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非眼睛眨了一下,一臉愧疚,道:「兒子不孝,明日便要領兵去西疆------」


    寧氏的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震驚無比,「什麽?西疆?不是該迴漠北嗎?」她的兒子是漠北的守將,為什麽要去西疆呢?西疆那裏-------一想到西疆哪裏西戎正作亂,寧氏就忍不住心慌。


    徐其昌也臉色不好的看著寧非。


    寧非更加愧疚了,他去平西戎的事很快就會在京中傳開了,即便他現在瞞著也沒用。於是他道:「兒子請旨領兵西下平戎。」


    寧氏的臉變得煞白,身形晃了晃,「你去?為什麽是你去?你不知道西疆正開戰嗎?刀槍無眼,傷著了怎麽辦?你都還沒有娶媳婦,連個子嗣都沒有留下。」一聽是要去打仗,寧氏的心就慌了,上一迴漠北打仗,她這心就提的高高的,好不容易漠北穩定了,怎麽又要去西疆打仗?


    寧非道:「娘,就因為兒子還沒有娶媳婦才去西疆呀,等立了功勞才好娶媳婦。」


    寧氏不明白,紅著眼圈看著兒子。徐其昌卻是秒懂,「聖上答應了你的婚事?」


    寧氏忙問:「什麽婚事?小非你原來說的那位貴女?」


    寧非微笑道:「娘,是九王爺,兒子心悅的姑娘便是當今的皇太弟九王爺。」頓了一下又道:「您也知道他身份貴重,所以兒子才請旨去西疆,待立下赫赫戰功,才有資格提與阿九的婚事呀!」一說到阿九,寧非眼底滿是柔情。


    寧氏卻是大吃一驚,「你心悅之人是九王爺?」仔細想想,卻又覺得沒什麽意外的,兒子跟九王爺的關係本就好,在京的日子有一多半都是呆在睿親王府的。「聖上答應了?」難怪以前自己一提讓他娶媳婦他就推脫,原來是心悅九王爺呀!寧氏對阿九一點意見都沒有,可是他現在的身份畢竟今非昔比了呀,他可是要做女帝的呀!她是做母親的,能不擔心兒子受委屈嗎?


    寧非點頭,「答應了,待兒子凱旋而歸之日便是聖上兌現承諾之時。」一眼瞥見母親臉上的擔憂,寧非安慰道:「娘放心吧,兒子武藝好著呢,定會平安歸來的。娘,兒子能和阿九在一起,您該為兒子高興才是。」


    「高興,對,高興。小非有了心悅的姑娘,娘高興,高興著呢。」寧氏一邊擦淚一邊說。看著兒子眼底的雀躍,寧氏一句掃興的話都說不出,難得兒子這樣高興啊!想想兒子這麽多年在外受的苦,難得有個人能讓兒子這般高興,寧氏心酸的同時也十分欣慰。


    罷了,尚主就尚主吧,九王爺那孩子也挺好的。打仗就打仗吧,隻要兒子高興,她這個做娘的,還有什麽話好說。


    徐其昌若有所思,「你拿戰功換婚事?你有把握取勝?」


    寧非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沒把握。不過,不是還有爹您嗎?您若是願意幫兒子,兒子就有把握了,所以,爹,把您手裏的人借點給兒子使使唄!還有您的私庫,也拿出來給兒子應應急。」寧非候著臉皮討要。


    徐其昌還沒說話,寧氏就替他做主了,「對對對,你趕緊幫兒子一把。」


    徐其昌卻是眉梢一揚,道:「你要人也就罷了,怎麽還要錢糧,朝廷不撥糧草嗎?」


    爹啊您真相了!寧非很想給他爹點個讚,嘴上卻是不承認,「哪能啊,可戶部什麽情況爹您不清楚嗎?指望朝廷撥糧草,多耽誤事呀!朝廷撥的那點子糧草,夠大軍用幾日的?還不如兒子自個想辦法呢。


