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夜深人靜。


    仙悅食府那邊,燈火熄滅,四處黑壓壓一片。


    好在老爺子警醒,那結界被打破之後,便聽聞了對麵店鋪的動靜。


    楚蘅大聲唿喊求救時,他正起床在穿衣服。


    “壞了,出大事了。”


    做了這麽久的師徒,他極為了解楚蘅這個徒弟的個性,若非遇到極為危險的事情,楚蘅是不會求救的,而且此刻求救的語氣還十分急切。想到楚蘅與九爺身處險境,他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將外衣往肩上一披,急匆匆下樓,衝向大門。


    楚蘅擔心小翊兒鬥不過趙麻子的鬼魂,將奔跑的速度提到最快,跑到仙悅食府大門前,便使勁砸大門,“師傅……”


    吱呀一聲,六合大門被打開了一扇,老爺子露出臉來。


    盡管四周黑漆漆的,楚蘅還是一眼認出眼前之人是老爺子,“趙麻子跟蔡六化身成了厲鬼,師傅,你可有辦法對付他們?”


    聞之,老爺子眉梢一挑,看向街道對麵,一眼便看見自己的乖徒孫正與一隻渾身散發著紅色戾氣的惡鬼纏鬥不休。


    看見縈繞在那惡鬼周身的紅色戾氣,老爺子不由得眉頭緊蹙。


    這種能夠散發出紅色戾氣的鬼魂是最厲害,最可怕的,就算是道行高深的道人,也不一定能夠將其降服。


    眼見乖徒孫落於下風,快要抵擋不住了,老爺子腳下一點,提身飛起,眨眼之間的功夫,落在了街對麵。


    楚蘅急忙跟過去。


    趙麻子的鬼魂見到老爺子,先是恐懼的往後飄了一段距離,旋即鎮定下來,瞪大一雙血眸,齜牙咧嘴的對著老爺子吹出陰冷刺骨的寒氣。


    “老不死的,休要多管閑事。”


    “孽畜,你傷我徒兒徒孫,這閑事,老頭子我管定了。”


    話畢,老爺子雙手合十,嘴唇輕輕顫抖,劈裏啪啦的念著咒語,隨著咒語流出,他整個人從地上浮起,漂浮在了半空之中,衣袂飄飄,很是仙風道骨。


    這咒語,才是真正的超度咒,先前,天一老道念的超度咒,不過是班門弄斧。


    隨著老爺子不斷的念著超度咒,趙麻子的鬼魂瞪著血瞳,張嘴露出滿口獠牙,嘴裏發出極為恐怖的嘶吼聲,張牙舞爪想撲向老爺子所在的方位。


    好在,老爺子設了一個巨大的結界,將整座店鋪籠罩起來,否則,趙麻子的鬼魂這般嘶吼,定然會驚動仙悅食府的人跟周圍鄰居。


    一炷香後,趙麻子的鬼魂氣勢有些減弱,原本縈繞在他周身的赤紅色戾氣,已經變成了淺紅色。


    “不,我不要被超度。”


    眼見就要超度成功了,趙麻子的鬼魂忽然拚盡全力,衝破了超度咒的壓製,奮力一撲,撲向了一旁的小翊兒。


    見他張牙舞爪的撲向小翊兒,楚蘅心口一緊,歇斯底裏的提醒著:“翊兒,快跑。”


    可惜,小翊兒年紀小,做鬼也沒有趙麻子厲害。


    趙麻子的鬼魂以極快的速度撲到小翊兒的麵前,張開滿是獠牙的血盆大口,用力一吸。


    “啊。”小翊兒慘叫一聲,整個魂體被他吸入了口中。


    “翊兒……”


    “乖徒孫……”


    楚蘅跟老爺子親眼目睹,趙麻子的鬼魂一口吞了小翊兒的魂體。


    一口吞了小翊兒後,趙麻子的鬼魂往後飄去,離老爺子與楚蘅遠一些,然後咧著那血盆大口,朝楚蘅與老爺子陰森森的發笑。


    “青鬆子,姓楚的,你們不是想超度我嗎,繼續超度啊。”


