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幾天之前,嬴扶蘇還在九原郡向著太原郡死命趕路的時候。


    一支龐大的騎軍,同樣在上郡南邊的群山塬上高速行軍。


    一萬八千餘名騎兵,在直道上奔馳,也是浩浩蕩蕩。


    而令人詫異的是,涉間和蘇角,兩人兩騎,沒有身穿重甲,隻是穿了前胸的護甲。


    這兩騎赫然跑在整個一萬八千多名騎軍的最前頭。


    兩人竟是在賽馬。


    涉間罕見地沒有步行和乘車,也騎了一匹黃色戰馬。


    涉間雖然是步軍將軍,但騎術並不差。


    不過和蘇角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蘇角一馬當先,時不時還故意放慢速度,等等涉間。


    涉間盡管已經按自己平日裏的水平超常發揮了,但還是追不上蘇角。


    隻能看見馬屁股。


    兩名將軍帶領著這一萬八千名騎兵,在一處山口外麵停了下來。


    山口顯得很安靜,看不到裏麵的情況。


    再往前,就是石門關。


    從這個山口進去,是一條好幾公裏的狹長山穀。


    蘇角派了兩名探子,快馬進了山口探查情況。


    公子扶蘇和上將軍蒙恬嚴令,騎軍大隊不得貿然進入山穀中。


    涉間向蘇角說道:“讓一萬騎留在這裏警戒,其餘騎軍後撤二裏地,安營紮寨,等待步軍過來。”


    蘇角聳了聳肩,毫不在意地說道:“涉間,你個憨子也太謹慎了。怎的都過來了,還要後退兩裏路?”


    涉間說道:“後麵兩裏地勢高,易守難攻,是最好的紮營地。而且進可攻,退可守,甚至構築壁壘都行。而這裏看著開闊,但其實距離山口太近,不適合紮營。”


    蘇角撇了撇嘴,顯然對涉間的謹慎不以為意。


    自己是騎兵,騎兵就是要長途奔襲。


    “要我說,公子和上將軍都太謹慎了。我這裏可是一萬多騎兵,那石門關守軍才五十人不到。一個奔襲,就拿下石門關了,還用等你的步軍?你那步軍太慢了,到這裏怕是還得走三五天。”


    涉間憨憨笑著:“我已經讓一部分步軍乘坐駟馬戰車了。應該快一些,比咱們也慢不了幾個時辰。今天晚上,最多明天淩晨,一準能到。”


    蘇角眉毛一挑:“不如,我們把石門關打下來。這樣也能給長公子和上將軍省點事兒。”


    涉間臉色一變,變得極其嚴肅。


    “上將軍命我跟著你,不許你魯莽行事!”


    “你若貿然行事,我立刻切斷你部的糧草供應!”


    “你和你的馬,啃草地去!”


    涉間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讓蘇角一窒。


    他悻悻地擺了擺手:“我……也就是與你這麽一說罷了……別當真哈……”


    蘇角和涉間,在外人看來,其實是兩種截然不同,甚至矛盾到極端的人。


    蘇角來自於洛陽蘇氏,是曆史上都有名的古老家族。


    為將驍勇善戰,麾下騎軍勇猛異常,向來以猛打猛衝聞名。


    而蘇角這人呢,彪悍率直,心裏藏不住事兒,又衝動易怒。


    雖然勇猛,但直腦筋,心思單純。


    出身庶民的涉間。卻和蘇角是完全相反的兩種性格。


    涉間憨厚拙撲,剛毅沉穩,但又極其聰明。


    作戰的時候很少貪功冒進,總是穩紮穩打。也從來不講究個人勇武,很善於用大陣。


    即便是蒙恬,也很少見到涉間發火憤怒,他總是一副農民式的狡猾和土氣。


    你其實很難相信,這麽一副憨厚的外表下,藏著冷靜、沉穩、聰敏這樣的特性。


    這兩個人,怎麽看都不像是會成為朋友的人。


    但偏偏,就是這樣兩個性格頂牛一般矛盾的人,卻關係極好。


    蘇角就是那種目空一切的性子,除了上將軍蒙恬,他隻服涉間。


    甚至是上將軍王離,乃至王賁,蘇角都不怎麽瞧得上。


    論謀略,你們是強些。


    但再強的謀略,也總是要打硬仗的。


    不還是得來靠我麽!


