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斐得到皇帝首肯,高興得一夜沒睡,第二天起了個大早,趁著繼棠還沒出門的工夫就把事情全都一股腦兒說了出來。一時間屋內鴉雀無聲,熙斐看看這個,瞅瞅那個,惟有在雲萱眼裏找到幾分歡喜鼓勵的意味。“等我建功立業迴來,我就能……”


    二夫人率先打斷了他,“你就能什麽?你也不想想,到時候有命沒命迴來先不說,萬一缺胳膊少腿的,老爺和我該怎麽向你祖母、向燕家的列祖列宗交代?”老夫人咳嗽了一聲,也道:“熙斐,你要敢去,除非先把我一拳打死!”“祖母……”熙斐懊喪道,“我好不容易得了這麽個好機會,你們不幫我也就算了,怎麽還盡咒我死啊活啊,扯我的後腿呢?”


    繼棠瞪出牛眼,“讓你去死就是幫你了?也不想想自己有個幾斤幾兩,真以為去當個小兵,迴來就能成將軍了?做你的青天白日夢吧!”


    “即使當不成將軍,也比整日無所事事,喝酒賭錢的好!”


    繼棠重重放下碗筷,那桌子腿兒也跟著顫了一顫。二夫人忙搶先道:“有這樣同你爹說話的麽?我看你是在你那大姐那兒待得時候長了,目中無人,長幼尊卑都不知道了!”說著又向繼棠道,“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竟要把自己的親弟弟送去送死。”


    燕夫人青白了臉。


    熙斐急道:“這是我自己想去的,不關大姐的事。”


    老夫人道:“怎麽不關她的事,還不是她縱容的你,出的主意?真不知道是怎麽做人姐姐的!”


    雲萱聽不下去,“去闖一闖有什麽不好?我要是個男子,這迴就同斐哥哥一起去了。”


    三夫人斜睨了她一眼,“少胡說!”


    “怎麽胡說了?男兒誌在四方,斐哥哥要去報國,大姐姐幫他有什麽不對?”


    “反了反了,這家裏究竟是誰做主?是她燕雲雅還是我燕繼棠?”繼棠怒火衝天,掃了一眼眾人後,目光定在熙斐身上,“告訴你,我絕不準你去,你死了這條心罷!”熙斐直視著他,毫不畏縮,“我是一定要去的,不去,就是抗旨,滿門抄斬!”屋裏又是一片寂靜。二夫人開始小聲啜泣;老夫人開始唉聲歎氣;繼棠跺了跺腳,拂袖道:“去死去死,反正我也攔不住,以後再有什麽事,你們也別來同我說了,直接問你們那個寶貝姐姐吧!”


    熙斐看他出去,自個迴了自個的屋子。二夫人跟著過去,半天出來,哭天搶地的又去了老夫人那裏,恰好燕夫人也在那裏聽訓話,她便一把拽住燕夫人的衣袖,哭哭啼啼道:“大姐,你要是恨我惱我就拿我出氣,犯得著要斷燕家香火嗎?”燕夫人早已被老夫人說得眼泛淚光,這時聽見,抓著她的手道:“我如何會有這樣的心思?才剛我也對老太太說了,熙斐如今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做姐姐的知道了,難道就不幫他?”


    “幫他也要看怎麽幫,明明都見到皇上了,不為他討個好差事還讓他去北邊送死,這是幫他?這分明是害他!”二夫人拗不過熙斐,這時滿腔的怨憤都撒到了燕夫人頭上,“你們為什麽要害他?要害他還不如來害我!來來,這會兒我站在這裏,明刀明槍的讓你們來害,省得你們背地裏算計熙斐。”


    燕夫人連連搖頭退後。二夫人猶嫌不足,強摁著她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掐,看燕夫人抽手要躲,索性拿頭往她身上撞,拿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打,“反正熙斐也要被你們弄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幹脆先弄死我是正經。”燕夫人臉色雪白,趔趄著要往後逃。二夫人捉住不放,掐著、扯著,恨不得把人給撕成兩半。孫嬤嬤瘸著腿拉不住,向老夫人下跪道:“老太太,夫人和大小姐真不會有半點害少爺的心哪,再說事情定也已經定了,要是老太太真不想讓少爺去,還是得讓大小姐和王爺出麵去求皇上。”


    老夫人想了想,這才向二夫人道:“聽見沒有?要保住熙斐的性命,還不去王府一趟?”頓了頓,又道,“罷了罷了,我拚著老命與你同去,免得你又被人趕出來!”二夫人這才收了手。燕夫人身上的衣服已被她揉搓的皺成一團,發髻也鬆散了下來,披頭散發的不成樣。老夫人不滿地瞥了她們兩個一眼,“快收拾了,都去!”


