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嫣是在雞鴨叫聲中醒來的,想到從前悅耳的鳥鳴變成如今的一片嘈雜,她那一顆不痛快的心更像是浸在黃連水裏,作苦連連。不願早起,躺著又是無所事事,翻來覆去的,她忽然想起許久未來的雲萱,之前有這個妹妹為自己做些活計,又時常送些吃的來,說說笑笑的倒也打發走一些時間。隻是在她被雲雅掃地出門後,連帶著對自己也似起了怨氣,不來看自己不說,連上迴交托她的活計也沒送來。


    其實那件事最後沒成功怎麽能怪自己呢?是她沒本事,綁不住人的心,連身體也綁不住,還妄想姐妹共事一夫,真是笑話!要是自己,早就除去眼中釘,坐上王妃寶座,哪管什麽姐妹不姐妹的!這樣想著,雲嫣慢慢坐起身來,正撥開床帳想要下床時,有個婆子忽然匆匆進來,“如夫人,謹王妃到了,說要來看你。”


    謹王妃?雲嫣眉頭結起,“這麽一大早的,她來看我?”


    “是啊,還帶了好多東西來,小姐正在前院招待呢,說是過會兒就到,要我先幫著如夫人一起收拾收拾。”


    雲嫣掃一眼地上的汙垢,又看一看昨夜沒有收去的碗筷,“那你就先收拾吧,我總不能這樣見大姐,總得梳梳頭,換件衣裳吧。”


    老婆子低頭暗暗撇了撇嘴角。這位如夫人好吃懶做不說,還成天無事生非,不是同小姐拌嘴爭鋒,就是到處抱怨說這家裏一天不如一天,其實依她們幾個底下人看,這家沒了她就萬事太平了!


    看老婆子忿忿拿著笤帚掃地,雲嫣也從鼻間嗤出一聲,低頭看向自己嬌柔細白的雙手。娘說的,女人的臉麵最重要,而這雙手又可說是女人的第二張臉,怎麽能沾染上半分塵垢?她不做家務,連帶著收拾自己也是磨磨蹭蹭,到婆子收拾完屋子,她才堪堪梳好頭,對鏡打量自己時,雲雅一行人已在語嬈的引領下走了進來,看她依舊坐著,雲雅一笑,向語嬈擺了擺手,自己走過去道:“二妹。”


    雲嫣抬頭,像是剛知道她進來似的,睜大眼道:“大姐什麽時候進來的,我怎麽不知道?”


    “我看你還像是做夢似的,不敢打擾,所以步子走得輕。”雲雅一停說,一停笑道,“二妹這是還沒睡醒吧?”


    雲嫣一笑嫣然,“怎麽會?我知道大姐想著我,什麽時候都很清醒,以後大姐就算是半夜裏來,我也會斟茶倒水,樂意奉陪。”


    半夜?雲雅眉尖一挑,“從前總有幾年我們姐妹二人不離不分,從早到晚都在一起,如今要是二妹你願意,我自然也樂意奉陪。”


    兩人對視,彼此都明白對方所指。語嬈知道她們姐妹並不投契,這時說得親熱,聽來總覺得別扭,因笑一笑道:“我手上還有些事,先去辦了,過會兒再來。”雲雅頷首,看她帶著人去了,又向自己帶來的人一擺手,“大清早的,二妹你大約還沒吃早飯吧?這是我今早上現做的小米粥和蔥油餅,還有……”她瞥了冬雪一眼。冬雪會意,帶笑將手上食盒打開,“這是現熬的鴿子湯,請如夫人先用。”


    雲嫣的確饑腸轆轆,鴿子湯也是清香撲鼻,不過這對誰都是誘惑的一碗湯,在她看來,無疑是一碗毒/藥,“大姐好心,我先收下了,不過大姐貴人事忙,不會是忘了我從不吃鴿子湯的吧?”雲雅看見她發白臉色,輕輕笑道:“二妹的飲食習慣,我自然記在心上,這一碗湯中我多加了枸杞、黨參、紅棗,蓋住鴿子本身的味道,要是二妹不信的話,可以先喝一小口嚐嚐。”


