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拉小提琴?”陸曉嵐不容置信地望向秦海,發現他已經離開餐桌,往中年女人的方向走去。


    隻見秦海從口袋裏掏出幾張鈔票遞給了那個女人,然後接過對方的小提琴,站在窗前,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琴弦,然後朝陸曉嵐點頭微笑。


    或許是她的錯覺,總感到那抹笑容後,帶著不曾有過的心痛。輕柔的琴聲響起,聽起來是那麽的哀傷。窗外的風很大,遠處的海浪聲連綿不斷,卻慢慢地被秦海的琴聲覆蓋。


    陸曉嵐靠在座椅上,安靜地看著不遠處神情專注的男人。雖然他彈得斷斷續續,並不流暢,可這卻是陸曉嵐聽過的,最動聽的小提琴曲。她有點陶醉了,甚至有種久違的親切感,這段時間兩人之間的冷戰和爭吵,似乎從未發生過。


    一曲止,秦海把小提琴還給中年女人,然後微笑著往陸曉嵐的身旁走迴來。他的手中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多了一支粉色的康乃馨。


    也許是因為心有感觸,他半跪在陸曉嵐的身旁,緩慢地抬頭,讓昏暗的燈光灑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唇際的笑容隨即揚起,“送給你,演奏完了,不給我一個讚美之吻嗎?”


    陸曉嵐接過秦海手中的康乃馨,心頭微微一顫,情不自禁地彎身吻上了他微涼的嘴唇。她已經記不起,自己有多久沒有主動吻他了。


    深潤的雙眼不自然地往一旁望過去,迴避著秦海灼熱的目光,苦笑著問道,“你什麽時候學拉小提琴的?”


    “別忘了,阿公曾經把我送到貴族小學裏,希望我能學有所成,不要重複他的路。曾經學過一年,現在忘得差不多了。”秦海溫柔地解析說,“吃飯吧,你也餓了。”


    從未見過今晚這樣溫柔細心的秦海,把牛排切成一小塊,然後叉到陸曉嵐的盤子裏。


    這頓晚飯,陸曉嵐吃得很不是滋味。她總覺得秦海有什麽瞞著自己,卻又說不出任何不自在的原因。


    在迴家的路上,兩人沉默不語。冰冷的空氣中隱藏著一絲苦澀的味道。閉上雙眼,陸曉嵐終於感悟到,那是一種離別的傷感。


    像往常一樣,陸曉嵐迴到家便洗澡準備睡覺。秦海一直待在書房裏,不知道在弄些什麽,直到她的眼皮打架,差點睡過去的時候,一臉憂愁的男人才重新迴到臥室裏。


    “你為什麽會帶我去那家餐廳?然後想辦法哄我開心?這都不是你會做的事情,以前你不是很不屑於這種哄女人的小手段嗎?”陸曉嵐背對著秦海,心裏一陣揪緊。


    也許被陸曉嵐這種傷感的情緒感染到,秦海也感到十分失落,低聲迴應說,“以前我覺得這輩子都不會失去你,所以即使不懂得浪漫,不會體貼,不會哄你都無所謂。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我卻有種隨時失去你的錯覺…”


    秦海悄然躺在陸曉嵐的身旁,從身後抱住她,臉頰貼在她的耳垂上,輕聲說道,“小嵐,你記住我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


    心仿佛漏了一拍,陸曉嵐轉過身,發現今夜的秦海,臉容是如此的憔悴,甚至就連她也無法讀懂眼眸裏閃爍的那份恐懼。


    “為什麽你說話這麽神秘?”


    “書房靠窗邊的櫃子上,有一個暗格,裏麵是保險櫃,密碼是你的生日。如果我後天早上還沒迴來,你打開它,裏麵有一部手機、一條車鑰匙、一張假身份證,還有幾張銀行卡,密碼都是你的生日。用手機聯係詹少,他會保護你離開海市,然後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安置下來。”秦海斷斷續續地把這些話交待,一字一句都無比清晰。


    心,就像被人推到冰窖裏,瞬間結成冰。陸曉嵐的心很難受,快要唿吸不了,揪住秦海的衣領惶恐地問道,“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如果明晚的交易出什麽意外,我可能再也迴不來。你帶著那些錢,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過些安穩的日子。”秦海神色凝重,每說一個字都似乎花光了渾身的力氣。“這隻是最壞的打算,如果我能平安歸來,就帶你離開海市,到你喜歡的城市生活,永遠也不要迴海市。”


    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般不斷湧出,陸曉嵐的聲音嘶啞而微弱,“不,你不要去…我們現在就走…”


    嘴角的苦笑怎樣也無法掩飾內心的擔憂,秦海搖了搖頭,繼續叮囑說,“跨得過,是運;跨不過,是命。”


    “即使被抓住了又怎樣?那些貨又不是用你的名字收的,警察不一定能定你罪…大不了被判為同黨,坐幾年我可以等你…”


    不知道是陸曉嵐天真,還是秦海信命,他彎身吻掉她眼角的淚水,終於明白女人真的是水做的,眼淚怎麽也流不盡,“小嵐,我說過出來行走江湖,遲早要還。如果進了監獄,你覺得我還有多少機會能活著離開?”


