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雅原先以為君宜隻是同蕭家人比較熟稔,皇帝才會派他來這裏探問情況,誰知聽他與逸寒話裏話外,分明是可以隨意放言的至交好友。這樣的親近,怪不得他願意帶她來,也怪不得皇帝更屬意唐仲寧來……感到這其中的盤根錯節,雲雅越發持重起來,又緩了腳步,理一理被風吹亂的鬢發與褶皺的衣擺,仍不放心,又問竇彎兒道:“如何?”


    竇彎兒驚魂未定,打量了她好幾眼方才道:“很好,夫人。”雲雅又幫她理一理鬢發,“別怕了,那狼不會傷你。”“可……可是這裏有這麽多狼……”竇彎兒偷眼打量四周。夜幕漸沉,那一團團綠色的鬼火在樹後一隱一現。雲雅自覺自己才剛攀上峰頂時又經曆了一次生死,對這些倒已不再害怕,“你別去看它們就行了。來吧,跟著王爺。”竇彎兒點頭,趨步跟上在前行走的君宜和逸寒,因又迴眸望一眼吟風,見他也是目不斜視,舉動自若,心裏不覺稍稍定落。


    迴首正視前方,他們似乎已來到了這山頂腹地,綠草茵茵如毯,空氣中也泛著輕暖甜香,竇彎兒輕輕扯了扯雲雅的衣袖,“夫人,這裏怎麽這樣暖和?真怪!”雲雅也頗感奇怪,但是君宜正同逸寒一路閑談來時見聞,她也不好打斷,因此也隻用心留意著此間不同。繞過一片青翠樹林,前麵是一座新起的宅院,門口有三條像狼一樣的大狗正與一年輕男子嬉戲。見了他們到來,那三條大狗吠幾聲就向逸寒撲去,甩尾搖首顯得十分高興。逸寒在它們頭上各拍一掌,那年輕男子也迎了上來,“駙馬哥哥。”


    逸寒頷首。君宜似乎同他熟悉,笑微微道:“傻牛,看來你又胖了。”傻牛大驚失色,“真的麽?那我不是又不能吃東西了?唉……”逸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別理他,我看你瘦了。”那麽他到底是瘦了還是胖了?傻牛求救似的看向雲雅,“姐姐,你看我是胖是瘦?”雲雅忍俊,“我看你正好,不胖也不瘦。”傻牛擊掌,“那就好,我還能每天吃一碗肉。”君宜故作不樂,“傻牛,你不信我的話,倒信一個陌生人的話?”傻牛笑嘻嘻道:“姐姐比你好看,所以我聽她的話。”


    幾人都忍俊不禁。逸寒邊引著他們入內,邊向傻牛道:“去吧,告訴糊糊一聲,客人都到了,讓她快出來。”傻牛答應著去了,雲雅卻又記下了一個古怪的名字,“糊糊”是誰呢?叫的這樣親昵,難道是他的妻子?可他的妻子不是公主麽,怎能這樣稱唿?她帶著滿腹疑惑跨過門檻,轉過影壁,穿過前廳,中廳內燈火通明,各色菜式都已上桌,一個黑衣人端坐在主位半閉著眼,見了他們來也不起身招唿,隻向逸寒道:“怎麽這麽久?”


    逸寒語帶欽佩,“你沒看見,君宜是帶著嫂夫人攀上來的,用的是三嫂那什麽攀……攀岩的法子,比我們都厲害。”攀岩?難道同她一樣是穿來的?雲雅格外留神,但是他們已轉了話題。“是麽?”黑衣人睨向君宜,“我還以為你隻顧著剝人皮,沒工夫練武了呢。”“要是荒廢了武藝,以後拿什麽同你比試?”君宜笑著坐下,一時又向雲雅等人道:“來坐,這裏不分賓主,不拘身份。”


    “雖不拘身份,人還得認一下。”黑衣人說著轉向雲雅,“這位就是你夫人了?”君宜頷首,“她姓燕,燕雲雅。”黑衣人點了點頭,“你夫人看著比我那弟妹好多了。”雲雅紅了紅臉。君宜卻知情,因一笑讓她坐下,道:“他這也不算誇你,不過是因為你沒盯著他看。”


    雲雅恍然,隨即輕聲道:“原來名滿天下的蕭家三公子也怕給人看,我記住了。”


    逸寒和君宜同時一笑。雲寒揚了揚眉,“難道你喜歡別人都盯著你看?”


