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誤會,化解了一次仇恨。


    明明恨得要死,可是原諒也不過是瞬間的事。大概陸在曉嵐的心底裏,早已原諒了秦海。在這段感情中,她的愛比恨要深,分開比傷害更痛。所以兩人才會在爭吵和分開中循環,卻又舍不得放手。


    整整半個月,秦海都沒有踏出病房半步。他安靜地養傷,每天通過視頻與一些陸曉嵐不認識的人通話。他說的是泰語和英語,語速很快,陸曉嵐也聽不清楚他們之間的談話。但有一點她能肯定,在不久的將來,秦海和那些人將會開始一場大買賣。


    病房的門口,有銀鷹的兄弟二十四小時輪流守著。秦海對那天遇襲的事情緘口不提,隻吩咐雷子揚暗中調查。


    陳鷹明曾給秦海打過一次電話,唯有這次是支開陸曉嵐而接聽的。掛了電話,他站在病房的窗前抽了整整一包煙,心情也跌落到穀底。


    “船期已經確認了,兩個月以後貨物就會到港。空殼公司的清關文件雷子揚會處理好,千萬不能再出什麽漏子。”陳鷹明的誌在必得,是秦海心底的一根刺。


    這次買賣,注定是一條不歸路。讓陸曉嵐重新迴到自己的身邊,意味著他的鋌而走險,會多了一份承重。養病的這段時間,他的心底有一種朦朧的想法,慢慢地因為陸曉嵐的笑容而變得越來越清晰。


    秦海的腳步走到了人生的交叉路口,選擇向左還是向右,原來比想象中的還要艱難。


    如果時間可以停留在秦海養病的這段時間裏,陸曉嵐會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也許是陸曉嵐的錯覺,她總覺得這次受傷住院後,秦海變了個人似的,總是神經兮兮的。這天早上,陸曉嵐坐在窗口旁為秦海削蘋果,讓他看得片刻失了神。


    秦海盯著沐浴在陽光下的女人,烏黑的頭發披散在肩上,染上了一層朦朧的金黃色。柔和的光線讓她臉部的輪廓看起來,顯得十分恬靜溫柔。她有個小習慣,在專注於某件事情的時候,總喜歡咬自己的下唇。


    但她並不知道,這個小動作在秦海的眼中看來,是那麽的誘.人和性.感。


    分開的這段時間,陸曉嵐似乎改變了一點,身上少了那份冷漠和強勢,多了幾分小女人的嫵媚。她不再整天穿著破洞的牛仔褲和白襯衣,得體的襯衣或者悠閑短裙,成了她新的穿衣習慣。


    “你什麽時候開始學會了打扮?”秦海接過陸曉嵐用牙簽戳著的蘋果塊,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語氣不善。


    “裙子?”陸曉嵐下意識低頭打量自己的衣著,笑著啃了一口蘋果,聲音模模糊糊的,“這些衣服都是阿朗給我挑的,嗯…貴得要死,我才舍不得買。”


    話音剛落,秦朗的臉色立刻拉黑,雙眼瞪得老大,幽靜的病房響起了他咬牙切齒的聲音,“我沒錢給你買衣服嗎?為什麽穿秦朗給你買的?還有…阿朗阿朗叫得這麽親切,你還對他念念不忘?”


    雖然秦海的聲音不大,可是那種陰冷的聲音卻十分嚇人。


    陸曉嵐不緊不慢地說,“念念不忘…確實有點…他太溫柔了,感覺與一起的日子,自己就像女*絲逆轉成倍受寵愛的公主。那天他還跪在地上向我求婚,那枚鑽戒,嘖嘖…估計我工作一輩子都存不到錢買。”


    “他還向你求婚了?”


    陸曉嵐沒有留意到秦海像鍋底般黑的臭臉,一邊啃蘋果,一邊感歎說,“認識他還真是我的福份,他不但收留我,幫我重新入學,還讓我到公司實習。過了暑假,我就要搬迴宿舍,繼續上課去了。對了,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他還笑說,要是你欺負我,隨時可以迴去找他。”


    “隨時可以迴去找他?”


    陽光落在陸曉嵐的臉上,燃亮了她清秀的臉。她也是醉了,靠在椅背上,口不擇言地說,“阿朗說了,要是我三十歲都還沒嫁給你,他還沒娶,咱們可以考慮重新在一起。畢竟跟著你,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像普通女人那樣過日子。”


    其實最後一番說話,不過是當日分別時的笑話,可惜身後的男人卻腦子灌水信以為真,打破了一個月以來不發脾氣的良好習慣。


    “陸曉嵐!”秦海暴跳如雷,氣得從病床上跳下來,居高臨下地盯著椅子上慵懶的女人。


    知道自己的玩笑開得有點大,陸曉嵐繼續煽風點火,“秦海,雖然我不愛阿朗,可是無可否認他的溫柔和寵溺,曾經讓我動過心。我現在盡量不去想我們的將來,這樣才有信心留在你的身邊。”


    陸曉嵐變了,在經曆了這麽多磨難以後,性格越發沉穩。她不再是從前那個因為被秦海背叛而衝動自殺的女人,也不再是那個為愛癡狂,不顧一切的瘋狂女子。


    她愛秦海,是無可否認的執著;假如這份愛情不能天荒地老,她會選擇孤獨終生。


    秦海深唿吸了一口氣,終究沒有像往常那樣發脾氣,踢椅子什麽的。他第一次感受到,陸曉嵐學會了愛自己;也終於明白,自己愛她,早已超過了她愛自己。


    角色的轉換,讓秦海措手不及。


    他一肚子悶氣,安靜地躺迴病床上,語氣受傷。“我對你不好嗎?為什麽老是念著秦朗.”