    “可以的,怎麽不可以…你說過這輩子都不會放手,那麽現在我們就離開,不要管明天是世界末日還是天荒地老,一起離開就行。”陸曉嵐哭得渾身顫抖,絕望的感覺籠罩心頭。可是秦海接下來的這番說話,徹底把她推到絕望的穀底。


    他說,“小嵐,承諾做完這單,是我向銀鷹要迴自由的底牌。”


    “不,秦海不要!”陸曉嵐鑽到秦海的懷裏,拚命揪住他的衣領,張齒就往他的肩膀上咬去。血腥的味道,讓兩人尋迴了熟悉的感覺。那個小野貓似的她,終於迴來了!


    秦海淺笑,小心推開陸曉嵐的身體,然後鑽到被窩裏,撩起了她的睡衣。微凸的小腹,摸上去軟綿綿的,他把耳朵貼在她的肚皮上,然後像小孩子般“咯咯”地笑起來。


    先是錯愕,然後恍然大悟。陸曉嵐扯住秦海的耳朵,把他推離自己的小腹,哭著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看來,秦海並沒有打算迴答陸曉嵐的問題,先是朝手掌不斷嗬氣,待暖和以後,重新覆蓋在對方的肚皮上,柔聲說道,“小嵐,你看,寶寶在踢你…”


    “對,剛才寶寶在踢我…”陸曉嵐破涕為笑,摟主秦海的脖子,一刻也不願意放手。“秦海,是你和我的寶寶,他還在…”


    秦海不斷地親吻陸曉嵐的臉頰,小聲安慰說,“我知道,寶寶還在…你在浴室暈倒的那次,我在門外偷聽到你和江美欣的談話。你知道嗎?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因為自己的愚蠢而內疚得幾乎要瘋掉,尤其看到你因為寶寶的離去而傷心欲絕,我恨不得把自己殺死。”


    時間靜止在此刻,他們仿佛又迴到了死裏逃生後重遇的那個晚上,在詹成剛的公寓裏,緊緊擁抱著彼此,一刻也不願意離開。


    哭累了,陸曉嵐在秦海的懷裏睡過去;醒了,發現身旁的男人徹夜未眠,疲倦的臉容就像老頭子般蒼老。


    “秦海,我很害怕,我害怕隨時要失去你!”


    “別擔心,這次交易策劃得很周詳。事成以後,銀鷹能起死迴生,我也能獲得自由。”


    天亮了,然後很快日照三竿。到了中午時分,秦海幫淺睡中的陸曉嵐蓋好被子,然後到浴室換上黑色的風衣,準備離開公寓。


    他望著鏡子裏的自己,憔悴不堪,胡子一夜之間長出了很多。他拿起刮刀,想起了那次陸曉嵐幫她刮胡子,把自己的下巴刮傷也渾然不知,便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


    再多的留戀,也不能阻止秦海的步伐。他必須出發了,然後準備好一切,迎接夜晚的到來。


    想不到走出浴室的時候,陸曉嵐已經穿好衣服站在門外,一臉哀痛地望著他,聲音顫抖不已,“秦海,你不能去。”


    “事情都準備好了,那些貨已經約了拆家今晚接手,不會出什麽問題的。”秦海解析說,雖然他心中的把握並不是百分之百,可還是占據大部分。拆家都合作多年,是信得過的人,隻要收到貨,就會直接把錢匯到阿公瑞士銀行的賬戶,警察不會查到。


    何況碼頭和倉庫附近都有監控,江小七也安排足夠的人守著,隻要過了今晚,銀鷹資金周轉不靈的困局就能得到緩解。待拉斯維加斯那邊的合作開展,後續資金也不成問題。


    “不,今晚的交易不會成功…”陸曉嵐的臉色變為慘白,空洞的眼眸猶如一粒沒有光澤的烏石。“因為警察已經知道了你們的計劃。”


    陸曉嵐的這句話,對於秦海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他原本平靜的臉容上浮起了陰霾,然後扭曲成一團,聲音也冷得如同海市下著細雨的寒冬。“小嵐,你說什麽?為什麽警察會知道今晚的交易?為什麽他們會知道?”


    最後一句話,秦海幾乎是吼出來的。他上前一把抓住了陸曉嵐的手臂,指甲隔著厚實的外套,似乎都能陷入到她的肌.膚裏。


    陸曉嵐嚇得花容失色,雙手忍不住拚命顫抖,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整個人倒在床上,手臂卻依舊被眼前的男人抓緊,“因為…因為我…秦海,我求你不要去,你去了,等於送死。”


    盛怒的眸子幾乎要迸出火光,秦海用膝蓋壓住了陸曉嵐的小腿,力度大得仿佛要把對方壓碎。空氣中彌散著硝煙的味道,然後慢慢變為絕望。


    “你為什麽要出賣我?說,為什麽要出賣我!”秦海聲嘶力竭地仰頭大喊,因為震怒,他的雙眸布滿了血絲,高舉起右手,看樣子就要狠狠地往身下的女人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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