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兄出征當日,雲月華去了城樓相送,未曾上前說過一句叮嚀囑咐之語,聖恩浩蕩,由帝王親自送行,聲勢浩大。


    隊伍遠去,父兄似有所感同時勒馬迴望。


    雲月華抬起手臂揮舞,雲默寒揚手迴應,而後與父親分道揚鑣,一南一北。


    初六,似乎是個不錯的日子,就是冷了些,一夜風雲變,果真是入冬的前兆,前一日還是和風煦煦,一早醒來便冷得不想出門。


    初一那日,雲月華從清音坊迴來便沒見到蕭子逸與蕭玉珩,聽蕭子卿說是迴逸王府去了,他們一走,府中倒是冷清了許多。


    端詳手中的木牌許久,雲月華愣愣出神,這是昨日唐少鋒給她的。


    當日丞相夫人遇害,唐少鋒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丞相夫人已經氣絕,手中緊緊攥著這塊精巧木牌,是從兇手身上扯下來的,木牌上麵隻有一朵火雲的雕刻,該是某種信物。


    唐少鋒的意思是讓她代為保管,有可能的話替他查一查,但看唐少鋒當時的神情,雲月華心裏清楚唐少鋒對她有所隱瞞,他或許還看到一些別的東西。


    經此打擊,他竟也學會了隱忍。


    “這是何物,讓你心神不寧,我都進來許久了還未曾發覺。”蕭子卿伸手拿過她手中的木牌細看。


    雲月華驚醒,茫然抬頭看他。


    “你何時進來的?”


    蕭子卿將手中木牌放下,在她身旁坐下,將她的手握住,笑道,“難得你也有這麽迷糊的時候,我剛迴來不久,隻是你盯著這東西神遊天外才沒察覺。”


    看了眼他放下的木牌,雲月華坦誠道,“這是昨日唐少鋒給我的,是他母親臨死時手裏緊緊抓著的東西,他沒告訴任何人,直到昨夜才將它拿出來。”


    “他為何不將這東西交給唐丞相,以丞相的能耐,要查出這東西的來曆應該不難。”蕭子卿蹙眉再次將木牌拿起,翻轉細看。


    雲月華也是一頭霧水,茫然搖頭,“我也不知他為何不找自己的父親,反而舍近求遠找我幫忙,我總覺著那日他或許是看到了什麽,卻又瞞著不說。”


    見蕭子卿沉默,雲月華又問,“唐玉穎的下落可有進展?”


    “也許我該親自去見見唐少鋒,有些事還是要說清楚的好。”蕭子卿答非所問,將小木牌收進自己的袖中。


    雲月華沒想放過他,蹙眉道,“你別打岔,唐玉穎到底是生是死?這麽多日子過去了,皇室暗衛加上丞相府與刑部派出去的人不可能一點消息也沒尋到,就算是死了也該找到屍體才是。”


    知曉瞞不過她,蕭子卿隻得實話實說。


    “暗衛先一步找到了唐玉穎,她還活著,隻是腿摔斷了,四哥已經命人將她秘密安置起來,丞相府與刑部的人是找不到她的。”


    雲月華眉心一跳,心中的猜測已來到嘴邊又咽下,“既然你與四哥自有主張,我便不多問,隻是唐少鋒的反常讓人不太放心,你與他接觸時記得叮囑幾句,他那樣的性子可能會壞事。”


    “你別擔心了,這些事我會處理好的,你隻要安心養好身子就行,嶽父大人臨行前可是叮囑過要好好照顧你的。”蕭子卿疼惜地撫上她消瘦了的臉頰,“你隻說我能救你,卻不明說何時才能救,心法我已練得差不多了。”


    雲月華展顏嗔道,“你急什麽,你如今隻是剛入門,至少也得再勤練半年左右,我等得,你卻等不得了,千萬記住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練功不可冒進。”