    徐其昌一想也是,倒沒有多懷疑,嘴上卻道:「現在知道找爹了?」平時都是怎麽氣他的?徐其昌冷哼一聲。


    寧非絲毫不懼他爹的冷臉,「那是啊,誰讓您是我爹呢,兒子遇到了難處不找老子找誰?」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徐其昌依舊冷著臉,其實心裏已經答應了,怎麽說這也是自個的兒子,熊是熊了一些,常把他氣得火冒三丈,可是能幹卻是真能幹,何況去西疆雖然危險,但富貴險中求,這何嚐不也是機會?皇夫,未來太子的父族,想想就令人激動啊!


    寧氏不高興了,瞪著徐其昌,「怎麽,你還拿上喬了?不想幫是不是?那你的私庫是想留給誰?徐令寬嗎?我的兒子就這麽不得你眼?你可別忘了,這麽多年他因為什麽受的苦,難道你這個做爹的不該補償他嗎?」


    徐其昌一臉無奈地望著寧氏,「我什麽時候說不幫了?瞧你個急性子,都一把年紀了,說發火就發火。」又看向寧非,「為父手底下還有一支精銳,可以借給你使。」


    寧非一邊悄悄朝他娘豎了個大拇指,一邊對著他爹怪叫,「借?難道不是送給兒子的嗎?爹啊,您手裏的好東西將來不都是兒子的嗎?一支哪夠,爹您多給兒子點人手唄。」


    寧氏也一臉擔憂地跟著幫腔,「是呀,將軍,西疆那般兇險之地,你多給他些人手他就多幾分安全。」


    徐其昌看著這兩張相似的臉,可無奈了,真當他手裏的人很多?對著兒子,他能罵能吼,可對夫人,捨不得,也不能。夫人本就依仗著這臭小子,對他也不大上心了,他哄還來不及呢,哪裏敢說一句重話?


    「不是我不多給,而是能給的都給了。」徐其昌對寧氏解釋著,「我手裏一共也就這麽三支得用的,前年漠北戰事,已經給了他一支人馬了,現在再給他一支,我自己手裏也剩那麽幾個人。咱家樹大招風,怎麽也得留些人手吧。」


    寧氏一聽他手裏的人大多都移到自己兒子手中,頓時放心了,「那你就留著吧。」然後轉頭殷殷地問兒子:「明日一早就走?那你先迴院子洗漱歇歇,還有晚上你想吃什麽,等晚飯好了我讓奴才叫你。」


    事兒問清楚了,寧氏立刻就心疼地打發兒子迴去休息了,這待遇讓徐其昌看了真眼紅啊!何時錦娘要是也能如此待他該多好呀!


    寧非迴了院子並沒有歇著,而是坐在書房裏思索著。別看他在聖上跟前表現地那麽有把握,信誓旦旦的樣子,其實心底也是沒底。西戎都已經攻下五座城池了,情況不太妙呀,他得好好思索一番才行。


    雖然寧非沒有細說,但阿九仍是從他皇兄那知道了他立下的軍令狀。「不要糧草?他咋不上天呢!」阿九氣樂了,不要兵還能說是精兵在精不在多。可你連糧草都不要是個什麽鬼?不要糧草大軍吃什麽?喝西北風去?


    還什麽自掏腰包,你腰包裏還剩幾個錢?你確定不是要掏本王的腰包?阿九不高興了。他私庫裏的東西都還沒捂熱呢,眼瞅著又要往外出了。


    昭明帝一聽阿九的抱怨,不厚道地笑了,「小九啊,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阿九果斷地搖頭了,「不用,就他了。」前期都已經投資進去那麽多了,現在換人,他的虧損找誰要?他是跟皇兄說不要朝廷撥糧草,現在朝政是他管著,他不會偷偷地調撥亮騷嗎?反正隻要皇兄不知道就行了唄。


    再說了,大不了讓桃林領著商隊跟著去唄,解決糧草問題的同時還能賺點錢,收點成本迴來,不至於太虧。


    寧非來的突然,走的亦突然。等他領著大軍都出發了,朝臣都還沒反應過來,什麽?你確定鎮北將軍是去西疆,而不是迴漠北?聖上並沒有重派將領鎮守漠北呀!那漠北主將不在誰人主事?


