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蒙恬商議完之後,嬴扶蘇帶著涉間和蘇角,出了大堂。


    一出大堂,嬴扶蘇就立刻去找馮職。


    扶蘇要搞清楚,這個甘武,到底是姓汪還是姓蔣。


    涉間和蘇角麵麵相覷,上將軍蒙恬提出來的計劃,有些讓人吃驚。


    但細細想來,卻是有驚無險,不失為良計。


    蘇角從懷裏掏出嬴扶蘇賜予的一對大鐵環,問涉間:“憨子,長公子賜給我這物件,到底是何用處?”


    涉間滿臉的無所謂:“我怎麽知道?你自己去問長公子!長公子不是說了麽,這是騎兵用的物件。你都不懂,我能明白?你看我像騎兵?”


    說完,涉間卻兀自走了。


    夜幕降臨,步軍剛剛接管了膚施縣城,自己還要帶隊巡視。


    最關鍵的是,涉間從上將軍的口中得知了刺殺的經過,也是驚出一身冷汗。


    前一天的夜裏,自己的五千步兵,就已經完全控製了膚施縣城的外圍。


    也就是說,發生刺殺之後,那些可能剩餘的刺客,或者是主使,一定是還在城裏的。


    自己要吩咐下去,讓人好好排查。


    而聽了涉間的迴話,蘇角默然。


    這種事情問涉間,簡直就是雞同鴨講。


    呸,人同鴨講!


    嬴扶蘇卻一溜小跑,在馮府的一間側房裏,找到了馮職。


    此時的馮職,卻很是狼狽。


    從馬車上重重摔下,已經受了重傷。


    被涉間帶迴馮府之後,又險些就被推出去斬首。


    險之又險地活下來,但馮府已經易主。自己的寢室,被讓給了長公子。


    自己則差點就被扔到了柴房裏自生自滅。


    好歹也是一郡之守,卻一日之間淪落至此。


    倒是涉間那粗鄙之人,吩咐手下,專門找了一間側房安頓自己,又派軍醫來給自己治傷。


    但靜下來之後,細細一想。


    馮職卻啞然,這粗鄙的涉間,救了自己一命啊!


    嬴扶蘇進了馮職所在的側房的時候,看到馮職正在發呆。


    但馮職的樣子,卻讓嬴扶蘇忍俊不禁。


    秦代時候,遇到骨折這樣的傷,醫者已經開始使用木板或者木棍固定患者的身體,以促進骨骼自己愈合。


    當然,沒有後世那麽先進。


    即便是用‘夾板’固定,傷好之後,也大多數會留下殘疾和畸形。


    馮職此時此刻,就是全身被木板和木棍固定著,然後頂著倆大大的黑眼圈,望天發呆。


    覺察到有人進來,馮職迴了神,卻發現正是長公子嬴扶蘇。


    馮職下意識想要下床行禮,一動之下,卻引動傷勢,疼得齜牙咧嘴。


    嬴扶蘇趕忙製止了馮職的動作。


    “馮大人受了傷,不必行禮了。扶蘇來這裏,一是想要看看馮大人的傷勢,二來,是有些問題想要問馮大人。”


    “長公子有什麽問題,馮職知無不言。”


    “不知道馮大人,認不認識甘武?”


    聽到甘武這個名字,馮職的臉上突然精彩起來。


    “長公子怎麽突然問起甘武來?”


    嬴扶蘇說道:“馮大人認識甘武?那人如何?”


    “甘武……這個人一言難盡啊……”


    “怎麽說?”


    馮職苦笑著說道:“這甘武是上卿甘羅的次子。甘羅十二歲官拜上卿,是秦國佳話。而這個甘武,從小就以甘羅為榜樣,但又在最是敬仰秦上將軍白起。私下裏經常說,大丈夫生於世間,當立不世之功,當為秦國謀太平。”


    嬴扶蘇思忖,不解地說道:“誌向高遠,這是好事啊!怎麽叫一言難盡呢?”