    話到這裏,他咧大了嘴,笑得越發陰森恐怖:“那隻小鬼被我吞入了腹中,一旦我被超度,那隻小鬼也逃不了。”


    老爺子隻好停止念咒語,另想辦法對付趙麻子的鬼魂。


    楚蘅瞪著趙麻子,雙手緊緊拽成了拳頭。


    “趙麻子,隻要你放了小翊兒,我放你跟蔡六離開。”


    趙麻子的鬼魂半仰頭,冷冷發笑,然後垂下一雙恐怖的血瞳,惡狠狠的瞪著楚蘅:“我跟蔡六之所以變成厲鬼,就是想找鳳九爺索命,姓楚的,你是鳳九爺最在乎的人,你若是死了,鳳九爺定會痛不欲生。”


    楚蘅沒閑工夫,與一隻惡鬼廢話,“想要我怎樣,你才能放了小翊兒,直說。”


    “爽快,果然與其他閨閣女子不同。”


    趙麻子的鬼魂一邊說話,一邊朝楚蘅招手,“姓楚的,你讓我當著鳳九爺的麵,將你掐死,我便答應放了那隻小鬼,如何?”


    “母後,母後,你不要聽這隻醜鬼的話。”


    小翊兒生怕楚蘅會答應,急得拍打趙麻子的腹部,想從他的肚子裏鑽出來,可惜,他修為不夠高深,無論怎樣拍打,撞擊,都無法撞破趙麻子的腹部,逃出來。


    “這醜鬼的話不可信,母後,他想騙你上當,你千萬不要答應。”


    楚蘅往前邁了一步,老爺子伸手將她抓住,“乖徒兒,這隻厲鬼奸詐狡猾得很。”


    “師傅,我知道。”


    楚蘅也知道,趙麻子鬼魂說的話不可信,但是小翊兒被他吞入了腹中,極為危險,為了救小翊兒,她隻能孤注一擲。


    她停下腳步,偏頭看向老爺子,低聲道:“師傅,我先順著這厲鬼的意思,將他安撫住,您再設法對付這厲鬼。”


    “小心一些。”


    老爺子提醒一番後,這才鬆開楚蘅的手。


    見楚蘅一步一步走過來,趙麻子的鬼魂猖狂的大笑出聲。


    楚蘅走到他麵前,揚起頭來,毫無畏懼的與他那雙血瞳對視:“趙麻子,我已經過來了,放了翊兒。”


    趙麻子的鬼魂朝楚蘅嘲諷的冷笑兩聲,旋即見他兩隻手驟然拉長,猶如麻繩一般一下子將楚蘅的身子纏繞住。


    楚蘅頓時動彈不得,抬頭將趙麻子的鬼魂瞪著:“你騙我。”


    早料到趙麻子的鬼魂不會信守承諾,楚蘅這麽問,不過是在拖延時間,讓老爺子想出救小翊兒出來的辦法。


    抓住了楚蘅,趙麻子的鬼魂更加猖狂的大笑,他低下腦袋,一雙血瞳射出赤紅色的戾氣,赤紅色的戾氣將楚蘅籠罩。


    “鬼的話,你也信,果然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片子。”


    楚蘅咬牙切齒,不斷的掙紮著,表現得很憤怒:“趙麻子,小翊兒與你無冤無仇,你快放了小翊兒。”


    小翊兒一聲一聲的喚楚蘅母後,趙麻子已經知道,他與楚蘅是什麽關係。


    趙麻子雙手縮了縮,更緊的將楚蘅勒住。


    “這隻小鬼是與我無冤無仇,但是姓楚的,誰讓你得罪了我跟蔡六,母債子還,這句話,難道你沒聽說過嗎,我先當著鳳九爺的麵弄死你,再弄死這隻小鬼,然後弄死鳳九爺,你們三個去黃泉路上團聚吧。”


    他忽然將語氣一停,兩道惡狠狠的目光落在自己腹部上,“哦不,我說錯了,這隻小鬼已經死過一次了,再死一次,怕是會魂飛魄散,連投胎轉世的機會都沒有了。”


