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將地窖點亮,就著暗淡的燭火,聽林默講述了左千秋之死的經過。


    “左兄真義士也!”


    許嘉聽到左千秋死前仍念念不忘掖庭巷,情不自禁淚如泉湧,就連剛剛那四個壯漢,一邊幫已經暈菜的同伴正迴下巴,一邊跟著嗚嗚啜泣。


    “林兄弟,既然你是左兄的兄弟,也就是我許嘉和舍妹的兄弟。林兄弟,請跟我來。”


    說完,吩咐五個大漢和那小乞丐從另一處打開地窖開關,帶著林默穿屋過巷,來到荒宅後院的一個小瓦房前。


    隻見許嘉重重叩打了三下瓦房門板,又輕輕敲了兩下門環,瓦房裏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門板被打開了一條細縫,一個大眼睛的女人露出了半張臉,見到許嘉,警惕的表情才放鬆下來。


    “開門,此人是左兄的至交。”


    許嘉說完,那女人打開門,將林默讓進了屋內。許嘉關好門板,向二人介紹道:


    “左兄,這是舍妹。平兒,這位林兄,乃是左兄的至交。”


    林默有些茫然的對眼前這個叫許平兒的女人點頭示意,女人也同樣用詫異的目光望著林默,簡單行了個禮,問哥哥道:


    “兄長,左大哥怎麽沒來?”


    許嘉低頭拭淚,哽咽道:“妹子,左大哥他……去了。”


    那女人似乎受了極大的打擊,一個不穩靠在牆邊,在兄長的攙扶下才坐了下來。


    林默不便上前,尷尬的環視四周,發現這破屋雖然簡陋,但是生活用品一應俱全,牆角的床上,還有一個在繈褓中熟睡的嬰兒。


    許平兒癱坐在地,聽許嘉轉述左千秋之死的經過,悲傷的捂著嘴唇,不想讓哭聲吵醒床上的孩子。


    許嘉扶著妹妹道:“妹子,左大哥臨死前托林兄幫忙,我想不管如何,我們就將林兄和這把寶劍當做誰伯父和左大哥,向他們行個大禮吧。”


    許平兒點頭,和哥哥許嘉忍著淚花,竟噗通一聲跪倒在林默麵前。


    “哎哎……不至於不至於……”林默連忙要扶起二人,許嘉止住道:


    “林兄弟,這一拜不是拜你,是拜對我們一家照顧有加的兩位恩人。請你代他們受我們一拜,不然我兄妹二人此生不得安心。”


    林默無奈,隻得任由二人拜了,才讓許嘉扶起妹妹。


    “許兄……”林默見他哭得傷心,料定這屠戶與左千秋關係匪淺,便問道:“許兄是不是左千秋當年軍中好友?左千秋在時,曾說要接濟諸位軍中袍澤。林默不才,雖不敢說豪富,可也略有薄財。許兄和平兒妹妹若有難處,不妨直說,切不必把林默當外人。”


    許平兒望著哥哥,隻聽許嘉輕聲道:“林兄弟也是羽林衛,他也許能幫我們。”說罷,許嘉指了指床上的嬰兒道:“林兄,孩子睡的輕淺,吵醒哭喊怕驚擾四鄰,還請屋外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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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得院子,五個壯漢和小乞丐見到林默,盡皆拱手賠罪。


    “這五人是我肉鋪的學徒,也是多年兄弟,得罪之處,還請林兄見諒。至於這個小娃子,他喊舍妹姑姑,也算半個兄弟吧。”


    林默捏了小乞丐鼻子一下,向眾人還禮,隻說不打不相識,算是冰釋前嫌。


    許嘉讓眾人散去,方與林默坐在院中的一方大石磨上敘話。


    許嘉拭去眼淚道:“適才林兄弟問我與左兄是否為軍中袍澤。我許嘉一介粗人,哪裏配得上與左兄同伍。實不相瞞,我與左兄,本來並非故舊。”


    “並不相識?難道這床上的嬰兒……”


    林默心下更好奇,不懂左千秋與許嘉既然並非故舊,為何臨死前反倒對其念念不忘?他不由得聯想到屋內的許平兒和小嬰兒。


    許嘉解釋道:“不不,林兄不必多想。在下是想說,當年我與左兄結識,也是通過這把劍。”