    “你怎會等得半年。”蕭子卿立即變了臉色,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知他擔憂著急,雲月華出言安撫,“隻半年而已,我心中有數,這些日子在服的藥能延緩些時日,離魂蠱發作至少會在半年以後。”


    蕭子卿這才安心地鬆了口氣,還有半年的時間,他必須抓緊時間好好練功。


    ‘相敬如冰’的兩人踏入穆陽侯府時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原本喧鬧的人聲頓時寂靜,以目光相送二人上前與大長公主見禮。


    蕭子卿隻淡淡喚了聲‘皇姑姑’後便無言語,雲月華歉然道,“驚聞皇姑姑身子抱恙,月華與王爺本該早些前來探望的,隻是近日發生了太多事,王爺公務繁忙脫不開身,月華又因父兄之事不得已耽擱了,望皇姑姑見諒。”


    大長公主保養得宜的麵容容光煥發,絲毫沒有大病初愈的虛弱,氣色極好,在身旁孟蝶裳的攙扶下站起身,拉過雲月華的手,含笑道,“傻孩子說什麽見外的話,我本就無大礙,不過是裳兒心急才會將此事擴大。”


    雲月華壓住想要抽迴手的衝動,麵上是得體的笑意,“皇姑姑無恙便好,今日是頭一迴與您見麵,月華有些緊張。”


    大長公主笑得慈愛,輕拍她的手背,“說什麽傻話,我與你爹自幼相熟,與你娘也是舊識,說起來你也如同我的孩子一般,如今又是老六的王妃,都是一家人,沒什麽可緊張的,就當是在自己家一樣隨性就好。”


    “嗯。”雲月華乖巧應聲。


    此時蕭子卿卻隱約不耐了,被遮了的半邊的臉黑沉的可怕,二話不說一把扯過雲月華就往屋外走,看得眾人傻眼。


    “王爺您做什麽,眾目睽睽的。”雲月華一邊掙紮,一邊迴頭朝大長公主求救,“皇姑姑,您看看王爺,他太過分了。”


    大長公主麵色著急,在孟蝶裳的攙扶下急奔上前攔住蕭子卿的步伐,低斥道,“老六你這是做什麽,這麽多人瞧著,你總要給月華些體麵。”


    聞言,蕭子卿鬆開雲月華的手,輕哼一聲便拂袖離去,倒不是走出穆陽侯府,而是往一邊的遊廊而去,另一邊是男子聚集之地。


    雲月華揉著自己的手腕,委屈低著頭不說話。


    一時間周圍又開始竊竊私語。


    大長公主給已經呆愣的孟蝶裳使了個眼色,孟蝶裳迴神,壓下眼中的幸災樂禍,上前安慰雲月華,“月華妹妹別難過了,表哥他自小就隻這副臭德行,迴頭我讓四表哥說說他。”


    雲月華沉默無言,低著頭,踏著頹然的步子往一邊走去,身後的桃夭尚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急忙追了上去。


    “王妃,您慢些。”桃夭在身後追逐,心中卻是糊塗的緊。


    明明在王府裏恩愛有加,如膠似漆羨煞旁人,怎地到了穆陽侯府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這還是她瞧見的隻對王妃溫柔深情的王爺麽,吃錯藥了?


    這不過是過程中的一個小插曲,片刻後風影出現在人前又掀起了一場小風波。


    先前目睹了雲月華受委屈的莫顏在安慰雲月華時看到據說近兩日因著要為大長公主診治而一直住在穆陽侯府的風影,想到雲月華方才所受的委屈,莫顏心中憤憤,越發瞧著風影不順眼,特別是無意瞄到遊廊那側男子投來的目光,還有兄長莫離麵上的欣喜,都是讓她爆發怒意的引線。