    “母後,你不要管我了。”趙麻子鬼魂說的話,小翊兒聽得清清楚楚,生怕楚蘅為了救他,不顧一切,“母後,我不會魂飛魄散的,下輩子,我還做你的兒子,你不要聽這隻醜鬼胡說八道。”


    此刻,他蜷縮著身子,身子顫顫巍巍的待在趙麻子鬼魂的肚子裏,不敢告訴楚蘅,他的右臂已經快要消失了,就算整個魂體撕裂一般的痛,他也極力的隱忍著,不敢吭聲一下,生怕楚蘅聽到後,更加擔心。


    “乖徒兒,你嚐試一下,能否以心聲與乖徒孫交流。”


    楚蘅心急如焚之時,老爺子忽然傳音入密告訴她。


    她眼神一亮,看到了一絲希望,背對著老爺子點了點頭。


    “翊兒,翊兒,你能聽見母後說話嗎?聽到了就迴答母後,以心聲迴答。”


    楚蘅心聲傳來,小翊兒聽得清清楚楚:“母後,我能聽見。”


    聽到小翊兒傳來的心聲,楚蘅心裏暗暗一喜,再次背對著老爺子將頭一點。


    老爺子見她點頭,明白是什麽意思,繼續傳音入密道:“乖徒兒,我會噬魂咒,我傳音入密教你這噬魂咒,你再以心聲將這噬魂咒的咒語傳給乖徒孫,或許能對付趙麻子的鬼魂。”


    楚蘅略點頭,老爺子傳音入密說出噬魂咒的咒語。


    好在,楚蘅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老爺子傳授了一遍,她便記住了,以心聲對小翊兒說道:“翊兒,你師公傳授了我噬魂咒,能夠救你出來,我念一句,你跟著我念一句。”


    小翊兒以心聲迴答:“好。”


    得到小翊兒迴應後,楚蘅一句一句的教。


    小翊兒盤腿坐在趙麻子的腹中,跟著楚蘅一句一句的念。


    噬魂咒一出,趙麻子的鬼魂便覺察到腹中絞痛,這才發現情況不對,“小鬼,你在我肚子裏麵做什麽?”


    小翊兒不受影響,跟著楚蘅繼續念那噬魂咒。


    在噬魂咒的影響之下,縈繞著趙麻子鬼魂的那些赤紅色戾氣逐漸變淡,他的魂體也逐漸變得透明。


    “啊!”趙麻子的鬼魂慘叫一聲,張開滿是獠牙的嘴,想將小翊兒給吐出來。


    發現這噬魂咒確實能對付趙麻子的鬼魂,小翊兒努力的穩住自己的魂體,不讓趙麻子的鬼魂將自己的魂體吐出去。


    趙麻子的鬼魂費力半天,都未能將小翊兒吐出來,著急了,嘶吼道:“小鬼,你給我出來。”


    下一秒,便見他用一寸多長的黑色指甲,生生劃開了自己的腹部,更是伸手進去掏,將鬼腸,心肝肚肺全都掏了出來。


    饒是楚蘅那麽鎮定的人,見到此刻的畫麵,都有些忍不住想吐。


    這時候,老爺子開口道:“乖徒孫,你可以出來了。”


    小翊兒這才化成一縷青煙,從趙麻子鬼魂腹部上那條長長的口子飄了出來。


    “母後,師公,我沒事了。”


    這聲音聽上去,極為虛弱,楚蘅心口一緊,急忙詢問:“翊兒,你是不是受傷了?”


    問完小翊兒,她又扭頭問老爺子:“師傅,那噬魂咒對小翊兒是不是也有影響。”


    楚蘅眉心驀然一皺。


    小翊兒與趙麻子同為鬼魂,那噬魂咒能對付趙麻子,自然也能對付小翊兒。


    如此關鍵的問題,她竟然給忽視了。


    “母後,我沒事。”小翊兒怕楚蘅擔心,急忙安慰她:“我修養幾日便沒事了,你不要擔心。”


    這個節骨眼兒上,老爺子沒時間向楚蘅解釋,目光瞟向小翊兒所在的方向,道:“乖徒孫,趕緊鑽進養魂玉鐲之中。”