    什麽,是副將和徐令揚?徐令揚是誰?也姓徐,難道是徐家的族人?朝臣費了好大的勁打聽,才弄清楚這個徐令揚是誰,然後整個人都風中淩亂了。


    徐令揚原來是鎮北將軍的庶弟,大將軍府上的三公子。不過眾人對他的另一個身份更加了解,那就是京中出了名的紈絝。靠,就他那樣的還能主事代兄守邊?別開玩笑了好嗎?許多人憤怒,許多人嫉妒,許多人心中不服,許多人慨嘆: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但很快這些言論就被推翻,不知是誰把徐令揚到漠北後脫胎換骨的現狀嚷嚷了出去,於是先前憤怒的,嫉妒的,不服的,全都改了嘴臉,一致誇讚。什麽浪子迴頭金不換呀,什麽虎父無犬子呀,什麽鎮北將軍教弟有方呀------


    真是誇什麽的都有,末了還捎帶上了徐令寬,惋惜他腿腳受了傷,不然也該和其兄其弟一樣有出息。


    這惋惜傳到徐令寬的耳朵裏,人前他麵無表情,迴到自個的院子裏卻是麵目猙獰,一把拉過身邊的一個丫鬟狠狠地抽著,直抽得那丫鬟渾身哆嗦。徐令寬卻覺得心頭湧過一陣快意,扔掉鞭子把這丫鬟壓在身底狠狠地蹂躪著。


    滿院子的奴才心中雖同情,卻全都垂著頭無一人上前。隻要公子發泄了就好,那個丫鬟雖然可憐,可不是那個丫鬟,就是自己了呀!自私是人的天性,他們誰也不願意為那丫鬟求一句情,生怕波及到自己身上。


    徐其昌卻是很得意,哼,以往不都說老子的三兒是個紈絝,是個廢物的嗎?現在睜開你們那大眼框子瞧瞧,老子的三兒是廢物嗎?老子的兒子個頂個都是有能耐的。對上同僚羨慕的眼光,徐其昌可算是揚眉吐氣了。


    叫了一壺好酒,徐其昌在書房裏自個有滋有味地喝了起來。喝到一半的時候似是想起了什麽,站起身拎著酒壺就往外走。邊上服侍的小廝立刻上前,「將軍,您想要什麽吩咐奴才一聲就行了。」


    徐其昌皺著眉頭斜了小廝一眼,道:「我出去走走,都不許跟著。」


    書房服侍的幾個小廝都麵麵相覷,這大晚上的,將軍這是要去哪?還拎著酒壺。主子吩咐了不讓跟著,他們自然不敢不聽,可不跟著又不放心,按說在自個府上將軍是不會出事的,可若是將軍喝多了呢?


    幾人對視一眼,很快做出了決定,跟著吧,遠遠地跟著。


    幾個小廝見將軍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打著燈籠,進了劉姨娘的院落,他們才停住了腳步,黑暗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倒不明白了。


    雖不知劉姨娘是怎麽惹得將軍厭棄,但將軍都許久沒踏進劉姨娘的院子了,若不是瞧在二公子和三公子的麵子上,劉姨娘恐怕是要被送到外頭莊子上的吧。


    徐其昌把院門擂得嘭嘭響,「開門,快開門!」


    守門的婆子正在燙腳,聽到有人打門,有些不高興,待聽清是將軍的聲音,連腳都顧不上擦,踩著鞋就出來了。


    「將軍。」守門婆子小心翼翼的。


    徐其昌卻是理也不理就往裏走,守門婆子眼珠子一轉,心道:這大晚上的將軍一身酒氣來這裏,隻能是來找劉姨娘的,難道將軍又想起劉姨娘的好?劉姨娘這是要翻身了?