    “其實也沒有很差,隻是沒阿朗對我好。”陸曉嵐說得沒錯,她並非膚淺地想要把兩個性格迥異的男人作比較。隻是一段愛情,總不能在爭吵以及和好的循環中磨滅那份耐性,她想說得不過是,“嘿,秦海我們不吵架,像普通情侶那樣和平相處不是更好麽?”


    口不擇言,換來的是秦海狠狠地往她的額頭扣了一下。她痛得連忙用手捂著,一臉受傷地說,“痛!開個玩笑也這麽較真嗎?”


    “開什麽玩笑!”秦海丟給陸曉嵐冷冷的背影,估計真的被激怒了。“把衣服脫.掉,我不喜歡你身上有不屬於我的東西。”


    “吃醋了?”


    “沒有!”秦海斬釘截鐵地迴答。


    “吃醋了?”


    “沒有!”聲音已經小了幾個分貝。


    “吃醋了?”


    “嗯…一點點…”聲音小得幾乎隻有秦海自己聽到。


    陸曉嵐從背後抱住秦海的腰,心裏泛起了酸意。她很少看到秦海垂頭喪氣的樣子,但每次都會讓她感到心疼。可是偏執的女人故作認真地警告說,“如果你不改掉自己的壞脾氣,說不定有一天我受不了,就會跑迴去找阿朗。”


    “你敢?”秦海轉身把抱著自己的女人壓在身下,冷峻的眸子寫滿無奈。“以後不準左一句阿朗,右一句阿朗。”


    秦海額頭的紗布已經拆了,留下一道小小的疤痕。陸曉嵐忍不住調侃說,“破相了,這迴更像個小混混。”


    “別迴避我的問題,現在發,誓以後也不去見秦朗。”秦海句句逼問,強硬的語氣似在宣誓自己的主權。”


    陸曉嵐不依,笑說,“不發誓…”


    “再反抗試試?”秦海清楚對付陸曉嵐的殺手鐧,就是在她的腰部搔癢。


    “不要…癢死了…秦海你這混.蛋…挪開你的狗爪…”


    幾番纏.綿以後,陸曉嵐終於舉手投降了。她像從前那樣枕在秦海的臂彎裏,用手指在他的胸前畫圈圈。


    “還痛嗎?”秦海粗糙的掌心來迴撫摸陸曉嵐的手腕,心裏傳來陣陣刺痛。


    陸曉嵐搖了搖頭,其實痛得從來不是*,而是內心。那些苦不堪言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她堅信秦海為了自己而改變。兩人經曆了患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有你在我身邊,就不覺得痛。”


    秦海下意識地把懷中的女人抱緊,輕聲說道,“明天出院,晚上隨我迴銀鷹走一趟。”


    “銀鷹?”陸曉嵐的腦海中,馬上浮起陳鷹明笑而不語的樣子,“如果阿公知道我們又在一起了,會怎樣?”


    談及到陳鷹明的時候,秦海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淡淡地說,“相信我會處理好。”


    ###


    離開醫院的那天中午,隻有江小七一個人來接秦海。對於秦海遇襲的事情,陸曉嵐總是心存恐懼,擔心如果下次襲擊傷重,就真的搶救不過來了。


    可是秦海與陸曉嵐不同,他早已習慣了這種廝殺的生活方式。江湖險惡,唯有站在食物鏈源頭的人,才能掌控道裏。


    在紅綠燈前等候時,坐在駕駛座上的江小七,臉色一沉。他盯著左後方的汽車語氣凝重,壓低聲音對秦海說,“海哥,是張俊賢。”


    秦海隻是輕微地“嗯”了一聲,並沒有刻意去尋找對方的身影。唯有陸曉嵐,扭過頭往剛才江小七目光的方向尋過去,對上了一張含著詭異笑容的臉孔。


    雖然隔著玻璃,可是陸曉嵐很清楚地看到那輛黑色車子的駕駛座上,坐著帶墨鏡的男人。他的臉如刀削,五官立體,皮膚是古銅色的,有點像混血兒。右耳上的鑽石耳環反射出刺眼的陽光,幾乎讓陸曉嵐睜不開眼。


    對方看到有人注視自己,緩慢地摘下了墨鏡,露出狹長而有神的雙眼。那種眼神充滿了自信,卻又含著怨恨。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嘴角揚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那抹笑容很詭異,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也就是那一眼的對望,讓陸曉嵐感到有種暴風雨來襲前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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