    小翊兒鑽進養魂玉中,不但可以躲避趙麻子的鬼魂,還不會受噬魂咒的影響。


    “是,師公。”小翊兒虛弱的應了一聲,化成青煙,眨眼的功夫便沒入了養魂玉中。


    見小翊兒已經鑽進了養魂玉,老爺子徹底鬆了口氣,雙手合十,嘴唇微微顫動,噬魂咒從他嘴裏飄了出來。


    老爺子念這噬魂咒,可比小翊兒念噬魂咒時,威力大多了。


    噬魂咒一出,趙麻子的鬼魂慘叫聲連連,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隻得鬆開了楚蘅,左躲右閃。


    “孽畜,休想逃。”


    老爺子瞟了一眼他逃走的方向,嘴裏劈裏啪啦,更加快速的念著咒語。


    趙麻子的鬼魂往後飄了一段距離後,撞在了老爺子設下的結界上,旋即又被咒語粘在了結界之上,無法動彈。


    “啊啊啊。”一串串咒符就像釘子一般,將他釘在結界上,無論他如何掙紮,都掙脫不了,魂體燒灼,撕裂一般的痛,令他不斷的嗷嗷慘叫,聲音無比滲人。


    嘣嘣!


    忽然響起兩聲爆破聲,趙麻子的鬼魂猶如煙花般爆炸,靈魂成了碎片,消散開來。


    這一切,楚蘅是看不見的,但是聽到爆炸聲後,她才徹底鬆了口氣,急忙拔腿衝向鋪子裏麵:“師傅,救九爺。”


    老爺子停止念咒,轉身去追楚蘅的步伐。


    此刻,二樓休息室裏,九爺與蔡六的鬼魂已經大戰了一百多個迴合,九爺雖看不見蔡六的鬼魂,但是憑著極為靈敏的感知能力,一百多個迴合下來,倒是未曾吃虧。


    蔡六的鬼魂殺不了九爺,九爺也滅不了蔡六的鬼魂,一人一鬼就這麽對峙著。


    老爺子將蔡六設下的結界破開,楚蘅衝進屋,見九爺沒少胳膊沒少腿,頓時心裏一鬆。


    見楚蘅搬了救兵前來,九爺緊繃著的臉,也是一鬆。


    九爺一屁股坐在地上,再往地上一躺,攤成大字形狀,就地休息,不過不忘偏頭提醒老爺子,“這蔡六殺不死,打不爛,老不死的,隻能交給你對付了。”


    蔡六的鬼魂見老爺子出現在門口,料到趙麻子是出事了,頓時心生慌張,想要逃走。


    覺察到蔡六的鬼魂要逃走,九爺鯉魚打挺一般,從地上立了起來,一邊追,一邊朝老爺子咆哮:“老不死的,你倒是動作搞快一點,不能放虎歸山。”


    蔡六那癟三才死多久,化成的鬼魂竟然這般厲害,若是讓其找到機會逃走,加以修煉,怕是更加難以對付。


    老爺子拈著自己那一撮山羊胡,不急不忙的朝臨窗的位置走去。


    九爺瞧他慢吞吞的動作,甚是心焦,“老不死的,信不信,等你睡著了,我一剪刀剪掉你的那一小撮山羊胡。”


    楚蘅挑了九爺一眼,道:“師傅早設下了結界,蔡六的鬼魂逃不了的。”


    “怎麽不早說,急死爺了。”九爺這才鬆了口氣,瞪向老爺子。


    這老不死的,分明是想看他出醜。


    蔡六的鬼魂逃出去,與趙麻子的鬼魂一般,一下子撞在了結界之上,被結界之力彈了迴來。


    老爺子鬆開自己的胡須,雙手合十,嘴唇繼續顫動,念著噬魂咒。


    噬魂咒一出,蔡六的鬼魂也是慘叫聲連連。


    他一邊慘叫,一邊張牙舞爪的想撲過來,可惜,那噬魂咒的力量猶如蜘蛛網一般將他的魂體束縛住,令他動彈不得。


    “不,我不甘心。”


