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穀口,歸屬蜀漢勢力範圍的南側平原上,一支小隊正在躲在帳篷裏烤火。


    “阿哥,都第十天了,這穀口別說馬車了,連隻鳥都看不見啊。”山風吹過,他凍了一個哆嗦。“娘的,這北邊的山裏可是比南中冷多了。”


    抱怨的彝族士兵名叫白飛,此刻他烤著火,眼巴巴望著光禿禿的穀口。


    “讓你等你就等,哪那麽多話。王將軍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丞相說一,他一定要做到十才行。”對麵的哥哥白平顯得成熟幾分,習慣性的教訓起弟弟。


    他們都是前幾年諸葛丞相平南蠻時歸順蜀軍的,因為兄弟二人目力矯健,且在山路行走如飛,被選入斥候,統歸牙門將軍王平統領。


    今天,已經是他們奉命在穀口守候的第十天了。王平交給他們的任務很簡單——等一輛黑色馬車駛出穀口,立刻通報。


    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受這樣奇怪的任務,一個多月前,他們奉了同樣的將令,在子午穀的山口前等一個人出現。


    等一個身穿魏國功曹官服的人出現。


    “阿哥,你說這次王平將軍讓等的人,是不是和上次一樣,也是魏狗的奸細?”小弟白飛好奇問道。


    “管好你的嘴。”


    哥哥狠狠的訓斥了一句,可是又憋不住的湊近了弟弟,小聲說道:“後來我聽說,那人根本不是什麽魏狗奸細……”他悄悄附到弟弟耳畔,輕聲說出自己從軍中好友那裏聽來的消息。


    “什麽,你說上次那人是從敵營返迴的暗釘?!”白飛不禁喊出。


    “喊什麽,喊什麽!”兄長使勁拍了拍少年的腿,私下環顧,生怕山風帶走了他的秘密。


    “他雖然不是魏國人,可卻是魏延魏帥手下。”


    “魏帥?那不是丞相倚重的大將嗎?王將軍為何要我們監視他的手下?”


    哥哥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漢人就是這樣,他們和外人鬥不算,非要和自己人鬥。我可是聽說,魏帥與王平將軍的靠山楊儀楊參軍是死敵,連諸葛丞相都不能調和他們的矛盾。所以依我看,這次的任務,還有上次在子午,王將軍八成根本不是奉了丞相的將令。”


    “你是說,是楊儀下令……”弟弟不禁捂住了嘴巴,縱然他不懂得漢族人的黨爭,也能感受到此事的複雜與危險。


    “沒啥,當兵吃糧,我們就像弓弦上的箭,拉弓的人讓我們往哪射就往哪射,至於射中的是誰,就不是我們管得了的了。”


    兄弟二人正說著,三個單薄的身影出現在山口。


    弟弟白飛當即起身,要去向不遠處王平所在的軍營稟報,但卻被哥哥攔住。


    “穩住了,將令說的是一輛黑色馬車,沒說是幾個人。王將軍辦事穩重,最容不得冒失鬼。”


    白平凝視著三個人,全都破衣爛衫,背上各自背著一捆幹柴。


    “也是,看著像是附近的樵夫。”弟弟被哥哥一說,轉而放鬆了警惕,正要重新坐下,卻見哥哥機警的起身。


    “就算不是馬車,也著實有些蹊蹺。走,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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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布背著柴火坐在最前麵,身後的餘承不時迴頭,想去攙扶步履蹣跚的老爹,卻被雷布拚命製止。


    “哪有樵夫和樵夫間還互相攙扶的,一看就是反常!林兄不是說了,一切小心,最忌反常!”


    盡管他在教訓別人,但是自己走得並不比餘老翁強很多。要不是他趕著去將翻車下的餘承和餘老爹救出,靠他們幫自己包紮,眼下這條腿就廢了。


    老爹擺擺手:“兒你往前走,爹能行。”