    接到消息時,雲雅正閑適地躺在榻上看著君宜為予兒換衣裳。一個是手動腳動滿頭大汗;一個是一邊穿一邊在扭動著想把衣服褪下來,各做各事,惹得雲雅忍俊不禁,“他一定是穿的不舒服,你再看看。”


    “他哪裏不舒服?我倒是很不舒服。”君宜抹了把汗,捉住蓮藕似的小手臂就往小衣服裏套。雲雅提醒道:“你倒是看清楚呀,袖口也不對。”“對的,就是這個口。”君宜不信邪,仍是一力拉著小手往裏套,誰知套了一半就怎麽也套不進去,再一看,是袖子反折了。沒奈何,他又將套了一半的袖子給褪下來。


    雲雅笑微微道:“誰讓你不聽我的話了?”


    “是這小子太好動,”君宜又抹了把汗,勉力將那身小衣服給予兒穿好,為難地又看了眼他光溜溜的屁股蛋兒,“這個還是你來得好。”


    “沒力氣了?”


    “不是,”君宜撓了撓那兩隻亂舞的小腳丫,“每迴我給他穿褲子,他總要淋我一身財水,還是你來的好。”


    雲雅笑出了聲,“這是他知道你辛苦,給你的獎賞,偏你又不領情。”


    “他哪是給我獎賞?分明是嫌我伺候的不夠好,罰我呢。”


    雲雅粲然而笑,傾身過去為予兒穿好了小褲子,又在君宜的唇邊親了親,“他不獎賞你,我獎賞你好不好?”


    “好是好,不過你這獎賞給的也太少了。”


    “這都還嫌少?小心一樣都沒有。”


    君宜輕笑,湊過去用鼻尖磨了磨她的鼻尖,“我是貪多不厭,你卻總是那麽小氣。”


    雲雅嗤的一笑,任由他慢慢吻上來。一邊的予兒眼兒睜得圓溜溜的,同已經長到齊榻高的雪球一樣目不轉睛地望著,兩個還嫌不夠,一個的小嘴一張一合,發出些咿呀之聲,像是在為父母讚歎;一個則張大了嘴喘著粗氣,不時還在地上轉一圈,迴頭又對著正在濃情蜜意的主人發出兩聲吠,像是在為他們叫好。


    雲雅隻是笑,最後實在撐不住,正伏在君宜懷裏揉肚子時,外間竇彎兒輕咳一聲,“王爺,王妃,老夫人、夫人、還有二夫人來了。正在前廳等候。”


    雲雅眉角一跳,低低道:“一定是為了熙斐的事。”


    “我出去吧,省的你二娘糾纏不清。”


    雲雅搖首,“我能對付它,你照顧予兒就是。”


    君宜緊了緊她的手,“予兒可以由彎彎照顧,我想照顧你。”


    “君宜,”雲雅聲音柔柔。


    君宜為她理了理鬢發,語氣也是柔和,“我們是夫妻,有什麽事不是隻有你一個人了。”


    雲雅迴握住他的手,緊了緊,又鬆開道:“彎彎,進來看著予兒。冬雪,替我更衣。”


    換了身淺碧桃紋的夾紗衣,紫碧紗間色裙,雲雅同君宜一起出去,瞥見母親通紅的眼,心中暗惱,見過禮後也不說話,隻托著茶盞拿著茶蓋一下一下地撇沫子。二夫人按捺不住,抬頭剛想說話,瞥見君宜的眼風掃來,不由自主地收了口,側首向著坐於首位的老夫人。老夫人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開口道:“今天來,想必你也明白,熙斐這事你幫他幫得欠妥。”


    雲雅放下了茶盞,“祖母言重了。熙斐有心為國效力,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幫他才是欠妥,如今怎麽反說我幫的欠妥呢?”


    二夫人一豎眉,“你幫之前沒想過麽?熙斐是燕家的獨苗,此去偏遠,又是隨時會開戰的地方,萬一有個好歹,我們問誰去要人?問你麽?”


