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是樓子裏的頭牌紅姑娘,被曹媽媽喊過來接客本來還有些不情願的,但當她看到阿九的時候眼睛都亮了,「奴家水仙見過公子。」她臉頰緋紅行禮,這麽好看的公子就算倒貼銀子她也願意相陪呀!


    「水仙姑娘不用多禮,撿你拿手的曲兒唱來聽聽。」阿九唰的一聲打開了摺扇。


    「是!」水仙姑娘柔柔應著,卻並沒有馬上唱曲,而是走到桌邊拿起桌上的酒壺倒了一杯酒,正準備送與阿九,被一旁如臨大敵的文蘭心擋在了身前,「我家公子不善飲酒,喝茶就好。」王爺身上的傷尚未痊癒,要是桃花姐姐知道她讓王爺喝酒了,非把了她的皮不可。


    水仙姑娘目光斜斜地掠了文蘭心一眼,「這倒是奴家的不是了。」她放下酒杯去倒茶,「公子,奴家給您奉茶。」雙目含情盈盈望向阿九。


    文蘭心立刻站出來茶杯放在一邊,「不好意思水仙姑娘,我家公子不喝外人倒得茶。」自己手腳麻利重新倒了一杯捧與阿九。


    「公子!」水仙姑娘委屈地望向阿九,貝齒輕咬嘴唇,一副幽怨無比的樣子。


    阿九眉梢一揚,不甚有誠意地道:「抱歉,家有惡僕,讓水仙姑娘見笑了。」


    那水仙姑娘的臉兒漲得通紅,她生得美,琴棋書畫又全都精通,自打掛牌出道就十分受客人的追捧,哪裏受過這等委屈?


    文蘭心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們公子是花銀子來聽你唱曲的,還不趕緊唱,磨蹭個什麽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王爺謫仙一般的人物豈是個青樓女子能褻瀆的?


    水仙姑娘見阿九並未阻攔文蘭心,隻好收了作態,輕啟櫻唇唱了起來,心裏卻不甘心,曲子唱得幽幽怨怨。


    也是阿九運氣不好,小曲才聽到一半,外頭就響起了一陣喧譁聲。阿九眉頭一皺,就聽到個粗嗓門大聲吆喝著,「官差辦案,所有人都不許胡亂走動。」


    阿九十分納悶,官差辦案?到青樓辦什麽案子?有嫖客死在樓子裏了?不怪阿九有此猜測,因為他實在想不出官差到青樓能辦什麽案子。


    既然不讓走動那就繼續聽曲好了,阿九給文蘭心使了個眼色。文蘭心會意,立刻衝著水仙姑娘道:「不要停,繼續唱你的小曲,我家公子花了大把的銀子呢。」


    到底是樓子裏的姑娘,膽子頗大,水仙姑娘隻是遲疑了一下,就接著唱了起來。還沒唱幾句呢,就聽得房門嘭的一下被踹開了,幾個兇神惡煞的官差出現在門口,老鴇曹媽媽也在,她嘴裏嚷嚷著,「我的差爺哎,輕點,輕點,這門可是黃花梨的,踢壞了誰賠?我這樓子裏都是些姑娘,哪裏有什麽歹人?差爺們是看錯了吧?都說了房裏有貴客你們偏不信,瞧瞧這擾了客人的興致了吧。」


    又一疊聲給阿九賠罪,「貴客莫怪,官差辦案,說是今兒有個歹人從牢裏逃出來了,有人瞧見逃進咱們樓子裏了。這不是造謠嗎?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什麽歹人?抱歉打擾了貴客的興致,水仙,好生陪著客人啊!」


    官差中有人便嗤笑了一聲,「黃花梨?曹媽媽你想銀子想瘋了吧?爺主子家還沒奢侈地拿黃花梨做門呢。」瞧見裏頭的阿九仍大模大樣地坐著沒動,不由有些生氣,「這就是曹媽媽你所謂的貴客?不就是個小白臉嗎?爺瞧著——」