    宴會辦得隆重,歌舞升平好不熱鬧,男女分席卻相隔不遠,大多都是年輕男女,這場宴倒有幾分相親宴的意思,除了一些命婦外,大多都是未婚男女。


    蕭子卿坐在蕭子逸與莫離身邊,隻一個勁兒地喝悶酒,蕭子逸勸了幾句都被當成了耳旁風後便不再管,也與莫離拚起酒來。


    專門斟酒的丫鬟又來了一位,站在海量的長平王身側,專門為他斟酒,卻不知為何,喝下一杯後,蕭子卿便不再喝,煩躁揮退她。


    丫鬟神色異樣,下意識往大長公主望去,得到大長公主的許可後福身告退。


    而蕭子逸與莫離拚酒正起勁,也顧不上看蕭子卿的異樣,直到他趴在酒桌上沒法動彈時,蕭子逸才趕忙放下酒杯招唿他。


    “讓你將酒當水喝,這下丟人了吧,還未開席,你就點倒下了。”蕭子逸無奈搖頭,抬手招來守在一旁的侯府小廝。


    “來人,先將長平王扶下去歇著。”


    “我來我來,我扶王爺去。”忽然從一旁奔出一個相貌普通卻要比別的仆從高出一些的小廝,匆匆上前去扶爛醉如泥的蕭子卿,卻被忽然冒出來的孤凡給擋住了。


    孤凡將來人推開,俯身將蕭子卿扶起,冷冷道,“在前麵帶路。”


    “哦哦,好的,請隨著小的來。”男子點頭哈腰在前引路。


    “母親,要不女兒去瞧瞧表哥,他……”孟蝶裳坐立不安,咬牙猶豫地詢問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先看向雲月華,見她似是賭氣般視而不見,而後才對孟蝶裳道,“自有下人會照看,你就別去添亂了。”


    雲月華對周遭的一切仿若未聞,隻是低沉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莫顏微微側目便瞧見隔著兩人的風影正帶著憂色看向孤凡扶著蕭子卿離去的方向,心下大火卻又極力忍著,拿起身前的酒壺與酒杯站起身就往風影走去。


    “聽聞風影姑娘妙手迴春救了不少人,今日有幸得以近看尊榮,著實有幸,姑娘出自江湖,咱們就以江湖的規矩相交如何?”莫顏含笑搖了搖手中的酒壺。


    風影有禮微笑,“素聞莫小姐是巾幗英雄,今日能結識女將軍是風影的榮幸,自當與女將軍暢飲才是。”


    莫顏倒了半杯的酒,聽風影所言頓了頓,見她要站起身來敬酒,手臂正好碰到她肩上,手中的酒壺與酒杯脫落,順著肩頭而下。


    ‘啪啪’的兩聲破碎聲響起,隨著是莫顏的驚唿,“呀,風影姑娘,你的……”


    瀝瀝清液順著袖口與裙裾流下滴在地上,一時間酒香四溢。


    破碎聲響起,周圍都安靜下來,眾人同時聞聲望來,又聽莫顏的驚唿,更加好奇發生了何事。


    “無事,我先去換身衣裳。”在丫鬟上前為她擦拭時,風影抬手止住,歉意地眾人笑了笑後,才抖了抖被酒液浸濕的衣袖。


    莫顏無辜地聳聳肩,而後安然迴到雲月華身邊坐下。


    低垂著頭的雲月華眉目動了動,心下有些意外,她沒想到會是風影,原以為會是孟蝶裳,畢竟這是穆陽侯府,沒想到大長公主是真疼愛自己女兒的,竟利用風影張王牌。


    見風影揮退丫鬟自行離去,孟蝶裳又一次開口,“母親,我去看看風影姑娘。”


    大長公主瞥她一眼,淡淡道,“有丫鬟會照應,隻是換身衣裳而已,風影在府中住了兩日,對家裏也熟悉了,不會出錯的。”


