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盤叮當碎響迴蕩在宮殿內。


    淩厲怒氣衝得胸中一陣鈍痛,低咳一聲,嘴角鮮血汩汩湧出,滴落在雪白的寢衣上,顧霆霄捂住胸口,麵色痛苦異常。


    他的身體一會兒如火燒一樣,一會兒額頭上又是冷汗淋漓,身體裏似乎有灼熱烈火與刺骨寒冰交錯侵襲。


    張太醫立即給他上了針灸,“侯爺心脈原本舊傷累累,如今又傷成這樣,我已經用了最好的藥,希望能熬過兇險的今夜。”


    鳳悠悠心焦如焚,扶住顧霆霄讓他躺下,他緩了緩氣息,點點頭,費力的閉上眼。


    “侯爺,這些事自會有人查,侯爺千萬不要再動怒傷身了。悠悠明白了,他們是把我當成了媚主禍國的妖女,他們本來要殺的是我,卻中了西戎國師的奸計,差點要了侯爺的命。”


    想到入宮時,陳良跪在宮門口皇恐懺悔,抬頭看見她時眼中那複雜的恨意。


    鳳悠悠似是自嘲地笑了笑,她早該想到,她占著這個皇位,一定有很多人看不慣了。


    可是,他們如何知道,她為了讓顧霆霄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稱帝,她鳳悠悠也想盡了辦法。


    她怎麽就媚主禍國了?


    “如今侯爺身體有恙,若是又因刺殺事件遷怒皇城司和宰相府,引起大南朝堂動蕩,隻會中了陰險可惡的大國師的陰謀詭計。他怕是就等著大南自亂陣腳,趁亂入侵邊關。”


    “侯爺,此事,做做表麵樣子,將皇城司與宰相府的人先入獄關押,慢慢查,侯爺看如何?”


    顧霆霄閉著雙目,輕輕點了點頭。


    鳳悠悠趕緊吩咐有喜,讓前殿侯著的一眾大臣進了內殿。


    宰相陳良、大學士陳理南、和新任副相秦牧。


    看見主君重傷臥床不起,陳良早已經顫顫巍巍的跪下伏地痛哭。


    有喜接過他呈上來的泣血認罪書,轉交到鳳悠悠手上。


    翻開便見血字滿陳,忠心可鑒。


    他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自己欲謀刺殺女皇的罪行。


    便他也沒有料到,自己中了李懷玉的計,李懷玉也中了大國師的計。


    其實大家都相信,陳良忠於先皇,忠於九皇子,這十幾年來,是宰相府、大將軍府和奉親王府一直在暗中輔佐顧霆霄成長,助他奪迴天下。


    他不可能幹出刺殺主君的事。


    “老臣胡塗,中了李懷玉與西戎國師的陰謀詭計。老臣伏罪當誅!”


    陳良伏在地上,蒼老孱弱的身子顫抖不止。


    他想殺的妖女就在麵前,如今反掌握著他的生死。


    “陛下,請陛下賜死老臣吧。”


    鳳悠悠輕輕合上血書,垂目淡然。


    “陳相不知,你們主君他本來已經決定恢複皇太子身份,登基稱帝。若非你們橫插一刀,如今你們應該已經改稱你們的主君為陛下。”


    “你連累這麽多人,陳相一定很後悔吧?”


    陳良早已愴然落淚,痛悔交加。


    鳳悠悠的目光越過陳良看了看他身後跪著的陳理南。


    陳理南也是被牽連,要被查的人。


    他有些肅然蒼白的臉,隱含著憂愁。


    剛剛他才得知,是父親想刺殺女皇陛下,卻誤傷了主君。


    他心中感慨萬分。


    鳳悠悠為什麽總是成為眾矢之的。


    過去的鳳悠悠在皇宮中做了十八年人質,如今又因為太過得寵,讓主君隻愛美人不愛江山,這些人要殺了她這個紅顏禍水。


    不過,看起來,她如今再不是從前那個弱不禁風的長公主了。


    十幾日不見,看上去,她還是那個楊柳白雪般的纖弱女子,可如今她瀲灩清冷的眉目中,多了許多堅定和冷靜。


    陳理南低頭一笑,看來,他當初的決定是對的。


    “陛下。”


    抬手行禮時,望向鳳悠悠,眼神如暖暖陽光掠過她的臉。


    鳳悠悠心中竟有一絲悲涼,清冽的聲線,如山穀中的幽泉沁入人心。


    “陳大人近日辛苦了,刺殺一案,還要委屈陳大人配合秦大人,徹查皇城司和宰相府。”


    秦牧帶著人將陳良與陳理南收押。


    鳳悠悠站在原地發呆了好久。


    如今顧霆霄重傷,大國師虎視眈眈,陳良和陳理南都被下了獄,現在她要如何是好?


    張太醫一臉凝重的上前喚她,“陛下,陛下,你沒事吧?”