    想到這裏,守門婆子一邊往裏跑,一邊高聲喊:「姨娘,將軍來啦,將軍來啦!」隻希望劉姨娘瞧在她報信的份上能記她一個好。


    劉姨娘尚未安歇,她正在小佛堂裏念經,聽到喊聲她猛地睜開眼睛,眼底是驚喜,是激動,是不敢置信。


    徐其昌不管滿院子被驚起的下人,逕自朝著小佛堂走出。劉姨娘從小佛堂出來,正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個人朝著自己走來,她激動地兩行清淚就流了下來,「將軍,您終於來看卑妾了!」


    徐其昌看都沒看她一眼,從她身邊錯身而過,進了小佛堂,錯身之際道了聲,「進來。」


    劉姨娘激動萬分,忙不迭地就進來了。


    小佛堂裏隻點了一盞油燈,室內有些昏暗,徐其昌把手裏提著的燈籠往地上一擱,室內頓時亮了起來。徐其昌盤腿坐在蒲團上,拎著酒壺就對著嘴倒了一口。


    劉姨娘在徐其昌對麵的蒲團上跪坐下來,仍是掩不住內心的激動,「將軍,卑妾知錯了,卑妾真的知錯了,您,您來看卑妾,是原諒卑妾了嗎?」她小心翼翼地看著徐其昌。


    徐其昌嗤笑一聲,「你想多了。老子好好的兒子差點就被你給毀了,就憑這,老子關你一輩子你也不冤。」


    劉姨娘臉色一僵,「將軍!」似是不敢相信將軍對她這般絕情。


    徐其昌卻不關心劉姨娘傷不傷心,他喝著酒,臉色帶著微笑,「我是來告訴你一個消息的。」他打了個酒嗝,「寧非領兵去西疆了,知道漠北是誰主事嗎?是小三,是老子的三兒子,被你可以養廢無比嫌棄的小三。瞧瞧這才多長時間,小三就改頭換麵出息了。哈哈,真不愧是老子的種!」


    劉姨娘呆若木雞。


    「你不行,你果然不行,你不會養孩子,你連寧非都不如。這才多久他就把小三教出來了?」徐其昌嫌棄地瞥了劉姨娘一眼,「當初老子怎麽就瞎了眼,覺得你很賢淑安分懂事識大體呢?老子果然是被你給騙了,敢騙老子的人,你是第一個,好,很好,你有種!」徐其昌也許是喝醉了,話特別多。


    「揚兒,揚兒出息了嗎?」劉姨娘眼底迸發出驚喜,臉上無比複雜。


    徐其昌嘲諷一笑,「是呀,小三出息了,可出息了,你高不高興呀?他還給我來信了,你知道他信上說什麽嗎?」


    劉姨娘下意識地便問:「說什麽?」心底浮上希望。


    徐其昌又灌了一口酒,「他問我,他的姨娘是誰,還在不在?若是在,他想把她接到漠北奉養,若是不在了,那墳在哪?他想去拜祭。」


    「不!」劉娘姨臉色大變,深受打擊般地捂著胸口,「不,揚兒不會的,揚兒是個心善的孩子,他不會這樣對我的。」眼淚紛落。


    徐其昌斜睨了她一眼,麵色一厲,「你也知道他是個心善的孩子?可你當初是怎麽對他的?現在不是如了你的意嗎?劉氏,你哭什麽?你後悔了?哈哈哈,早在你要養廢小三的時候,你就想到有今天!」他的心中浮上快意。


    「報應,這都是你的報應!」徐其昌搖搖晃晃站起身往外走,「哈哈哈,報應啊!」


    隻留下劉姨娘痛苦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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