    孟蝶裳睫毛顫了顫,絞著帕子垂頭不語。


    忽然的寂靜顯得很詭異,蕭子逸眉目動了動沒說什麽,拿了酒杯在鼻尖輕嗅,若有所思。


    莫離卻是神色複雜看向自己的妹妹,被她迴了個鬼臉。


    此時姍姍來遲的穆陽侯自外走了進來。


    “大夥兒吃好喝好,這府裏難得熱鬧,就當是自己家,都別拘謹了。”與大長公主的容光煥發相比,穆陽侯孟玄多了幾分老態龍鍾,發福的體態更顯老。


    穆陽侯一來,男子這邊又熱鬧起來。


    大長公主也含笑招唿道,“別被小意外擾了興致,都動筷兒啊。”


    眾女子紛紛客氣應聲。


    莫顏看身旁還有興致吃飯的雲月華,有些不解,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連她都看出了不妥,雲月華卻什麽都不在意一般。


    “姐姐,吃吃看,這道豆腐味道極好。”雲月華為莫顏夾了塊豆腐,對她微微一笑,眼中一片安然。


    莫顏看了看碗裏的豆腐,又看看雲月華,隨即將豆腐送進口中有些食不知味。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還未見風影出現,眾人似是忘記了一般,依舊安靜吃著。


    “長公主殿下,這風影姑娘去了許久,該不會是在府裏迷路了吧?不若派丫鬟去看看。”莫顏心直口快向大長公主提議。


    大長公主恍然才想起一般,如夢初醒扶額,“瞧我這記性,風影去了許久還未歸席,恐怕真是迷了路。”


    “來人啊,快去瞧瞧風影。”大長公主揚聲吩咐。


    中氣十足的聲音又讓四周寂靜下來,蕭子逸勾了勾唇,放下筷箸,低聲與穆陽侯說了句什麽便起身離去,莫離隨後跟上。


    這廂莫顏見狀也與大長公主告了罪,起身跟上。


    眾人麵麵相覷,不約而同都看向大長公主,氣氛極為不尋常,孟蝶裳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匆匆離去。


    “這些孩子啊,一個個的都是要做什麽,我們也去瞧瞧。”大長公主無奈笑著站起身。


    大長公主在前,一行人浩浩蕩蕩在遊廊上走著,不疾不徐,與賞景無異。


    雲月華帶著桃夭走在最後,更是慢悠悠的。


    連桃夭也察覺得到太不尋常了,小聲催促道,“王妃,咱們也快些,王爺喝多了,萬一出事可就不好了。”


    “沒什麽不好的,王府裏過於冷清,多個姐妹作伴也是極好的。”雲月華索性在橫欄上坐下,扯了手邊不知名的花朵往池中扔去。


    桃夭急的跺腳,奈何主子不為所動,她也隻能幹著急,又不能獨自跑著去。


    “你這丫頭還有心思在這裏賞魚,還不快跟我來,王爺他出事了。”莫顏身形極快奔到雲月華跟前,扯起她就往內院跑去。


    雲月華神色平淡跟著她的步子,微彎的唇角無人察覺。


    “王妃……”桃夭也絲毫不顧及形象,提起裙擺追上前去。


    眾人堵在這座單獨的小院外,對著裏麵竊竊私語,見雲月華前來,不由自主地讓出一條道來,立即噤聲不言,看著她的目光或同情、或幸災樂禍。


    “公主,隔壁屋裏是長平王身邊的護衛與府裏的小廝,都昏過去了。”一名帶刀護衛一腳踹開正屋的門,看清裏麵的情況匆匆轉身來報。


    莫顏帶著雲月華來到最前麵,與蕭子逸、莫離等人並肩而立,莫顏看向一臉怒意的大長公主,問道,“長公主,王爺的護衛在此昏迷,看來是出事了,接下來該怎麽辦?”