    覺察自己靈魂的力量逐漸在削弱,魂體逐漸變得透明,他驚恐無比的瞪著一雙血瞳,將九爺看著,“鳳九爺,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九爺站在老爺子的身邊,雙手環在胸前,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朝蔡六的鬼魂所在的方位挑釁的勾了勾唇,“想殺爺,可惜,你沒那個本事。”


    蔡六的鬼魂深深覺得,自己被九爺羞辱了,氣得咯吱咯吱的磨牙。


    “鳳九爺,你休要囂張。”


    “爺這不是囂張,爺這是自信。”九爺挑釁的盯著蔡六所在的方位,嘴角弧度加大。


    “爺剛才不是說,你在世為人時,尚且殺不了爺,做鬼了,更不可能取得了爺的性命。”


    “啊啊,鳳九爺,我要殺了你。”


    蔡六的鬼魂怒急攻心,卻逃不出噬魂咒的束縛,憤怒至極的嘶吼兩聲,奮力一掙,嘣嘣兩聲炸響,猶如燃放炮竹。


    他那奮力的一掙,非但沒能掙脫噬魂咒的束縛,反而將自己的魂體給震碎了。


    老爺子聽聞兩聲爆響,停止念咒,撤掉籠罩著店鋪的結界,蔡六的魂體碎裂成一片一片,與趙麻子一樣,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兩隻厲鬼魂飛魄散後,周圍陰森森的氣氛立刻消失,夜半蟲鳴之聲,再次傳進了鋪子裏。


    本不稀奇的蟲鳴之聲,此時此刻,九爺與楚蘅聽著,覺得猶如天籟一般。


    今夜,若非九爺有能力打破蔡六鬼魂跟趙麻子鬼魂設下的結界,恐怕,那兩隻厲鬼還真能取了他們倆的性命報仇。


    “你沒事吧?”


    楚蘅與九爺不約而同的開口問對方,十分默契。


    “我沒事。”九爺往楚蘅麵前一站,露出自己的胳膊跟雙腿,“沒有缺胳膊少腿。”


    楚蘅目光在他身上掃了幾下,見他隻是有些神色疲憊,並未受傷,心頭緊繃著的那根弦一鬆,微笑道:“我也沒事。”


    “你們兩個沒良心的,大半夜,叫老頭子我起床降服厲鬼,現在厲鬼被降服了,卻沒人關心我。”


    老爺子胡子一歪,十分不開心的看著楚蘅,“老頭子我生氣了。”


    “師傅,辛苦您老人家了。”


    今夜若不是老爺子出手,不知那趙麻子的鬼魂跟蔡六的鬼魂要鬧出多大的動靜。


    楚蘅這麽說,老爺子心裏才算平衡了,“這還差不多。”


    老頭子他一臉傲嬌的將視線從楚蘅身上收了迴來,打著哈欠,大步朝門外走,準備迴仙悅食府繼續睡覺。


    因為剛才的打鬥,眼前這間休息室,已經狼藉一片。


    在這裏是沒法睡覺了。


    楚蘅與九爺隻好跟著老爺子下樓,迴仙悅食府睡去。


    三人走出鋪子,一眼便看見仙悅食府眾人站在街上。


    方才,老爺子設下了結界,結界阻絕了一切動靜,所以仙悅食府眾人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何事。


    柳氏一臉緊張之色未退,見楚蘅,九爺,老爺子迎麵走來,急忙迎了上去,“先生,蘅兒,九爺,剛才發生何事了?”


    範秋華道:“蘅兒,我跟柳嬸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便想進鋪子去看看你跟九爺,卻發現,根本找不到這間鋪子的大門,我跟柳嬸以為是遇到鬼打牆了,可把我跟柳嬸急壞了,這是咋迴事啊?”


    趙麻子跟蔡六化為厲鬼前來找九爺索命之事,斷然是不能講給眾人聽的,尤其是柳氏,範秋華,陶大丫三個膽小的,最是聽不得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楚蘅心思轉悠了一下,找了個很好的借口搪塞眾人,“剛才,是師傅在鋪子門前設了一道迷陣,所以,娘你與秋華姐根本找不到鋪子的大門。”


    老爺子通曉奇門遁甲之術,這點,柳氏,範秋華等人是知道,這麽解釋,倒是合乎情理。


    當下,柳氏,範秋華便不再多問了。


    但是柳氏依舊氏一臉緊張的將楚蘅,九爺看著:“剛才,這鋪子裏發生何事了,娘咋隱隱約約聽到一些聲響?”


