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除夕這一日,柳府闔府上下都洋溢著喜氣。


    柳氏早早地就打發瓏香過來閣水居,為長安梳洗打扮。


    瓏香為長安換上了新製的石榴紅的夾襖,上繡著四喜如意雲紋,又替她挽了個雙角發髻,分別簪上兩隻紫金鈴鐺的小發簪。


    瓏香滿意地打量了一番長安:“這衣裳和小姐當真是相配,襯得小姐就像觀音座下的小玉女一樣。”


    長安跳到鏡子前晃了晃腦袋,笑眯眯地道:“還是瓏香姐姐的手藝好,我看我要打發一個丫頭去母親那專門和你學藝了。”


    “那敢情好,隻是這幾個丫頭都是小姐的心頭寶,奴婢就怕您舍不得呢。”瓏香見長安打趣她,順勢接口道。


    長安在房中同瓏香並四個丫頭嬉笑了一會,就一同去了清潭院,給柳溫明和顏氏拜年。


    恭恭敬敬地在墊子上扣了四個頭,長安朗聲道:“女兒給父親母親拜年了,願爹娘身體安康,萬事如意。”想了一會又道:“還願母親順順利利地給長安生個弟弟。”


    扣完了頭,桂嬤嬤趕緊上前把長安攙扶起來。顏氏拿出一封紅包,滿麵笑容地交給長安:“好孩子,隻要你懂事知禮,我就心滿意足了。”


    長安含笑地接過,轉身交給青紋,又抬頭看向柳溫明。


    柳溫明被長安看得架不住,也從懷中掏出一封紅包來:“你還怕少了為父這份嗎?”


    長安笑得露出潔白的牙齒,一把接過紅包來:“長安謝謝父親。”


    柳溫明假意搖頭歎道:“這可如何是好?我們柳府竟出了個小財迷。”


    “我這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柳長安也一本正經地說。她如今僅有七歲,身邊的丫頭又都是孩子,顏氏是從不給她太多銀錢的,就連每月的份例都是折算成實物發下來的。這紅包是柳長安僅有的進項了。


    見到長安滿臉的嚴肅之色,仿佛拿紅包是最要緊不過的一件事,整間屋子的人都忍俊不禁起來。


    顏氏愛憐地捏了捏長安的臉頰:“我說這段時日怎麽不見你四處頑皮呢,原來是由小猴子變成會耍嘴皮子了。”


    長安不敢紮到顏氏的懷中去,隻好從她的手中掙紮出來,諂媚道:“方才瓏香姐姐說女兒就像是玉女一樣呢,我要是玉女,那母親可不就是觀音菩薩了嗎?”


    一句話說得顏氏心花怒放。


    長安拜完年之後,桂嬤嬤又帶著兩個一等丫鬟,四個二等丫鬟,長安的四個丫鬟並院中的粗使丫頭仆役一起向柳溫明,顏氏和長安拜年,顏氏也每人給了封小紅包。


    眾人謝了賞,各自退去。柳溫明把長安抱在腿上問她:“咱們待會一起去給你祖父拜年,我聽石泉說你前兩日去書齋找祖父了?可是有什麽事?”


    長安平靜地答:“哪裏有什麽事?不過是長安在自己房中無聊了,又不想來打擾母親。想起自從上次跌倒之後,還不曾去給祖父請安呢,所以就去了書齋。”


    顏氏把手攏在貂皮的捂子裏,問道:“你同祖父都講了些什麽?”


    “也沒有什麽,不過是祖父考校了一下長安的功課,”柳長安就像是得到糖的孩子一樣,臉上掛上興奮的表情:“祖父說長安的功課學的很好呢,還說女兒的水平比起文華院趙大人家的公子也不差什麽呢。”


    顏氏顯然是不相信,睨著眼笑道:“你祖父那是在寬慰你,那趙家的公子可是出了名的少年神童,你才讀了多久的書,能和人家相比。”


    長安把嘴一撅:“母親,你這是長他人誌氣,滅女兒威風。”


    柳溫明拍著她的頭:“咱們長安這般聰明,比起誰都是不差的。”


    “還是父親了解女兒。”長安甜甜地道。


    顏氏看著這兩人一副父女情深的樣子,好笑地搖了搖頭。也不去管他們,轉頭細細地問桂嬤嬤府中下人的份例可發下去了,客房那裏可有遺漏,送給各個府的禮物可曾打點好……


    長安見顏氏不往這邊看了,也就從柳溫明腿上蹦了下來。


    兩日前,她去找祖父柳晏時,柳晏正在書齋中作畫。


    柳府的書齋不同於書房,位於府中最偏僻的角落,裏頭藏書無數,是柳晏最喜歡呆的地方。


    書齋門上掛了一塊牌匾,卻是空空如也,並未題字。


    長安進了書齋,也不打擾柳晏,就靜靜坐在一旁,直到柳晏放下狼毫筆。


    “怎麽?今日是來向我請安的?”柳晏眼睛還看著畫問道。


    長安站起來答:“一是為了請安,二是為了解惑。”


    柳晏抬頭看向長安,目光如炬:“從前你可從不敢獨自來找我,也不敢在我麵前大大方方地說話。”說罷複又低頭去看畫:“請安的話就不必說了,就隻說你要解什麽禍吧。”


    長安抿了抿嘴,斟酌片刻道:“孫女不敢在祖父麵前撒謊,想來您也知道我的來意罷。長安是想問問姑母的事情,她今次來京似乎不像是單純的探親。”


    見柳晏不抬頭,也不答話,長安硬著頭皮繼續道:“不是孫女多疑,實在是母親如今不能有片刻的閃失,長安若是不弄清楚,心中實是不安。”


    “哦?你疑心你姑母會對你母親不利?”


    長安沉默不語,良久還是開口:“孫女以為,祖父是看得最清楚的人,又何必多此一問?”


    柳晏聽了,抬起頭看向窗外:“看得清楚?我倒是希望自己看不清楚呢。”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牽動了臉上的道道皺紋:“我老了,以前的種種我不也想放在心上。不過,若是當真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什麽小動作,我也不會姑息。”


    又問長安:“怎樣?我這個迴答可幫你解惑了?”


    長安眨巴眨巴眼睛:“隻解了一半的疑惑,剩下的一半祖父不願相告,孫女卻更好奇了。”


    柳晏哈哈大笑:“既然是好奇,你就自己去探尋吧。”說著朝長安招招手:“你來看看我這幅畫。”


    柳長安湊過去一看,畫上乃是一個衣裙飄動的仙子,眼波流轉,眉頭輕蹙。正舉著一個搖搖欲墜的風箏,麵有焦急之色。


    “畫的可好?”柳晏語氣就像是個獻寶的孩子。


    “這個仙子是誰,我怎麽不曾在書上見過?”


    “你才讀過幾本書,怎麽可能見過?”柳晏語氣中頗有得意之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廢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天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天氏並收藏廢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