    “若按這樣說,那些在戰場上死去的將士又該如何?他們一樣可以是家中唯一的勞力,是家中幼兒的父親,全家都指望著他,他們的親人又該問誰去要人?難道為了這個,仗也不用打,國家也不用保了麽?”君宜語鋒淩厲。


    二夫人冷笑數聲道:“既這麽說,那邊也不會隻缺熙斐一個人,少他一個又何妨?”


    “少他一個是不少,但是他有心,到了那裏必能學到許多東西,以後建功立業,二娘你說不定還能封個誥命呢。”雲雅誘之以利,又把她擋了迴去。


    二夫人倒從沒想過誥命這一條,一聽之下未免就有百樣思緒纏身。老夫人睥視她一眼,“我不稀罕這個誥命,隻要不白發人送黑發人就行了。”


    雲雅冷淡道:“祖母,這事皇上金口已開,斷不會朝令夕改。”


    “改是不能改,不過到時候報個病上去,不就不用去了?”老夫人咳嗽著撫了撫胸。


    燕夫人關切,看向雲雅小心道:“這倒是個主意,你看行不行?”


    雲雅蹙眉,“就算得病,得的是什麽病?到時候派人一查,若是查出一星半點的不對,報上去就是欺君,結果如何,你們都該清楚。”


    老夫人和二夫人對視了一眼,一齊望向燕夫人。燕夫人受不了兩相夾擊,為難地看著雲雅,“可否再去同人說說,讓熙斐做個妥當的差事,譬如燒火劈材,豢養馬匹,一樣都是為國效力。”雲雅氣苦,看著母親又覺可憐,隻得忍耐道:“娘,熙斐千裏迢迢去到那裏就是為劈柴燒火,照料馬匹的?再說軍前效力一視同仁,熙斐又是誰,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二夫人插嘴道:“話也不是這樣說,隻要有人肯發一句話,誰還能說什麽不成?”她瞥了眼君宜,君宜淡漠道:“我費盡心力為熙斐討得差事,可不是為了送他去養馬燒火的。你們能找到門路,我管不了,要我去說,不能!”


    他的一句“不能”,連老夫人都鼓不起勇氣再說什麽,怏怏迴去後,二夫人掉頭就去了侯府,意思是想讓雲嫣同仲寧說說,讓他去兵部那裏說個情。雲嫣這幾天懨懨的,聽了這話隨口應下。二夫人看她不好,將熙斐一事略放了放,道:“你氣色不好,可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叫個大夫來?”


    “叫十個大夫都沒用。”雲嫣歎了一聲,“那邊成天挺著個肚子到處逛,這邊又要給仲寧定親娶妻,愁死人了。”


    二夫人抬眉揚起臉,“怎麽這時候想起給他娶妻來了?不是說誰得子誰扶正嗎?”


    雲嫣嗤了一聲,“不過是白說說哄人罷了。那天進宮遇見西華太妃,不知怎麽就說起延平郡主的婚事,一來二去的說對了眉目,就等著問八字,下聘禮呢。”


    “去了個公主來了個郡主,聽著都是難伺候的主兒。”


    “可不是?仲寧這幾天也不過來這邊,話也說不上,你說我這氣色哪裏會好?”


    二夫人無可安慰,絮絮說了幾句寬慰之詞便走了。雲嫣打聽著仲寧迴來後又去了夢如那裏,飯也不吃,被也不蓋,橫著身子就躺在床上。等著香草過來看她氣色更差,心裏不由有些焦急,“吃不吃,睡不睡的,還是去請個大夫吧。”


    “我又沒病,你去請什麽大夫?傳出去又說我裝病裝可憐呢。”雲嫣說著一翻身,麵向裏不再說話。


    香草因為仲寧寵愛日淡,近日來更是不假辭色,形同陌路。她心裏沒底,對雲嫣也就愈加依附,“就許那邊三天兩頭的請大夫,不許我們這裏難得請一迴嗎?”


    “我們能同人家比嗎?人家肚裏可是唐家香火,我們有什麽?還不是吃幹飯的。”


    “吃幹飯的就不許生病了?再說如夫人是二爺心坎上的,萬一有什麽好歹,我怎樣向二爺交代?”香草說著就轉身往外走。


    雲嫣一迴頭,“你去哪兒?”


    “我去告訴二爺一聲,請不請大夫由二爺去定。”


    望著她步履匆匆的身影,雲嫣一揚唇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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