    鳳悠悠搖搖頭,打起精神,上前替昏迷中的顧霆霄擦汗。


    紅腫眼圈,把不相幹的人都打發出去。


    “我已經讓有喜著手準備大婚和登基大典,等你傷好了,把我祖母和我母親還有太皇太後接來證婚,太皇太後和祖母母親從此也就和解,大國師,我定會解決了他。我要讓西戎與大南,天下歸一,美滿太平。”


    微涼的月色撒滿庭院。


    幹枯的芍藥枝差互交錯,投下紛亂的影子。


    殿門外一片嘈雜。


    一隊太監開路,老遠便聽見,太皇太後那蒼老的聲音,她從轎輦上被人扶著出來,一臉鐵青走進九華殿。


    九華殿的太監阻攔不及,一行人便硬闖進了前殿。


    太皇太後聽說鳳悠悠自作主張,將陳良和陳理南都下了獄,驚覺這女人怕是要奪大權。


    她再也按捺不住了,帶著身邊那一眾武功高強的太監,衝破守衛進了九華殿。


    “小九……小九……”


    太皇太後雙手顫抖,向前摸索。


    隻聽見鳳悠悠冰冷的聲音,“太皇太後不用著急,小九他不會有事的。”


    一聽是鳳悠悠的聲音,她驟然怒罵起來,“都是你這個妖女!若不是你,我的小九如何會受重傷?”


    “當初傳言你命帶刑克,果不其然!”


    她激動地咬著牙,聲音如冷風刺人。


    “鳳悠悠,你這個妖婦,你不是跑迴西戎了嗎?為什麽又要迴來?你莫不是還想做我大南真正的皇帝不成?有哀家在,你休想!”


    她手中的拐杖一揮,凜聲大喊,“都給我上,取妖女性命!”


    那些太監從腰帶裏拔出軟劍,瞬間,寢殿內金屬脆響聲一片,明晃晃刺人眼。


    眾人氣勢洶洶的朝鳳悠悠圍過來。


    九華殿的眾暗衛和禦衛軍也連忙上前接招。


    “住手!”


    鳳悠悠一聲厲喝。


    一時間,兩隊人馬對峙著,劍拔弩張,分外眼紅。


    隔著幾個暗衛和太監,鳳悠悠淡淡看著太皇太後那雙瞎眼。


    冷冷嗤笑道,“太皇太後,侯爺在養傷,若是你再在這裏鬧事,小心我將你也一起下獄!”


    太皇太後手中龍頭拐杖跺著地麵,怒罵道,“好啊,妖婦!今日我就是死,也要拖你一起下地獄!”


    “太皇太後,執迷不悟!我知道你們都想殺我,你們聯合起來想要我的命,卻誤傷了小九。如果小九明日醒來無事,我饒你們不死。”


    “我會按照小九的意思,舉辦大婚和登極大典,讓他正式登上帝位,君臨天下!如果小九醒不來,我要你們所有想要我命的人,全都一起死!”


    她伸手張開纖細手指,體內大還丹催動,隔空便將幾個舉劍欲砍的太監掀翻在地,一收掌,幾個太監如被千均大錘砸中了腦袋,軟塌塌的倒了下去!


    太皇太後看不見,但,她從身邊眾人的反應,從他們驚訝的噓聲中感受到了那詭異厲害的武功。


    看起來,她這些武功高強的太監們,在這妖女麵前,根本構不成威脅!


    鳳悠悠涼涼道,“太皇太後還是迴去吧,安心祈求小九渡過難關。”


    太皇太後那蒼老渾濁的眼珠不住震顫,失了魂一樣,胸中急切憤懣,卻又隻能無奈收手退出去。


    大家都等著天亮。


    這一夜,忽然入了冬。


    晨時,芍藥枝上已經皚皚白霜。


    天氣一下冷得讓空氣凍結。


    鳳悠悠在床前守了一夜,紅著眼圈趴在床前一動不動。


    小梨進來給她披衣。


    “陛下,別受了寒。”


    鳳悠悠握著昏迷中顧霆霄的手,沉沉地歎了口氣,對小梨說,“小梨,其實仔細想想,這一切冥冥之中都有安排。十幾天前,我還在努力迴避侯爺,希望離開他,期望一個人留在西戎……”


    “唔~”


    安靜躺著的顧霆霄突然伸手抓住鳳悠悠的手腕,他的手很有力。


    眼眸緩緩睜開,如一潭清淨的池水。


    鳳悠悠和小梨都高興壞了,“侯爺,你醒了?”


    他那雙水晶一樣清亮的灰色眸子凝視著鳳悠悠,喉結微動,輕聲開口,“你說什麽?不許說離開我。”


    鳳悠悠忽然覺得自己掉進了一潭溫暖的漩渦,讓她有點頭暈。


    “侯爺,沒事了,沒事了。”手忙腳亂的摸他的額頭,已經沒有發燒了。


    張太醫急切上前把脈,不住點頭,“陛下放心,侯爺的傷得到控製,脈象平穩,氣息順暢。”


    他高興的抬眼望向顧霆霄,卻發現他半眯著眼睛,羽毛一般濃黑的睫毛壓過一絲狡黠光芒。


    眉頭一蹙,神色痛苦的別過臉去了。


    張太醫臉上的笑容一僵,立刻明白了什麽,輕咳了一聲,慎重其事地道,“陛下,侯爺這傷,雖有好轉,但陛下仍需仔細照顧。每日噓寒問暖,安撫陪伴,解乏逗樂!侯爺的傷方能好得快。”


    鳳悠悠一整夜衣不解帶的照顧他,還要應付太皇太後。


    此刻看見他度過了危險,緊繃的神經忽然鬆弛,那小臉上的憔悴困倦更濃,看上去比他這個受了重傷的人還要恍惚。


    鳳悠悠心中去在歎息,顧霆霄在這個內憂外患的時候,還有心情跟張太醫演戲!


    她心中自然氣不打一處來,幹脆一把提開張太醫。


    “不知道侯爺,要如何解乏逗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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