    “不要啊……”


    大長公主正要說話,忽然被一道女子的驚唿聲打斷。


    眾人微愣,同時看向房門緊閉的偏屋,聲音是正房隔壁的偏屋裏傳出來的。


    “還不去看看。”大長公主怒極,催促傻愣愣的護衛。


    帶刀護衛迴神,趕忙往偏屋跑去,這一迴沒踹門是用手推得,隻一眼便汗涔涔奔了迴來,支吾道,“公主……王爺他……風影姑娘……”


    眾人伸長了脖子往裏探,礙於大長公主、逸王在前,不敢太明目張膽,隻敢在身後竊竊私語。


    “有什麽好顧忌的,不就那麽迴事,他們敢做自然是不怕人看的。”一直沉默的雲月華忽然澀然開口,苦笑一聲後抬著沉重的步子往前走。


    “別去。”莫顏伸手攔住她。


    雲月華推開她的手,繼續朝前走去。


    身後之人終是被好奇心占了上風,小心翼翼避過一動不動的大長公主與逸王,跟著湊到偏屋門前張望。


    隻一眼便全都明白了。


    異樣的女子驚唿聲,扯碎了的女子衣裙,還有床幃遮掩不住的帶著麵具的男子,光裸著上身,而身下……


    過於香豔的畫麵讓在場的男女紅了臉,你推我,我推你,又退迴到小院外。


    最後是雲月華親自將偏屋的門給關上了,木然轉身,一步步走了迴來,路過眾人時頓腳,平靜道,“都散了吧,別擾了人家的雅興。”


    逸王忽然輕笑一聲,“嗬嗬,不錯,想不到六弟終於開竅了,極好極好,我說弟妹啊,你也別太計較,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況裏麵那位有那麽特殊的一張臉。”


    “四哥說的是。”雲月華淡然應聲走出了小院。


    捉奸在床還能如此平靜,眾人又覺得不懂了,傳聞中長平王妃不是紈絝善妒麽,當日在宮宴上那一鬧可是出了名的,當日長平王不過是多看了風影幾眼而已,現如今都滾到床上了,還能這般平靜以待。


    最終隻歸結為哀大莫過於心死,長平王妃是被傷透心了。


    “唉,冤孽啊……”大長公主抓住孟蝶裳的手心痛歎息。


    孟蝶裳紅著眼咬牙不發一言,隨著長公主離開小院。


    正主都離去了,也無人有臉留下聽牆角,都跟在大長公主身後一道離去。


    蕭子逸瞥了眼身邊麵色黑沉,捏緊了拳頭的莫離,勾唇問,“莫公子不走,難不成是想去觀摩學習一番?”


    莫離不答,默然轉身出了小院。


    正在此時,孤凡扶著昏迷的‘小廝’出現在正屋門前,見到是蕭子逸時鬆了口氣,輕聲道,“四王爺,接下來該如何?”


    蕭子逸疑惑上前,“什麽該如何?”


    孤凡靠在門框上,指了指扶著的人,“王爺啊,醉的不省人事,王妃也沒交代該怎麽將王爺弄出去。”


    聞言,蕭子逸訝然瞪眼,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握住昏迷之人的手腕,又俯身細細查看了他的而後,看出是易容後無語望天,“果然啊,女子的大度都是騙人的,她是將什麽都算計好了,這下好了,皇姑姑偷雞不成蝕把米。”


    “屬下還以為您是知情的呢。”孤凡也是一臉意外。


    蕭子逸壓低聲問,“那這屋裏正在風流快活的是誰啊?”