    看她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龐,雲嫣離得那碗湯愈發遠,“我在這裏就聞到那鴿子味了,大姐還是自己享用吧,我實在無福。”雲雅淡笑道:“昨天我剛迴過家,二娘說你勞苦,吃得也不好,所以我想來想去,隻有多燉些湯水給你滋補滋補,雞湯鴨湯雖好,功效到底不如鴿子湯,一碗喝下去,保準解疲慰勞,以後再不用操心費神。”


    “操心費神”這四個字,雲雅故意咬重,雲嫣豈有聽不懂的道理?當下訕訕道:“我如今還能操什麽心,費什麽神?不過在這裏白使力氣而已。要說操心費神,還是大姐你最勞累,這碗湯……”她伸手將鴿子湯推到雲雅麵前,“還是大姐你喝吧。”


    “我要喝,什麽時候不能喝?而且我出門前已經喝過了,這一碗……”她又把碗推到雲嫣麵前,“是特意為二妹你做的。當年我出嫁前生病,二妹你不是也特意做了湯給我喝?雖然我沒喝到,但是這一份心意,我是一定要還的。”


    雲嫣聽她提起當年,臉上紅紅白白,對那碗湯愈發避如蛇蠍,“多年前的小事,虧大姐你還記在心上,我早已忘了。”


    “怎麽算是小事呢?從那一天起,我才真正知道二妹你的心,永世不忘。”雲雅帶著笑,向冬雪一使眼色,“光顧著說話,這湯也要涼了,二妹快喝吧。”


    雲嫣怎麽敢喝?連碰都不想碰,“哎……哎呦呦……”她忽然捂緊肚子,鼻尖和鬢邊滲出涔涔冷汗,“我肚子痛,大姐你坐坐,我去去……”


    冬雪攔住她。


    雲雅也站起身,“好端端的怎麽會肚子疼?是不是我這一來,耽擱了你吃飯,餓得疼了?”


    雲嫣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有這習慣,先去去……”


    冬雪盯了兩眼邊上垂手而立的小丫頭,“沒聽見如夫人說話麽?先吃,還不快去伺候著?”


    兩個小丫頭伶俐地上前扶住雲嫣,冬雪捧著那碗湯,向掙脫無能的雲嫣微微笑道:“如夫人,快喝吧,喝了肚子就不會疼了,以後都不會疼了。”是啊,是不會疼了,死人還會疼什麽?雲嫣瞪住她們,驚恐道:“我不要喝,聽見沒有,不要!”雲雅也改了神色,冰冷道:“我那時候說不要,二妹怎麽一定要我喝呢?這一次投桃報李,我也一定要親眼看著二妹你喝下。”


    雲嫣轉過目光,發狠道:“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告訴你,這裏雖然已經不是侯府,不過也容不得你害人性命,來人,來人!”雲雅輕笑,向冬雪一點頭,轉身向著門外道:“叫什麽人呢?有我伺候你還不夠麽?”雲嫣依舊狂唿亂喊,但是很快,這聲音就被壓了下去,由一片寂靜取代。有兩個聽見之前唿喊的老婆子悄悄向門內張望,就見雲雅帶笑出來,用帕子擦著手道:“我說的吧,喝下去就好了。二妹你好好休息,下迴我再來看你。”


    兩個婆子低頭哈腰,送她走遠之後才商量著進屋,“如夫人?”


    雲嫣目光渙散,喃喃自語,“我要死了,死了……這個毒婦!去請大夫,聽見沒有?快去請大夫!”


    兩個婆子看她模樣,不敢怠慢,趕緊去請示語嬈。語嬈聽後淡淡一笑,“光天化日,王妃怎麽會毒害自己的親妹?真是笑話!”


