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多時,果然瓏香就來傳話,讓長安收拾妥當後前去赴宴,長安自然是笑著應了。


    待到綠衣把翠羽帶出來,長安一看,翠羽臉上薄薄地鋪了一層粉,看似是要掩蓋臉上的紅腫,但腫塊依然是高高聳起,分外紮眼。


    長安滿意地點頭:“這樣就很好。”


    綠衣擔憂地說:“小姐,您還是快些過去吧。萬一那人在老太爺麵前惡人先告狀,咱們的話可就沒人信了。”


    青紋正色道:“這件事本就是封家小姐理虧,夫人也在場的,她難道還能把白的說成是黑的嗎?”


    長安隻是不緊不慢地任玉芽替她梳頭換衣,心中仔細迴想著祖父柳晏的樣子。她前世同祖父並不算親近,一則是祖父常常是不苟言笑,二來是她認為自己不是柳家的男丁,想來祖父也不會多疼她,就從不往柳晏跟前湊。


    柳晏是兩朝元老,天子之師,又曾在官場幾度沉浮,並非是一般的古板老人。柳晏是文人,骨子裏也有文人的清高,柳家的聲望是他在乎的。但他也並非是為了聲名而不顧一切的人,至少當年在涼州,他就默許了柳溫明娶顏氏這個商家之女。


    玉芽為長安梳了個活潑可愛的雙髻,上麵插了幾隻小小的鈴鐺發簪。長安搖了搖頭讓她重梳:“梳個端正簡單的發髻就好,也不要再添什麽飾物了。”


    待到一切收拾妥當,長安捧了黃銅手爐,戴上風帽往飯廳走去,翠羽跟在後麵,臉上是要哭不哭的表情。


    到了飯廳,長安在外頭先張望了一番。裏麵擺了三個火爐,兩旁架子上的蠟燭都點了起來,把整個廳照的亮堂堂的。柳晏坐在最上首,然後依次是柳溫明、顏氏、柳明月和封蟬。


    翠羽拉了拉長安的衣袖:“小姐,咱們可是來遲了,會不會被老太爺責罵?”


    長安微微擺了擺手:“無妨,待會你隨我進去,一進去你就在廳中跪下,我沒讓你說話你萬不可開口,知道了嗎?”


    翠羽忐忑不安地點了點頭。


    長安攏了攏鬥篷,不急不緩地走了進去。侍奉在一旁的銀環趕緊上來幫長安卸了鬥篷和手爐。


    翠羽不聲不響地走到廳正中跪下,頭低垂著。


    “呦,這個丫頭是哪來的,怎麽莫名其妙地就跪下了。”封蟬掏出手絹,語帶譏諷。


    長安看也不看她一眼,徑直走到了柳晏的麵前行了個大禮:“長安給祖父請安。”說罷抬頭看著柳晏,隻見他頭發半已花白,鬢角如霜,臉上是一道道歲月刻下的皺紋。隻是一雙眼睛分外的有神,似乎能看透世間一切秘密。


    柳晏微微頷首,伸手摸了摸長安的頭:“聽你母親說你已經大好了?”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孫女頑皮,讓祖父擔心了。”


    “我看侄女好得很,今日都能對我大唿小叫了。”柳明月不陰不陽地說:“也是,畢竟人家才是名正言順的柳家小姐,我這個‘潑出去的水’還有什麽資格說自己是柳家的人?”


    顏氏聽柳明月這般不陰不陽的語調,臉色一變就要開口。不想柳溫明倒是先她一步說話了:“明月,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你迴家我們是高興都來不及,誰又說你不是柳家的人了?”


    顏氏臉上的神情又變了幾變,最終還是沒有說話。長安心中一歎,柳明月顯然是來者不善,語氣咄咄逼人,偏偏她那溫厚的爹爹就是聽不出柳明月話裏的不善。


    不給柳明月再次開口的機會,長安又朝柳晏行了一次大禮。


    “怎麽又行一次禮?”柳晏問。


    “祖父明鑒,第一次行禮是為了請安。這次行禮是為了請罪。”


    柳晏看了眼驕橫的柳明月和麵有得色的封蟬,語氣中頗有些興味:“可是為了白日之事?我都聽你父親說了,不過是一場誤會罷了,你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麽?”


    聽父親說了?柳長安想也知道,以父親老好人的性子,是不可能從頭到尾說的詳細的。


    長安正色道:“長安讀書雖然不多,但‘嚴於律己’的道理還是懂的。祖父雖然這般寬慰孫女,但長安卻不能就此就輕恕自己。今日衝撞了姑母,全是孫女一人的錯。”


    她臉上掛起慚愧的表情:“今日一聽到有人把守門的小廝打倒闖將進來,孫女就慌了手腳。非但沒有為姑母端茶遞水,一盡地主之誼,反而是細細查問姑母的底細。這都是孫女年紀小,不懂待客之道的緣故,以至於衝撞了姑母,想必姑母現在還在生氣,才會見到長安就生氣。”說罷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柳明月母女一眼,複又低下頭去。


    “你胡說什麽,誰把小廝打倒了,是那沒眼色的攔住我們,母親叫人把他架住不能動彈而已。”封蟬怒聲道。


    “表姐別生氣,是我說錯話了,”長安連聲的道歉:“幸而那小廝已經被趕出府去了,這次我們一定換一個有眼色的小廝,也免得出現這麽多誤會不是?”


    封蟬還要再說話,被柳明月一拉,就閉了口恨恨地看著長安。


    柳明月涼涼地說:“侄女不用說那些無足輕重的小事,我隻問一點,你的婢女今日說什麽閣水居是柳家的地方,我這封家的人住不起,這你倒要怎麽解釋。”


    長安不搭理她,麵向柳晏繼續道:“祖父,這都是孫女的不是,孫女禦下無方,才會說出讓姑母不開心的話,我今日已經訓了她一整日了,現下人已經帶過來了,就在廳中跪著,姑母想要怎麽責罰,長安絕不敢有二話。”


    柳晏看了看一直垂著頭跪在廳中的翠羽,又問柳溫明:“正之,你今日同我說的可沒有這些事情啊,這個丫頭又是怎麽迴事。”


    柳溫明尬尷道:“父親,不過隻是小輩之間的爭執罷了,我不想驚動您。”


    柳晏看著他長歎一聲,問長安:“到底是怎麽迴事,你講給我聽聽。”


    “不敢欺瞞祖父,確是長安的丫頭衝撞了表姐。”長安迴頭把翠羽叫上前來:“你來把今日說的話原原本本地重複一遍給祖父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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