若在逛自家後花園。


    沿途的女仆路過,看到他這身裝扮和優雅的舉止,居然紛紛對他報以微笑,隻當是一名來找斯維因的大貴族。


    途中有巡邏的士兵則發現了異常,立刻就要發出警戒,並且即將對他進行攻擊。


    不過在他們喊出聲之前,眼神就忽然變得一片迷離,任憑弗拉基米爾從身邊走過,也沒有做出任何攻擊手段。


    等到弗拉基米爾的身影徹底消失,他們才紛紛緩過神來。


    卻完全不記得自己為什麽會在這,之前的一小段記憶,也是成了一片空白。


    ……


    弗拉基米爾循著那道暗裔氣息走去,越靠近心中越是緊張。


    不過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了,對方的行動一定是被限製住了。


    因為他的身上流淌著主人的血液,對方可以感知到這種禁忌血脈,會主動出來殺死他。


    既然對方沒動手,那就暫時代表著安全。


    這個信息讓弗拉基米爾也變得大膽起來,既然對方虛弱到無法行動,那就必須要趁著這個時候,將其徹底掐死。


    輕輕推開了那扇沒鎖的門,他謹慎地踏入了房內。


    一瞬間,他注意到了釋放著暗裔氣息的來源。


    一個紅頭發的女人?


    不,不對。


    弗拉基米爾的目光,轉而看向卡特琳娜的手邊。


    沒錯,是那把弓。


    卡特琳娜感覺到有人推門而入,注意力瞬間被分散。


    心中感到一陣煩躁。


    該死,都這個時候了,怎麽還有人來打擾自己修煉?


    抬眼望去,看到對方的衣著裝扮,以及那副高高在上的儀態,她瞬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一個貴族小白臉。


    或許是斯維因家的年輕一輩,畢竟斯維因的家族也是枝繁葉茂。


    既然如此,就不能隨便使用暴力了,畢竟還住在別人家裏。


    可是都這麽晚了,這家夥直接推門而入是想做什麽?


    找葉澤的?


    看樣子應該不是,他從進門開始眼睛就沒離開過自己。


    找自己的?


    很有可能,看那副盯著自己樣子就明白了。


    過去她還是杜·克卡奧家長女的時候,也經常被各種年輕才俊這麽盯著看。


    眼下她感到了一絲不適,衝著弗拉基米爾道:“我對小白臉沒興趣,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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