    “可是……”兩個老婆子輕聲道:“如夫人是這樣說的。我們看著也不好呢。”


    “她什麽時候好過了?”語嬈心不在焉,繼續喂著白鵝,“這是她自驚自怪,過會兒就好了。”


    老婆子們看她不放話,自己也不敢善做主張去請大夫,做了會家務事後,商量著又去看雲嫣。甫一到門口,聽見裏麵沒動靜,兩人對視一眼,都怕進去後麵對的是一具死屍,因此都以眼神示意對方先進去,磨蹭半天,像是約好了一樣,兩人大著膽子同時跨進房門,往裏走去,“如夫人?如夫人?”


    雲嫣縮在牆角,閉著眼睛顫抖身子,口中念念有詞。有一個老婆子彎腰聽了,不出一個晚上,整個唐府的人都知道她是在念叨什麽。“我該把藥給你灌下去的,那天我就該把藥給你灌下去的!”


    雲嫣並沒有死,隻是在又吐又拉了三天後,精神有些恍惚,不再像從前一樣無事生非。這事在所有人看來都是樁好事,隻有二夫人拍著大腿,一包眼淚一包鼻涕地對繼棠哭訴道:“你瞧瞧,她連自己親妹妹都不肯放過,哪裏還會顧念親情,替老爺你還債?”


    繼棠正為這次欠下巨款的事而頭疼,聽她這樣說,越發煩躁,“哭哭哭,再哭也沒辦法,如今隻有指望她了,難道指望你?”二夫人哭得更加大聲,“我要是有銀子還用老爺你開口麽?早就送上來了,哪會送些陳芝麻爛穀子,存心給老爺你添堵呢?”繼棠被她說到痛處,一拍桌角道:“哼!她就是同我過不去,知道我要什麽就偏不送什麽。好,她不仁我不義,明天就賣房子進王府,看她怎麽辦!”說著他起身挑簾出去,二夫人知道他是要去問老夫人拿房契,用帕子拭了拭眼,在後喚道:“老爺,賣房可是大事,要三思啊!”


    繼棠沒理她,徑直走進老夫人的房裏。二夫人雖也擔心鬧到最後自己沒房子住,不過對雲雅的恨意已經蓋過了這份擔憂,想了想,她起身步出,悄悄站在老夫人的房門口,聽裏麵聲音清晰傳出,“……要是不給,到時還不出錢,賭坊裏的人可是什麽都做得出的,兒子……兒子怕以後都不能侍奉母親了。”


    二夫人用帕子握住嘴偷笑。這老爺,十幾年來來迴迴用的就是這句,偏萬試萬靈,屢試不爽。“你把這房子賣了,我們這些人住到哪裏去?”老夫人咳嗽著,聲音戚戚。


    “兒子想好了,到時候搬到雲雅那裏去將就幾天,等兒子手上鬆泛了,再買房搬出來。”


    他說的是輕而易舉,老夫人卻是不以為然,“大丫頭那裏雖好,但畢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能說搬就搬,說借住就借住?就算孫女婿沒話說,太貴妃那裏又怎麽肯?”


    屋內靜了一靜。二夫人傾身往門簾縫隙處觀瞧,燭火下,繼棠的影子如巨人般映在牆上,顯得榻上的老夫人越發幹扁瘦小,“兒子已讓阿芙同雲雅說過了,她自然有讓他們答應的辦法,娘你不用擔心。”聽見這一句,老夫人半晌無話,過後叮叮當當地從腰間解下一串鑰匙,“用那把黃銅的小鑰匙,東西你該知道放在哪裏。”


    繼棠應了一聲,迅速接過後便轉身進了屏風後麵。二夫人看事情落定,躡手躡腳地正要走,卻聽繼棠一聲怪叫,“空的!娘,你是不是記錯了?房契……房契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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