    「閉嘴!」領頭的那個瞧見阿九的相貌卻是瞳孔猛縮,連忙喝止了手下的胡言亂語,這可是九王爺呀,是他們能冒犯的嗎?不想要命了?「抱歉,打擾了。」他見阿九似是不想被叫破身份,忙賠罪並親自把房門關上,「歹人並沒有逃入這裏,咱們到別處去看看。」直接就帶著人走了。


    望著官差匆匆而去的背影,曹媽媽嘴裏嘟嘟囔囔著,十分不滿的樣子,心裏卻十分得意,瞧吧,九王爺還真是好使。也不知是哪個黑了心肝的說歹人逃到她的樓子裏來了?肯定是對麵那個不要臉的眼紅她的樓子生意好。


    水仙姑娘到底是頭牌紅姑娘,那官差雖然並未說什麽,但她仍是察覺到了他言語中的尊敬和小心翼翼,心知自個今日的這位客人肯定身份不簡單,目光更加熱切了。


    阿九眉頭皺了一下,心知他的身份是被人識破了,一時有些尷尬,也失了聽曲的興致,垂著眸子心不在焉起來,連水仙姑娘唱的什麽他都沒有在意了。


    水仙姑娘是越唱臉色越差,也越加幽怨。這位貴客根本就沒有認真聽她唱曲,可她又不能停,每每她想要停下,邊上那個小廝就惡狠狠地瞪她,「唱你的就是,銀子都給過了。」想她何時受過這等委屈?


    水仙姑娘覺得時間過得真慢,就在此時,房門被敲響了,水仙姑娘如釋重負地停止了唱曲,揚聲問道:「誰?何事?」


    門外默了一會方道:「九爺,家中有事,七爺差奴才尋您歸家呢。」


    阿九的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這,這不是福喜公公的聲音嗎?皇兄尋他?皇兄這麽快就知道他在青樓了?阿九很納悶,也很頭大。


    若是以前皇兄知道他逛青樓,不僅不會生氣,估計還非常高興。現在?嗬嗬,肯定會臭罵他一頓的。


    「既然家中有事,那就迴吧。」阿九站起身,對文蘭心使了個眼色,「水仙姑娘唱得不錯,下迴有空爺再來聽。」


    文蘭心十分不情願地從懷裏掏出銀票,挑了一張麵額最小的遞給水仙姑娘,「喏,這是我們公子給你的賞銀。」


    「奴家謝公子賞。」水仙姑娘雖拿了賞銀心裏卻不舒服,這位公子明明都沒認真聽她唱曲,何來的唱得很好,不過顯得越加諷刺罷了。她咬了咬嘴唇,不甘心,眼睛一閃,去尋了曹媽媽,裝作不在意地問:「媽媽,那位客人什麽來頭呀?瞧著氣勢不凡的樣子。」