    楚蘅瞥了九爺一眼,道:“是九爺身上的水痘疼,叫喚了幾聲,讓師傅誤以為,是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闖進了鋪子,於是師傅便在鋪子的門口設下了迷陣。”


    柳氏臉上緊張的神色,這才消失不見。


    “既然沒事,大家趕緊迴去睡覺把。”


    眾人迴到仙悅食府,仙悅食府內沒有多餘的房間,楚蘅隻好將一樓大堂裏的桌子拚攏,臨時做九爺的床。


    等九爺,柳氏,範秋華他們都睡下了,楚蘅這才起身,輕步走到老爺子的房門前,輕輕的敲門。


    老爺子知道她不放心小翊兒,要過來問他一些事,便特地亮著燈等她。


    楚蘅剛敲了一下門,房門就開了,她緊鎖著眉頭,將老爺子看著:“師傅,我想問您一件事。”


    她想問的,無非是關於小翊兒的事,老爺子微歎道:“進來吧。”


    楚蘅走進屋,盯著手腕上的養魂玉鐲,沉默了少頃,才鼓起勇氣開口:“師傅,翊兒先是被趙麻子的鬼魂所傷,後又被噬魂咒反噬,會不會有事?”


    方才她可是對著手腕上的養魂玉鐲,喚了小翊兒好幾聲,都得不到小翊兒的迴複。


    老爺子想了想,覺得事關小翊兒的存亡,不該瞞著楚蘅這個當娘的。


    “乖徒兒,為師說了,你可要有心裏準備。”


    聞之,楚蘅眼眶當下就紅了,一顆心更是痛得揪起。


    若非小翊兒的情況嚴重,老爺子斷然不會說剛才那樣的話。


    “師傅,您說,我能……承受。”


    老爺子道:“乖徒兒,你可知道,那趙麻子的鬼魂與蔡六的鬼魂為何這般厲害嗎?”


    在此之前,楚蘅與九爺都認為,趙麻子的鬼魂與蔡六的鬼魂之所以這般厲害,那是因為兩人死去的時候,帶著重重的戾氣,死後化成厲鬼,力量極大。


    “難道不是因為九爺殺了兩人,導致兩人怨氣極重,才化身成了厲鬼嗎?”


    “非也。”老爺子將頭搖了搖,習慣性的拈著自己的那一縷山羊胡。


    “死時怨氣再大,化身成的厲鬼也不會這般厲害,那蔡六的鬼魂與趙麻子的鬼魂之所以這般厲害,那是因為兩隻厲鬼吞噬了其他鬼魂,吸收其他鬼魂的力量,在短時間內增強自己的實力。”


    楚蘅不解:“師傅,這與小翊兒有何關係?”


    老爺子歎道:“先前,趙麻子的鬼魂將乖徒孫吞入腹中後,便強行吸收了乖徒孫的一部分魂力,當時,若多耽擱一刻鍾,乖徒孫必會在他腹中煙消雲散,所以當時,為師才不得不使用那噬魂咒。”


    噬魂咒雖然對小翊兒有些反噬,但是總比趙麻子的鬼魂直接將他消化吸收了好。


    “師傅,您的意思是說,趙麻子的鬼魂重創了小翊兒。”楚蘅臉色煞白,連身子都有些微微顫抖,“那麽,取到還魂玉,找到合適的肉身後,小翊兒還能不能複活。”


    這是楚蘅最為關心的問題。


    這個問題,老爺子也有些把握不準,沉思了少頃,才迴答楚蘅:“按邏輯說,乖徒孫並未魂飛魄散,隻是靈魂虛弱了些,咱們取得還魂玉,尋到適合的肉身,應當能夠複活乖徒孫。”


    聞之,楚蘅心裏懸著的大石,這才落了下去。


    “師傅,先前,翊兒的魂體虛弱,你便采集了槐蔭珠給他補,翊兒如今這般,可還能服用槐蔭珠?”