    “若我是美的,人家不會把我看醜;若我是醜的,人家至少還願意看我,沒汙人的眼。”


    逸寒入席,最先為雲雅斟了一杯酒,“嫂夫人說得好!”說著又向雲寒道:“三哥,你遇上對手了。”


    雲寒一笑,鋒芒盡褪,“對手難得,先敬你一杯。”


    雲雅微微抿了口酒,臉色愈發紅潤。才剛進來時,的確是為雲寒的容貌所驚,那細如凝脂的肌膚,那微微上斜的唇角,即使從前常聽人說起蕭家三郎美姿容,她也總以為再美也不過君宜、逸寒之流,可今日一見,她才明白這樣的美的確不該男子所有,怪不得人第一次見時會盯著他看呢。吟風不用介紹,竇彎兒由君宜說了兩句,讓她挨著雲雅坐了,“我們這邊人都齊了,你們呢?”


    逸寒道:“糊糊過會兒就能來,三嫂不定時,還是我們先吃吧。”


    雲雅對著滿桌佳肴,的確是有些肚餓,但是循禮,她依然向君宜道:“我不餓,還是等等公主吧。”


    君宜向逸寒道:“你媳婦兒架子大得很,要不要去請請?”


    “不用,她已經來了。”


    眾人聽話望去,並沒有見到人影,可是逸寒堅持,仍微微笑道:“孩子也來了。”


    果不其然,沒多久,就有一粉團兒衝了進來,搖搖晃晃地一頭撞到逸寒懷裏,“爹爹。”逸寒抱起他親了一口,“你娘呢?”小男孩往後一指,奶聲奶氣道:“娘在後麵照鏡鏡。”逸寒似是習以為常,其餘人聽著卻是好笑,不約而同地望向門口。不多時,門簾一分,現出一張嬌若芙蓉的臉來,身形柔美,蓮步輕移,抱著一個粉妝玉琢的女娃兒,好似從畫中走出,隻是她秀眉輕蹙,唇角微抿,似乎不太高興,一見那男娃就責備道:“胡說,娘哪裏照鏡鏡了?娘是讓你看看你自己的光屁屁,不知羞!”


    小男娃扁著嘴,揉著逸寒的衣服,“爹爹不喜歡穿衣衣,羽兒也不喜歡。”從他進來,雲雅就疑惑這小娃兒大冬天的為什麽隻穿一件紅底彩魚的小肚兜?雖然這裏暖和,但光著身怕也是要凍著的,這時聽他這一解釋,不由莞爾一笑。那女子見桌上眾人都是各自含笑,揚眉向逸寒看去,“你聽聽,都學著你的樣子,也不知道管管。”


    逸寒抱著這個麵容酷似他的小男娃,又接住那個伸長手臂要他抱抱的小女娃,“羽兒又沒說錯,我怎麽管?”


    “那你就任由他不肯穿衣服?”


    逸寒一笑,“他冷了的話,自然就會穿了。是不是,羽兒?”


    羽兒點一點頭,坐在逸寒的膝頭夠著桌邊,“是的,爹爹,羽兒不冷,羽兒餓!”


    逸寒更笑,“快坐吧,糊糊,我看不止他餓了,我們都餓了。”


    這個叫“糊糊”的女子一扭身坐在他身邊的空位上,“餓了就吃,又不是什麽外人。是不是,君宜?”


    君宜頷首。


    女子又注目於雲雅,“這是你的王妃?”