    曹媽媽意味深長地看了水仙一眼,道:「他又沒說,誰知道他是個什麽身份,連你都瞧得出他氣勢非凡,那肯定就是哪位權貴了。」


    水仙姑娘沒有得到答案,隻好不甘心地離去了。


    曹媽媽望著她的背影,心道:什麽身份?說出來嚇死你!當今的胞弟,當朝的九王爺,你說這身份貴重不貴重。可惜卻不是水仙一個姑娘能知道的。


    阿九真不想進宮那個,「福公公,皇兄政事繁忙,我還是不要去打擾他了吧?」


    福喜公公苦著臉,「王爺,您就別為難奴才了。聖上差奴才來請您,奴才要是沒把您請去,聖上定要打奴才板子的,王爺您就可憐可憐奴才吧。」


    阿九本來是準備開溜的,現在福喜公公說得這般可憐,他也不好再溜了,隻好吩咐文蘭心,「你先迴府吧。」


    路上,阿九試探,「福公公,皇兄怎麽知道我在那裏?」他明明誰也沒說,直接就帶著文蘭心去了那裏。


    這福喜公公倒是沒有隱瞞,「是黃統領給聖上遞的消息,官府不是追查逃犯嗎?」


    哦,原來如此。阿九明白了。那個認出他的官差是黃元奎的人,黃元奎也知道他是女兒身,得了消息自然會和他皇兄說一聲。


    真是多管閑事呀!「黃元奎不是在家養著傷嗎?這未免也太敬業了吧?」阿九語帶諷刺地道。


    福喜公公像是未聽出阿九話中的諷刺,附和著道:「可不是嗎?聖上都說讓他安心養傷,等養好了傷再迴來。偏他放心不下朝中,即便躺在床上,各種大事小事也親自過問。」


    阿九翻了個白眼,得,這黃元奎原來還是個工作狂!算他倒黴吧!


    阿九磨磨蹭蹭真不想進禦書房,福喜公公提醒著,「王爺,聖上在裏頭等著您呢?」


    阿九不滿的斜了福喜公公一眼,一咬牙走進了禦書房,看到他皇兄正低著頭批閱奏摺,阿九心中一喜,歡快地道:「嗨,皇兄,忙著呢。南蠻使節團入京了哈,您肯定很忙。那臣弟就不打擾您了,臣弟就先迴王府了。」轉過身就往外走。


    「迴來!」還沒剛走一步就聽到他皇兄淡淡的聲音。


    阿九頓時僵在了原地,抬起的左腿也頓在了半空,好半天才落在地上。阿九慢慢轉過身,對著昭明帝討好地笑,「皇,皇兄,臣弟沒走,臣弟是,是想給您倒杯茶,您看您忙的,連喝口茶的空都沒有,瞧您嘴唇都幹了,忙歸忙,可要注意身體。」一開始還有些不自然,說著說著阿九就理直氣壯起來,好似他真的就隻是去給昭明帝倒杯茶而已。


    「福喜,倒茶!」昭明帝淡淡地吩咐,看了阿九一眼,「給九王爺也倒一杯。」


    阿九一聽,心道壞了,皇兄生氣了,連九王爺都喊出來了,平時都喊他小九的。於是他忙作出受寵若驚的模樣,「不要,不要,臣弟不渴。」


    昭明帝沒接他的話,下巴點著邊上的椅子,「坐!」


    阿九立刻一個箭步過去在椅子上端坐好,腰身挺直,雙手放在膝上,乖巧地跟個聆聽教誨的孩子一樣,讓昭明帝又好笑又好氣。這個小九真是胡鬧,不知道自個是姑娘家嗎?還跑青樓那種地方去。傷養好了嗎?想聽曲,宮中也有伶人,招幾個去王府唱給他聽就是了。


    「九王爺您的茶。」福喜把茶杯遞給阿九。


    「謝謝福公公。」阿九對福喜公公友好的笑了一下,接過茶杯雙手捧給昭明帝,討好地道:「皇兄您喝茶。」


    昭明帝沒好氣地道:「用不著你獻殷勤,迴去做好。」


    「是!遵旨!」阿九把茶杯放在龍案上,乖乖迴去做好,「皇兄,小九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阿九乖寶寶一般地認錯,期望他皇兄能看在他認錯態度良好的份上寬大處理。


    昭明帝的態度明明已經軟下來了,偏阿九嘴賤,「皇兄,我什麽事都沒幹,就聽聽小曲。」


    「難不成你還想幹點什麽?」昭明帝猛地提高聲音。


    阿九冷不防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搖頭,「沒,沒。」他就是想幹點什麽也沒那個條件呀!阿九惡趣味地想。


    昭明帝的心又是一軟,心裏拚命提醒自己:這是皇妹,不是皇弟。是嬌嬌軟軟香噴噴的小公主,不是皮糙肉厚的臭小子,不能打不能罵,還不能大聲嗬斥。可年紀能做他閨女的小皇妹一點女兒家的自覺都沒有怎麽破?昭明帝很傷腦筋。


