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這不是家事?”柳微然噌地跳將起來,大聲喊出這句話,在場諸人被這聲一驚,都駐了足。


    長安雙手一緊,捏成了拳頭,緊緊盯著柳微然。隻見她全身都在微微顫抖,背脊繃得筆直,頭高高揚起。


    柳晏本已經站起身來打算了結此事,此刻聽了柳微然的話,眯起眼來道:“你說說看,這事為何是我柳府的家事?”


    柳微然目光閃爍,神情變幻,聽了柳晏的問話幾次要張口都還是將話咽了下去。


    她雖然天生機敏過人,又自小便飽覽世情險惡,比起同齡人來不知成熟了多少倍,但到底還是個六歲的孩子。從到柳府報信開始,之後的一切都是那神秘人一件件教給她的。


    如今她要說的話,本該是由盧二娘來哭訴。但事已至此,盧二娘又是個不頂用的,隻知道瑟瑟發抖,少不得得由自己來說了。


    她定了定心神,正要開口,卻聽到長安先一步說道:“微然,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既然並非是我們柳府的丫頭,那自然與我們沒有什麽幹係,便也算不得家事。難不成,你還與咱們沾親帶故不成?”


    柳微然好不容易穩定了心神,被長安這一攪合,又緊張起來,本能地就開口迴駁:”自然不是……”


    才說完這四個字,長安拍了拍胸口道:“既然不是,我就放心了,這年月,亂攀親戚的可是不少呢。”


    柳微然漲紅了臉:“誰亂攀親戚了?我本就是貨真價實的柳家人。”她低頭看了看還伏在地上的盧二娘,咬了咬牙,抬頭望向柳溫明:“柳老爺就是我爹!”


    屋裏一時間鴉雀無聲。柳溫明顯然是還不曾反應過來,愣愣地說道:“我是你爹?”


    柳微然猛地跪到柳溫明麵前,抱住他的腿,淚眼婆娑:“爹,爹。我是您的女兒啊。”


    她神色哀戚,柳溫明見了卻絲毫不心軟,抬起腳利索地將人踢開,語氣嚴厲:“這位小姑娘,你雖是救過我,於我有恩。但也不能這般胡言亂語。”


    “我,我沒有胡言亂語,”柳微然用袖子擦幹眼淚,急道:“您不記得了?七年前,在葵花巷裏您和我娘親相遇的。我就是您的女兒啊。”


    “葵花巷?”柳溫明緊緊皺起眉頭:“我從未去過這個地方。”


    “爹,爹,您怎麽能不認我呢,我為了找您吃了多少苦啊。”柳微然越哭越大聲。


    “你說,我爹七年前就認識你母親了?”長安打斷了哭聲,高聲問道:“那為何你們一直不上門來尋親?你們母女二人在救我父親的時候又為何不說?看起來,你母親倒像是完全不認識我父親一般。”說著別有深意地看了伏在地上的盧二娘一眼。


    盧二娘本就是將臉藏在手肘之間,不敢抬頭。聽了長安的話,不禁瑟縮了一下。


    “姐姐,你不知道。盧二娘,她並不是我的生母,她隻是我娘生前的好友,”開口的還是柳微然:“我娘,我娘幾年前就死了。不過她死前把什麽都告訴我了,柳老爺真的就是我爹。”


    早前那神秘人找到盧二娘母女。麵授機宜,便教了兩套說辭給她們。柳微然如今所說的正是第二套說辭。也難為她年紀小小,將這些話都七七八八記了個差不離。否則以盧二娘膽小怕事的性子,隻怕是早已被柳府的人架到府衙裏頭去了。


    柳溫明聽到柳微然口口聲聲叫著爹,心中也不禁怒火漸生,臉上已顯出八分的不耐來,迴頭對柳晏道:“父親,咱們不必再問下去了,這兩人分明是覺得咱們顧忌著柳府的顏麵,不敢將人送官究辦,這才胡言亂語起來。”


    “父親,您怎的如此狠心?”柳微然又跪著爬到柳晏的案前,叩頭道:“祖父,您德高望重,看在我母親因著思念父親鬱鬱而終的份上就認下我把,我從懂事開始就在找親人,在府裏幹了一個多月的雜役也是為了能夠認祖歸宗啊!”


    長安聞言笑道:“幹了一個多月的雜役?做什麽說的這般淒慘,我可是好吃好喝地待著,沒讓你受一點兒委屈的,倒是有些人,不知出於什麽樣的心態,竟栽贓陷害我。”


    “我……姐姐,我年紀小,這府裏的規矩我又不懂,被人利用了來害你,我真是該死,”說著就自己掌了自己兩下嘴巴,低眉順眼地道:“姐姐,你可憐可憐我,我隻是想和親人們團聚,哪怕是讓我給你做丫鬟做一輩子,我也願意的,隻要讓我留在府裏頭就好……”


    長安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你說你娘是因為思念我父親才鬱鬱而終的?”


    “正是,我娘親生前一直不敢來打擾父親的生活,隻是癡癡在家裏等,等到臨終了才將一切都告訴我。”柳微然垂淚道。


    “不知道你娘每日都是如何思念我父親的呢?”長安饒有興致地問道。


    “長安,”柳溫明沉下臉來:“你問的都是什麽話?這裏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快迴房去。這對母女為父自然會送到官府裏頭去。”


    “父親,正如姑母在廳前冤枉我一樣,所有的無中生有之事隻要一層層地追究下去,總會有破綻的。再說,此時若是將人送到官府裏頭去,丟了柳家的麵子還罷了,畢竟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隻是……”長安頓了頓道:“隻怕是這事情宣揚開來,讓母親給知道了,她產後虛弱還沒調理過來,萬萬不能受氣啊。”


    柳溫明沉默不語。


    “你說啊,你母親是如何思念,如何鬱鬱成疾的?”


    “我娘她每日都對著窗口的一盆君子蘭垂淚,說那是父親最愛的花。雖然她不肯告訴我您的身份,但卻將關於您的一點一滴都細細講給我聽,盼著我有朝一日能夠到您身邊來承歡膝下。”柳微然目露出懷念之色:“您最愛吃的是鯽魚湯裏頭的魚皮,最喜歡喝的茶是碧螺春,用墨隻用休寧墨……”


    “嗬嗬,”長安擊掌道:“你娘親可真是深情啊,這種小事都記得清楚。不過,隻怕是年代久遠,記得有些岔了。我來告訴你吧,我父親呢,生平最不喜的食物便是魚皮,每次用膳都要我母親挑了魚皮才肯吃魚。最討厭的茶就是碧螺春,至於休寧墨,確實是物美價廉,但父親嫌他墨質太軟,從不肯用。你瞧瞧,你娘親可當真是不用心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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