    “是,燕雲雅。”說完,君宜又看向雲雅,“這就是那個糊糊,媚翎瑚。”


    雲雅含笑向翎瑚點了點頭,“九公主。”


    翎瑚久已不聽見人家稱她為公主,此時聽見,倒有些不自在起來,“在這裏我就不是公主啦,你叫我‘錦平’就好。”“錦平。”雲雅向著逸寒膝頭那兩個孩子,眼中略帶羨慕,“這一雙孩子都很好,一動一靜,都很討人喜歡。”翎瑚在沒有孩子之前最喜歡聽的就是人家讚她美貌聰穎,有了孩子之後就喜歡聽人讚孩子的好了,雲雅這一說,正說到她的心坎上,因立時接口道:“其實這兩個都一樣調皮,苓兒這會兒安靜是因為有逸寒抱著,要是到了別人手上,你就知道她的本事了。”


    君宜吃過幾口菜,正逗趣著喂給羽兒吃,一聽她這話便道:“這不就是你麽?到處惹是生非,到了逸寒手裏才安靜。”“我哪裏惹是生非了?”翎瑚不服氣地轉向逸寒,“你說,我什麽時候給你惹過麻煩?”逸寒搖頭。雲寒道:“你惹得麻煩太多,說不過來索性不說。是不是,逸寒?”逸寒點頭。翎瑚臉上才剛起的喜色又被惱色取代,“你們都欺負我,等會兒罰你們洗碗碟,看你們還多話!”


    君宜、逸寒和雲寒麵麵相覷,讓他們上刀山不怕,洗碗筷麽……於是各自噤聲,吃飯的吃飯,喂孩子的喂孩子。雲雅好笑,吃了幾口飯後見苓兒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心裏實在喜歡,隔著君宜向她招手笑著。苓兒看了一會,圓圓的臉上竟也露出笑容,小手舞著似在向她迴應。逸寒發覺,因側首向雲雅道:“她喜歡你呢,要不要抱抱?”


    “好,”雲雅放下筷子,由君宜抱了轉抱給她。雲雅第一次抱這樣小的孩子,小心翼翼抱定了就不敢動,連唿吸都放得極輕,“苓兒,你幾歲了?”苓兒眨著玄色寶石樣的眼,隻是不說話。翎瑚咽下一口菜,道:“她不愛說話,也不知道像誰。”雲雅笑,“苓兒在心裏迴答我,是不是?”苓兒咯咯一笑,伸小手捉住雲雅垂下的發絲,纏在手上一圈圈的繞著。雲雅忍著痛,笑問她道:“苓兒想吃什麽,我來夾給你吃好不好?”


    苓兒玩頭發玩厭了,扭過身子又撲到她肩頭,小腳還在她膝上踩著,像是踩水車一樣。雲雅攬著她的腰,試圖讓她坐下來,可是她不肯,反而慢慢爬著像是要翻過她的肩頭。雲雅這才體會到了翎瑚才剛說的話,因求助似的看向才放下酒杯的君宜。君宜一把抱過小肉團,直接讓她坐在膝上,“要吃什麽,八寶鴨怎麽樣?”說著也不看孩子,夾過腿來撕碎了就往她嘴邊送。苓兒抿著小嘴隻是搖頭。君宜自己吃了,又換一筷鬆鼠桂魚,“這個吃不吃?”


    苓兒繼續搖頭。君宜又消滅了魚,再舀了勺珍饈豆腐,“這個怎麽樣?”苓兒的小手拍起了桌子。君宜吹的涼了些送到她嘴邊,沒多時,一勺就給吃得幹淨。翎瑚看女兒漸漸坐定乖巧吃飯,心下安定道:“我還不知道你有這本事。”


    君宜仰脖喝了一杯酒,“同逸寒學的。”


    “那你怎麽不多學點?像做菜的本事;馴狼的本事;還有哄……”


    “就這一個本事我不用學。”君宜放下酒杯,揚眉笑道,“我的媳婦兒還算講理,不用我來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總攻王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雪蝴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雪蝴蝶並收藏重生之總攻王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