    昭明帝嘆了一口氣,對著左右揮了揮手,又喊了聲福喜。


    福喜公公會意,立刻領著小太監出去了,自己守在殿門外。


    昭明帝望著阿九,語重心長地道:「小九,你是姑娘家,怎麽能到青樓那種地方去呢?你在佛門長大你師傅可能沒教過你這些,今兒皇兄就告訴你,那不是什麽好地方,別說姑娘家,就是男子去那都不好——」昭明帝邊想邊說,盡量把話說得委婉一些。


    殿門外的福喜公公聽到「姑娘家」三個字整個人都驚呆了,半天才迴過神來,原來九王爺是姑娘家呀,難怪聖上讓所有人都出去了,他還以為聖上是擔心當著奴才的麵訓斥九王爺他臉上掛不住呢,沒想到九王爺居然是九公主,真是太讓人意想不到了。


    福喜公公心中翻騰著,難怪聖上一得知九王爺去逛青樓就讓自己去接人。消息是黃元奎送來的,那他肯定也知道九王爺真正的身份了?福喜公公立刻就想起是九王爺把聖上和黃元奎一起尋迴來的,頓時就想通了前後,原來是這樣呀!


    福喜公公想明白了事情,知道聖上這是沒想著瞞他,心中又感激又惶恐。他身為太監總管,自然深諳許多道理,這等秘密聖上一天不開口,他就會爛在心底。於是他垂下眸子,又恢復了一副瞌睡不醒的樣子。


    阿九一怔,皇兄以為他在佛門長大不懂世俗中事?阿九的眼神快速地閃爍著,他真的很想天真無邪地問:「為什麽青樓不是好地方?那兒明明有許多漂亮的姑娘家的,身上穿的衣裳可好看了。」


    他要是問出這話,皇兄的白頭髮得一大把一大把地生,阿九想想還是作罷。


    「你要是在府裏悶了可以進宮和母後說說話,也可以尋皇後和賢妃德妃她們,出府走走也不是不行,隻是再不許去青樓那樣的地方。你喜歡聽曲是吧?迴頭皇兄給你幾個人,專門唱曲給你聽。皇兄記得你還喜歡看話本子,皇兄一會就吩咐福喜多尋上一些送你府上去。」昭明帝對阿九道。


    阿九點著頭,心裏卻可淩亂了,他進宮陪母後說話還行,可他尋皇兄的大小老婆說話成什麽樣子?朝臣不得參他淫亂後宮嗎?皇兄也真是的,他現在還是九王爺好不?這個嘚啵嘚啵化身居委會大媽的男人真的是他英明神武的皇兄嗎?


    阿九在禦書房接受了昭明帝一番愛的嗬護,出宮時身後跟著十多個伶人,有擅長唱曲的,有擅長跳舞的,有擅長樂器的,還有說書的女先生。


    阿九離開後,昭明帝無心政事,長籲短嘆起來,「福喜,你說公主應該怎麽教養?」可憐昭明帝睿智了小半生居然問出這樣的問題,關鍵是他真不知道呀!他知道怎麽教導皇子,可是公主?哪怕他身為好幾個公主的爹也是不懂的,因為在他的認知裏公主是屬於皇後和她們的生母教養的。


    福喜一怔,知道聖上指的是九王爺,他苦著臉道:「聖上,奴才是太監。」哪裏知道怎麽教養公主?


    昭明帝一拍腦門,「對哦,你是太監,連女人都沒摸過怎麽懂得?」


    福喜公公好心塞,雖然這是事實吧,可聖上您這樣說出來真的好嗎?福喜公公覺得自己受到了一萬點傷害,「聖上,奴才雖不懂,可也聽過民間有這樣一句話『兒子窮養,閨女富養』。」他幽幽說道。


    昭明帝聽罷沉吟了一會,然後一拍掌喜道:「有道理。」


    ------題外話------


    謝謝流眼淚的惡魔的5顆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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