    馮職說道:“長公子不知啊,誌向高遠的確是好事,但放在甘武身上,卻有些……有些……讓人心驚膽戰。”


    “嗯?”


    “甘武這個人,像個瘋子。”


    “怎麽說?”


    “我等拜入左丞相李斯門下學習,都是氏族舉薦,或者憑借政績。但甘武不同,他……他是一個人闖入了丞相府邸,深夜摸進了丞相書房,然後偷聽丞相議事。一個人在丞相書房裏,潛了三天三夜,都沒有被人察覺。被發現的時候,竟然是因為餓昏了過去,撞翻了屏風。”馮職臉上極為精彩,說的,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李斯貴為大秦左丞相,丞相府邸的警衛,也是極為嚴密的。


    但甘武竟然悄悄潛入,還偷聽了三天??


    嬴扶蘇嘖嘖稱奇,這小子不當刺客都可惜了。


    “後來,丞相沒有怪罪於甘武,反倒是將他留在了府上,做了舍人。上卿之子,又是甘氏世族,卻也是心甘情願地當個舍人。倒是也很難得。”馮職似是迴憶地說道。


    嬴扶蘇卻並不那麽想聽這些雜聞軼事,於是問道:“甘武軍事如何?領過兵嗎?”


    馮職臉上怪異更甚:“甘武從小,從沒讀過任何兵書。甚至他對那些兵書,都很瞧不上。自己有一番言論,但太過於驚世駭俗。”


    “怎麽個驚世駭俗?”


    馮職說道:“孫子雲,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意思就是打仗這樣的事情,是國家大事,關乎國本,一定要小心謹慎。但甘武似乎並不這麽認為,他曾經私下裏數次斷言蒙恬北征匈奴的戰略太過於保守。”


    嬴扶蘇說道:“打仗這樣的事情,本來就各有言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倒是不足為怪啊。”


    誰知道馮職卻搖了搖頭:“長公子要是知道他說過的話,就不會覺得不足為怪了。那甘武曾經說,匈奴來去如風,集散無常。打匈奴這樣的敵人,不應該像滅六國時候一樣,動輒三十萬眾,打堂堂正正的攻防戰。雖然浩浩蕩蕩,但是勞民傷財。修築長城,更是輕民力,又徒勞無功。”


    嬴扶蘇莞爾一笑:“這甘武還挺有意思,那他覺得匈奴應該怎麽打?”


    “甘武說,應該集中數萬精騎,深入大漠,長途奔襲匈奴王庭。隻要一戰殲滅匈奴王庭,使得匈奴群龍無首,就可以畢其功於一役。”


    嬴扶蘇瞪大了眼睛,嘴巴也長得大大的。


    集中數萬精銳騎兵,長途奔襲,直接襲擊匈奴王庭?


    這個想法,著實太超前了!


    秦代的時候,騎兵雖然已經發展了起來,但總體上還是作為步兵的輔助。


    蒙恬修築長城,就是最好的體現。步兵囤在長城沿線,遇到匈奴進攻就死守土城。


    而騎兵作為機動兵力,快速機動,支援步兵作戰。


    即便是當年蒙恬伏擊頭曼的陰山一戰,也是以步兵和弩兵布下了口袋陣,騎兵作為誘餌佯裝戰敗。


    趙國倒是胡服騎射搞了大量的騎兵,然後削減大量車兵。但趙國的騎兵,卻也是配合壁壘和趙長城的步兵作戰,和秦軍類似。


    主要還是因為中原的七國大戰,各國之間的道路和關隘都十分明確。秦趙對峙的壁壘和丹水,秦與六國對峙的函穀關、武關,都是必須得大量步兵才能夠攻取的。


    所以這個時代的戰爭方式都是以壁壘對峙和攻城戰為主,步兵是絕對的主力。


    缺乏攻堅能力的騎兵,雖然已經開始逐漸嶄露鋒芒。


    但在這個時候,還沒有誰能提出,將騎兵作為單一的主力兵種來使用。


    而甘武竟然直接提出,單純使用大量騎兵,長途奔襲。


    這不就是閃電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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