    孤凡心道此刻不是應該先脫身麽,但沒膽說出來,隻得誠實答道,“是桃花公子,方才就是他扮成小廝扶著王爺過來的,而後裝扮成王爺的樣子在小院裏晃悠就被風影姑娘給扶進去了。”


    蕭子逸還要細問,忽然被一隻手抓住胳膊,原本昏睡的‘小廝’不知何時已睜開眼。


    “四哥,有事出去再說。”褐眸中雖有迷蒙,但意識卻是清醒的。


    對上這樣一雙眼,蕭子逸已無半分懷疑,與孤凡一起,一人一邊架著無力的‘小廝’往院外而去。


    假山後失魂落魄的莫離對院中之事毫無所知,三人離去時他靠在假山上暗自神傷,片刻後起身卻無論如何也踏不出離去的步子,而此時小院處卻傳來輕微的響動,他抬眼望去,怒火中燒衝了上去。


    “你怎能對她做這樣的事?”莫離怒氣騰騰攔住正在慌亂整理衣襟的麵具男子。


    陶椛著實被嚇了一跳,他沒想到莫離還留在這裏,但他反應極快地係好腰帶,下意識摸了摸麵具,微微垂首,用力將莫離的手揮開,壓著嗓音斥道,“是她主動勾引的,本王不過是醉酒而已,什麽都沒做。”


    快速說完後,陶椛腳底生風往外溜去。


    莫離怔怔站在原地,冷風吹得麵頰生疼,本要離去的步子隻行了兩步便頓住,而後決然轉身往小院而去。


    眾人聚集在穆陽侯府的正院裏,大長公主被圍在中央,此刻眾人是進退兩難,尷尬得不知該如何告辭,好端端的一場宴會成了這樣。


    片刻後,逸王府隨行的護衛撥開人群來到大長公主麵前請辭。


    “公主,四王爺有事先行一步,特讓屬下前來告知您一聲。”


    “唉,去吧。”大長公主疲憊揮手。


    逸王府的護衛離去,眾人紛紛告辭,一路竊竊私語出了穆陽侯府,卻被侯府門前的一幕弄得傻眼。


    是眼花還是見鬼?


    無法置信地揉揉眼,確實是真的,帶著麵具的男子不是長平王還能是誰,不過就是換了身衣袍而已,逸王在一旁與他交代著幾句便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長平王小心地扶著長平王妃上了馬車,自己跟著上車後並未急著走,而是抬眸看向傻眼的眾人,破天荒地開了口。


    “若無別的事,各迴各家罷。”


    這確實是長平王的聲音。


    直到長平王府的馬車遠去,聚集在穆陽侯府門前的人依舊沒能迴神,直至身後又冒出一個穿著長平王醉前的衣袍,戴著同樣麵具的男子撥開人群走出時,眾人終於有了意識。


    粗魯而陌生的男子聲音傳進耳中,一晃神人已不見了蹤跡,隻有聲音在迴蕩。


    “去去去,好狗不擋道。”


    人群中爆發出驚唿。


    “啊,有人冒充長平王在大長公主府上……”


    “方才在屋子裏的是這個采花賊。”


    “對對對,不是長平王……”


    “……”


    雖是議論紛紛,但無人迴頭去告知大長公主這一切,各家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更何況還是這樣一件扯不清的大事。


    采花賊逃之夭夭,誰也不願再多管閑事。


    馬車上,蕭子卿有氣無力枕在雲月華腿上,“你差點將我給賣了,還好我早些發現那酒有問題,隻喝了一杯。”


    雲月華捏捏他的耳垂,笑道,“你喝十杯也無妨,最多就是醉酒而已,酒裏麵下的藥對你無用,你忘了我很早前便給你服了百靈丹,像今日這等下作之藥你每日泡茶喝都無事。”


    蕭子卿聞言,打了個寒顫抬眼望她,眸中醉意闌珊卻又別有風情,“這麽難喝的東西即使泡茶也喝不下去的,倒是你說的我往後都不懼怕有人對我使這等下作的手段,那你呢?”