    餘承無奈的迴過頭去。縱有不忍,但是他知道,必須按照赤帝說的話走下去。


    馬車損毀,本來寬綽的路途一下子拉長了一倍,現在距離赤帝要求的日子,隻剩下不到一日。


    他的記憶迴到幾天前的深夜。


    當整個鹹亨米店被那陣急促的敲門聲叫醒時,餘承曾經一度以為是鑿點暴露。在壯著膽子開門時,他的手中已經攥緊了殉國的毒藥。


    而當那張陌生的麵孔說出自己就是赤帝時,他的心跳反而更加急促。


    這是赤帝第一次不用偽裝,明目張膽的出現在自己麵前。當暗釘如此直接大膽行事,一般隻有兩種情況。


    要麽暗釘叛變,帶著敵軍前來納投名狀;要麽是遭遇重大風險,根本來不及偽裝和接頭。


    毫無疑問,那夜的情形屬於後者。


    在地窖中,赤帝將誤入奸計的事毫無隱瞞和盤托出。此時任何為了顏麵的掩飾都是對大漢的不負責任。餘承除了震驚,還感受到了一種極度的壓迫和絕望。


    唯一帶給他希望的,是眼前赤帝的鎮定。沒有多餘的懊悔和解釋,赤帝告訴他,自己已經想好了力挽狂瀾的計劃,而餘承在這個計劃中的角色尤為重要。


    “替我迴到漢中,將一切稟報丞相和魏帥。”赤帝極為認真的說著。


    “那你呢?”餘承焦急的問道。


    “我要留在這裏。”對麵的人迴答。


    “不不不……”餘承連連擺手。“你是大漢的精銳,你身上肩負重任,不用為了救我而……”


    “不是為了救你。”赤帝斬釘截鐵的說道。


    “隻有我能救北伐,救大漢。我必須留下,而明天,載著瘸腿老兵的馬車也必須離開長安。”


    “餘承你聽好,離開長安不是對你的優待,而是你肩上的任務。”


    這句話再次響起,不過說的人和聽的人調換了順序。


    餘承明白了,眼前的男人除了救人一命的慈悲,還有誓要完成子午穀奇謀的決心。自己無力改變他,也根本不想改變他。


    在赤帝的話中,他找到了自己渺小一生的偉大意義。


    就像程武對於奮起的夏侯楙的感情一樣,餘承亦被赤帝所感染,他知道,這是他人生千載難逢的建功之機。潛伏十年,他等的就是今夜這一刻。


    他餘承,心甘情願成為赤帝手中的一顆棋子。


    接著,赤帝遞來一張皺著的麵具。


    “迴去的路上帶著這個,你要扮成我的樣子。記住我叫林默,是個當過兵的瘸子。”赤帝將自己和雷布以及鄒義的故事簡單說了。


    “我已經和雷布說好,會帶著故人之父迴漢中贍養。”


    如此危難時刻,赤帝竟然還能想到自己的父親。盡忠盡孝,林默幫餘承做到了兩全。


    餘承比徐庶幸運,因為他遇到了林默。


    餘承用心記下赤帝的話,並將麵具試著帶到臉上。


    雖然唿吸不暢,但是能夠貼合黏住,隻要保持沉默,能夠撐到漢中。


    而赤帝接下來的話令人膽寒。


    “迴去的路並不比留下安全。袖子裏藏把刀,這一路上,你要殺人,要不就會被人殺。”


    “殺人!?”餘承不解。“你不是說他們都是和你經曆過生死的朋友?”


    “那個叫鄒義的少年,是個奸細。他一路上都想殺我,隻是沒有機會。他應該是想學會我的絕招,從而找到下手的破綻。”林默冰冷的說道。


    “奸細……那他是魏國人?”


    “不,他自作聰明的暴露過身份。他是成都羽林衛,動機應當是高層的政治鬥爭。”


    “那他……學會了你的絕招嗎?”餘承追問。


    林默搖了搖頭:“不過迴去的路上他就等不了了。任何地方,任何時機,一旦出現任何反常,都是他下手的征兆。”


    餘承點頭,最後問道:“所以你如何發現他的?”


    林默冷笑:“嗬,一個自稱不識字的人,能夠清楚念出‘西蜀細作’四個字,言語間都是成語和文言。這都太反常了。”


    “反常就一定有問題,不對麽?”


    秦嶺的寒風將記憶吹散,餘承捏了捏手中染血的腰牌,不由得為孤身在長安的赤帝捏了把汗。


    林默,你可一定要平安。如今的你,才是確保子午穀之計必成的白帝啊!


    三個人在山路上跋涉著,他們踏遍崎嶇峰巒,越過林間激流,從黃土地一路走來,直到定軍山的挺拔輪廓出現在視線彼端,他們終於確信自己走出了魏國的版圖。


    坦途在望,卻見遠處兩匹黑色軍馬踏破山石迎麵奔來,將通往沔縣的大路攔腰截斷。


    “站住!”


    頂在最前的白飛喊道:“大膽魏狗細作!還不速速受降!”


    他身後,馬上的白平氣沉丹田,拉弓搭箭,瞄準了餘承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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