    “以此劍相識?”林默不由得打量起手中的“如”字劍。


    許嘉點頭,慢慢講述他與左千秋相識的經過。


    原來當年左千秋在軍中,曾經也有一位過命的生死之交,名叫誰如。


    對,就是姓“誰”,單名一個如字。


    誰如比左千秋年長,曾經當過長安官獄的守丞,後不知犯了何罪,被奪了官職,罰其軍前效力。在軍中,誰如與左千秋相識相交,並在戰爭中共經生死,結成患難兄弟。


    在一次戰鬥中,誰如為了掩護左千秋,身中數箭重傷。臨死前,誰如將自己多年隨身佩劍送與左千秋,希望他能幫自己照顧在長安的故交。


    幾年之後,左千秋因功被調入羽林衛。抵達長安後,他便按照誰如所指,前來掖庭巷找尋許嘉的肉鋪。不過他並非奔許嘉而來,他要找的人,又或者說誰如臨終前托付的那個故交,乃是許嘉的妹夫,也就是小乞丐口中的長毛。


    許嘉一開始對於左千秋並不放心,他甚至在聽說彪悍羽林衛左千秋是來找自己的妹夫時,差點與左千秋大打出手。也是在認出這把劍後,許嘉才相信左千秋是誰如托以生死的弟兄,引薦左千秋和妹夫相認。


    後麵的日子裏,左千秋就代替了誰如,照顧起了這個長毛長須的小弟弟,並且和肉鋪屠戶許嘉成了好友。直到左千秋臨要和林默去迎接昌邑王入朝,他才最後一次來見過許嘉一家。


    聽到這裏,林默恍然大悟:“所以,左千秋那一晚徹夜未歸,是來見許大哥和你妹夫?”


    許嘉點頭:“那晚之前,我妹夫已經被官兵抓走。左大哥前來,一是商量如何將我妹夫救出,再者,我想就是左大哥請林兄來的原因。”


    林默問道:“跟你妹夫有關?伸冤?還是查案?”


    許嘉沉吟了下,明顯他內心在猶豫,在斟酌。片刻後,許嘉道:“妹夫被抓,我等無力迴天。當時隻是想求左大哥出麵,送舍妹和外甥出城。”


    “出城?一般罪不及妻兒,莫非你那個長毛妹夫犯了什麽大罪?”


    麵對林默的問話,許嘉小心的思索著答案:“其實妹夫被抓的原因,我們尚不清楚。我們甚至都不知道是誰抓了他。隻不過這長安對於舍妹和外甥確實兇險,我想將他們送到蜀地去,那裏有我老父的故交,能照顧他們母子。隻是近日來未央宮中生變,大將軍下令閉城,我等小民沒有將令,自是無法出城。當日左兄說他有辦法出城,不過要等迎接昌邑王入朝後。如今你們已經送昌邑王入朝,可是大將軍沒有開城的意思,我想能不能勞煩林兄,送舍妹和外甥出長安。”


    “哦,隻是送她們母子出長安。”


    林默明顯感覺到,許嘉在處處閃躲關於妹夫的話題,重點隻是妹妹和繈褓中的外甥。


    也許是得罪了哪位大人物吧。林默一時也不便刨根問底,他答應了左千秋的遺願,要做的隻是完成,而不是來糾結原因。


    士為知己者死,看人,不看事。


    “這倒是不難。”林默想了想,同樣語焉不詳的迴答道:“我既然護送昌邑王入長安,想必不久後昌邑王走……我是說出城啊,我也會護送跟隨。那時候送令妹母子出城正是時機。請許兄讓她們母子再委屈幾日吧……如今已經是五月末,我想不出一個月,定能送令妹母子出城。”


    “一個月?這麽準嗎?”許嘉有些不相信。


    “嗯,隻要我沒記錯……”林默想起曆史上關於昌邑王的記載,甚至不由得有一絲涼意湧上心頭。


    許嘉大喜,連忙要再給林默行禮,被林默止住,直說自己也要對得起左千秋在天之靈。林默沒有多留,便起身迴未央宮。臨走前,許嘉一再要求,林默還是收下了那柄“如”字寶劍。


    路上,林默心想,後麵的阿事情清晰了,等一個月後發生那件大事,自己趁機送許平兒母子出城,然後盡力追查霍去病之死。


    他心中如意算盤巴巴響,可他哪裏知道,曆史從他接到劉賀那刻起,就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不僅是昌邑王,就是許平兒和那繈褓中的孩子的命運,也將隨之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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