    “我怎麽?”雲月華不解。


    “你也可服用百靈丹,你手上有方子,雖然藥引難尋,但如今不成問題的。”他閉了閉眼又強迫自己睜開,等著她的迴複。


    雲月華搖頭,“百靈丹於我而言沒用,離魂蠱能吞噬所有藥物,而且我又不是你總有人肖想惦記,不用這麽麻煩的。”


    酒喝多了,醉意上頭,蕭子卿迷糊聽完她的話,還想再說什麽終是敵不過洶湧醉意沉沉睡去。


    雲月華垂眸看著他的側顏,想到方才的事勾唇冷笑。


    果然是一出好戲,接下來唐丞相該替風影出頭進宮逼婚,大長公主作為人證出場,想想蕭子卿接下來要應對的這些,雲月華隱隱有些期待,前麵的事都由她來做,後麵的事就看蕭子卿自己的了。


    然而事情出乎意料,竟風平浪靜地過了兩個月,直到邊關傳來急報。


    雲默寒於半月前與邕國一戰中下落不明,而雲霄則是十日前與蒼禹女皇會麵後投敵叛國,不顧一切追隨而去。


    雲月華收到消息時,定國侯府已被禁衛軍包圍,府中上下俱被軟禁,除了送菜的,無人能進出定國侯府。


    “龍巡,龍修可有迴信?”早在半月前她便讓龍巡聯係隨雲默寒一起出征的龍修,但等了半個月還未有迴複。


    龍巡在亭外瞧著亭中鎮靜的主子,搖頭道,“還是沒迴應,王妃……屬下懷疑世子他可能真的出事了。”


    ‘啪’的一聲,雲月華手中的茶杯碎裂,冒著熱氣的茶水沿著石桌邊沿滴落地麵。


    蕭子卿從外迴來,見到這一幕,神色一緊,揮退龍巡後大步朝她走去。


    “可有傷到手?”他半蹲下身子,執起她的手細看。


    雲月華看了他一眼卻默不作聲,蕭子卿見她受傷並無傷口,便用自己的衣袖擦拭她手上的水漬。


    “陛下該是下旨將我軟禁在王府不得外出了罷。”她緩緩抽迴自己的手,麵上無悲無喜。


    蕭子卿仰首凝視她片刻才站起身,輕輕將她擁住,“你別這樣,定國侯府不會叛國投敵,你信我,再等……”


    “這隻是王爺的想法。”雲月華冷冷截住他的話,推開他的手,頭也不迴地走出了亭子。


    蕭子卿站在亭中頭痛扶額。


    當夜蕭子卿並未迴淩霄苑就寢,雲月華也不過問,翌日一早孤凡便急匆匆從府外迴來,是奉蕭子卿之命迴來的。


    “王妃,王爺讓我告知您,唐玉穎已平安歸來,讓您在府中安心等著王爺歸來。”


    雲月華眼也不抬,繼續翻閱手中書卷,不鹹不淡道,“知道了,你迴去複命。”


    孤凡走後,龍巡走了進來。


    “龍巡,你將這兩封信分別送到燼塵與陶椛手上,先送燼塵的。”雲月華從小案旁的錦墊下拿出兩封信交到龍巡手中。


    龍巡領命離去,走得不是王府大門,而是避過府中暗衛眼線從後院翻牆而出。


    傍晚時分,蕭子卿匆匆迴到淩霄苑卻隻見到穿著雲月華衣裙的昏迷躺在貴妃榻上的桃夭與桌上的和離書,而雲月華早已沒了蹤跡。


    來不及多想,蕭子卿一陣風似的衝向馬廄,奪過馬奴手中還未卸了韁繩的馬,揚鞭飛速趕往定國侯府,然而定國侯府中無人見她迴來。


    不眠不休找尋了一天一夜終於有消息傳來,蕭子卿匆忙趕迴府中,剛進門卻是孤凡與龍巡同時跪在他麵前。


    “王爺,我們的人隻在懸崖邊上找到了王妃與燼塵公子的馬,早已被亂箭射死,一旁還有不少死士的屍體,據當日在山中打柴的樵夫說,他……躲在樹後親眼見到燼塵公子為護王妃身中數箭,王妃與燼塵公子被逼落懸崖。”


    ------題外話------


    第一卷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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