    楚蘅這般說,老爺子這才想起槐蔭珠來,便道:“明晚,為師出城去采集一些槐蔭珠迴來,雖然那槐蔭珠不能令乖徒孫康複,但是起碼有些用處。”


    “多謝師傅。”


    楚蘅滿心感激,往地上一跪:“若沒有師傅幫忙,我跟翊兒已經死了好幾迴了。”


    這一世,老爺子對於楚蘅來說,更像是再生父母一般。


    “你我師徒,何必說這些。”老爺子哪舍得讓她跪在地上,伸手將她攙扶起來,“乖徒兒,一旦發現乖徒孫醒來,你便讓他離開養魂玉鐲,到檀木珠中修養。”


    楚蘅知道,小翊兒魂體受到了重創,受不得養魂玉鐲裏的靈氣。


    “謝謝師傅提醒。”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小翊兒有了動靜,“母後,母後……母後,你跟九爺叔叔沒事吧,那兩隻醜鬼呢?”


    小翊兒虛弱的躺在養魂玉鐲的空間裏,睜開雙眼的第一瞬間,就是詢問楚蘅與九爺的情況。


    聽聞那虛弱無力的聲音,楚蘅麵上一喜,“翊兒,你醒了,母後跟九爺叔叔都沒事,那兩隻醜鬼已經被你師公打得魂飛魄散了。”


    小翊兒勾起唇角,嘴角笑容淡淡的,“這……這我就放心了。”


    想著,小翊兒活著的時候,便沒過上什麽好日子,死了,還要跟著她這個母後經曆磨難。


    楚蘅心中的刺痛感便一陣強過一陣。


    “翊兒,對不起,是母後連累你了。”


    耳邊響起虛弱稚嫩的聲音:“母後,你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男孩子生來便是要保護女孩子的,更何況,母後是我最最喜愛的女孩子。”


    楚蘅嘴角牽動了兩下,取出老爺子之前贈送的檀木珠,待在左手的手腕之上:“翊兒,你師公說,你魂體受到了重創,不宜待在養魂玉鐲中,母後取了你師公贈的檀木珠出來,你趕緊離開養魂玉鐲,到檀木珠裏修養。”


    “好。”


    小翊兒答應著楚蘅,離開養魂玉鐲,可努力了幾次卻沒法動彈,為了不讓楚蘅擔心,最後,他拚盡了全力,這才化成一縷青煙,從養魂玉鐲裏鑽了出來,飄進了檀木珠中。


    “母後,我已經到檀木珠裏了。”


    楚蘅撫摸著左手手腕上的檀木珠,眸子裏全是憐愛之色。


    “翊兒,你好好休息,今天晚上,你師公出城為你采集槐蔭珠,服用槐蔭珠後,你便能康複如初了,等母後跟你師公參加百醫爭鳴大賽,奪得魁首,獲得還魂玉後,母後就為你尋一具適合的肉身,讓你複活。”


    “好。”小翊兒強撐著精神與楚蘅說話,“母後,師公為了我,如此辛苦,而我現在不方便親自向師公道謝,母後,你一定要代我,好好感謝感謝師公。”


    這孩子,不過五歲光景,竟然這般懂事,知冷知熱。


    楚蘅撫摸著手腕上的檀木珠,一雙眼眶慢慢的紅了。


    這麽好的孩子,上天真是瞎了眼,讓他承受如此多的磨難。


    若是這些磨難能夠轉移,楚蘅多希望,自己多承受一些,讓自己的孩子少受一些苦。


    “翊兒說什麽,母後便做什麽。”


    迴答小翊兒時,楚蘅的語氣已經哽咽。


    接下來的三日,老爺子沒夜都出城,為小翊兒采集槐蔭珠。


    連續服用了三日的槐蔭珠,可是小翊兒的精神卻不見好,為了不讓楚蘅與老爺子擔心,他很少從檀木珠裏出來,楚蘅與他說話時,他更是強行打起精神,讓楚蘅以為他已經沒事了。


    第三日,等小翊兒服用了槐蔭珠,楚蘅問道:“翊兒,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小翊兒刻意將說話的調子拔高,作出一副興奮的模樣:“母後,師公采集的槐蔭珠可管用了,翊兒已經好了,沒有哪裏不舒服。”