    自己的騎軍,就是用來幹硬仗苦戰的!


    但蘇角怎麽想也想不通的是,自己在之前的訓練中,卻幾次敗給了涉間這個憨子。


    不是個人勇武。


    而是堂堂軍陣。


    自己的騎兵,向來在戰場上所向披靡。


    打了這麽多年仗,對敵從無敗績。


    可唯獨兩次失敗,都是被涉間擊敗的。


    第一次,涉間以六千步卒和兩百輛戰車模擬六萬步軍和兩千戰車,擊敗了自己的五千騎兵。


    蘇角覺得,涉間是仗著戰車之利,僥幸獲勝。


    但後來又有一次,涉間用四千步卒,正麵硬鋼自己的五千騎兵,結果打了個兩敗俱傷。


    騎兵對步兵,況且還占據數量優勢。


    自己卻生生被涉間給陣中‘斬首’。


    那一次,蘇角才真的對這個貌不驚人的步軍將軍,徹底服了。


    聽蘇角服軟,涉間滿意地點了點頭。


    蘇角則派手下騎軍校尉,按照涉間將軍的話行事。


    一萬騎兵留在山口前,人不下馬進行警惕。


    餘下的八千騎兵,向北又跑迴了二裏路,上了直道兩邊山塬的頂上,開始安營紮寨。


    涉間歪著腦袋,有些想不通似的問蘇角:“老蘇,長公子給你的那鐵環,感覺上將軍也很重視啊!”


    蘇角立刻有些眉飛色舞:“那是!不知道長公子怎麽想到的!小小的兩個鐵環,卻太神異了!簡直是神來之筆啊!”


    嬴扶蘇帶著親兵向北走的時候,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蘇角,按著自己親兵的方式,也試了試這馬鐙。


    當時自己本來是為蒙恬準備的,可是蒙恬重傷,自己就隨手贈給了騎軍主將蘇角。


    隻是一試之下,騎軍主將出身的蘇角,就立刻發現了異樣。


    蘇角立刻迴城去見了上將軍蒙恬。


    涉間也不知道蘇角和蒙恬到底談了些什麽。


    隻是聽到馮府中傳來陣陣馬蹄聲。


    緊接著,上將軍就令蘇角留下了兩千騎兵又兩千匹戰馬,以作他用。


    這擺明了就是因為那兩隻鐵環啊!


    涉間很疑惑,兩支鐵環有什麽神異的?


    “那鐵環……到底幹什麽用的?”


    蘇角看出了涉間的疑惑,但想到這憨子剛剛以糧草要挾自己。


    便立刻說道:“想知道?我就不告訴你!哎……就是玩……”


    涉間看蘇角不告訴自己,也不氣惱,淡淡笑了笑,卻抬頭看了看日頭。


    蘇角本想看涉間氣急敗壞的樣子,可未能如願。


    “你看天作甚?”蘇角莫名其妙。


    涉間挑了下眉毛,淡淡說道:“虧你還是將軍,你那兩個探子進入山穀,已經一個時辰了!還沒出來!”


    蘇角瞪大眼睛:“誒?你不說我都忘了……”


    說著,又派了一吏十二名騎士,進入山穀。


    隻是這一次,蘇角囑咐去探查的騎士,快去快迴,注意安全。


    十二騎士馭馬南進,消失在了山口。


    蘇角似乎是也發覺了情況有些不對勁,他皺著眉頭,臉上露出了一種忐忑和焦急。


    突然!


    從山穀中衝出來一名騎士。


    蘇角瞳孔一縮。


    那名騎士身上中了三四支弩箭,每一支箭,都入身半尺有餘。


    比騎士更慘厲的,是胯下戰馬!


    馬身上插了七八支箭羽。


    距離一萬騎兵的陣前還有百多米的時候,那名騎士的戰馬便轟然倒地。


    蘇角大驚,立刻帶著幾十名騎士上前。


    那倒地的騎士,已經奄奄一息。


    看到蘇角之後,騎士拚盡全力說了兩個字,便撒手人寰。


    “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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