    聽他說話洪亮,楚蘅當真信了他的話。


    “沒事了就好,昨日,縣令陳大人派遣了衙役送帖子來,陳大人讓母後與你師公做好準備,後日便要啟程前往天武郡,參加百醫爭鳴大賽了,小翊兒好了,沿途還能陪母後看看風景呢。”


    “太好了,可以出門遊玩了。”


    小翊兒隱忍著痛苦,為了讓楚蘅毫無顧慮的去參加百醫爭鳴大賽,小小的人兒咬緊牙關,艱難的表現得很激動。


    “母後,天武郡一定跟玉臨城一樣,有很多好吃好玩的東西吧。”


    玉臨城是小翊兒出生的地方,成長的地方,那個地方,有不少小翊兒的迴憶,此刻,小翊兒忽然提及玉臨城,楚蘅知道,他是想念那個地方了。


    “翊兒,你是不是想迴玉臨城去看看?”


    小翊兒道:“母後,我不是懷念玉臨城,我是懷念浣衣局了,浣衣局裏有母後,有珍珠姑姑。”


    在浣衣局的那段時間,雖然過得苦,但是小翊兒與楚蘅都覺得,在浣衣局待的那段時間,是他們人生之中最快樂幸福的時刻。


    提到珍珠,楚蘅捂住胸口,心裏悶悶的難受。


    珍珠是相府的三等丫鬟,前世,她與柳氏被接迴相府之後,相府的那位正主便指派了珍珠與另外兩名丫鬟伺候她,與其說是伺候,還不如說是監視,珍珠那丫頭卻是個心地善良的,屢次出手幫她,前世,若不是珍珠處處維護著她,她在相府,怕是會更加如履薄冰。


    如今,她重生了,不知珍珠那丫頭在何處。


    “母後,你怎麽了?”


    楚蘅久久不說話,小翊兒便輕聲問:“是不是想起珍珠姑姑,母後傷心了,都是兒子不好,兒子不該在母後麵前提及珍珠姑姑。”


    “母後沒事,母後能夠重生,相信珍珠姑姑她也能夠重生。”楚蘅收迴心聲,兩道柔和的眼神將手腕上的檀木珠籠罩:“有朝一日,母後會帶著小翊兒迴到玉臨城,去看望珍珠姑姑。”


    這一日,她相信,不會等太久。


    第二天傍晚,楚蘅將仙悅食府的事務安排了一下,準備明日動身前往天武郡。


    原本,九爺是打算與楚蘅,老爺子一道赴天武郡,一則是貼身保護楚蘅跟老爺子的人身安全,二則順便去視察視察墨十三那小子將天武郡分舵管理得如何了,那小子甚是痞,若不去視察視察,興許天武郡分舵就給那小子鬧翻天了。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當天晚上,九爺前腳迴到離苑,後腳小福子就收到了墨門總舵主鳳燁的飛鴿傳書。


    九爺看了鳳燁的飛鴿傳書後,頓時皺起了眉頭來。


    “這曉月城的守將,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選在這個時候死,真是可惡。”


    小福子頗為無奈的扶額,“爺,人家死,難道還要挑一個黃道吉日不是。”


    九爺將飛鴿傳書擱一旁,眯了眯眸子,兩道寒光落在小福子身上:“他這一死,攪亂了爺我的計劃。”


    小福子翻了一個白眼。


    不就是無法陪同楚姑娘前去天武郡了嗎。


    雖然心裏很鄙視九爺重色輕江山,但是小福子作為九爺的貼身小太監,還是要努力勸說九爺一番的:“爺,您與楚姑娘反正已經訂婚了,等您倆成親之後,相處的時間一大把,可是眼下是拿下曉月城的最佳時機,曉月城的守將現在一命嗚唿,鎮守在曉月城的士兵成了一盤散沙,這時候去攻打曉月城,不費吹灰之力,一旦等朝廷派了新的守將到曉月城駐守,接手曉月城的兵力,到那時候,再行攻打,就困難多了,爺,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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