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爺已經走了十日,一點消息都沒有傳迴來,可見是沒有尋到人,西蠻的使節團離京城隻有二百多裏了,梁首輔,您老快拿個主意吧。」


    「就是,就是,再不早作決定就來不及了。」


    「不是我等做臣子的薄情寡義,咱們也是為了大燕朝的安定著想呀!」


    一群人圍著梁首輔吵吵嚷嚷著,吵得老頭頭都大了。宋相爺坐在一旁閑閑地喝著茶,待他們吵得差不多了,他才施施然開口,「梁老,您是首輔,我等都為您馬首是瞻,您說怎麽辦吧。」


    梁首輔能怎麽辦?九王爺走時說得信誓旦旦,必迴尋迴聖上。他心裏比誰都希望聖上能平安迴來,畢竟君臣十多年,聖上對他敬重有加從未虧待過。他現在是一邊憂心聖上盼著九王爺真能把他尋迴來,一邊還焦慮著即將到來的西蠻使節團。


    可現在徐其昌那個殺神不鬆口,他能拿什麽主意?他們現在等於是被徐其昌軟禁了起來,別說迴京了,就是連個消息都傳不迴去。


    「那老夫就與徐大將軍商議一二吧。」梁首輔隻好道。


    眾大臣瞧著梁首輔的背影,心裏鬆了一口氣。心中暗暗把徐其昌埋怨,真是不懂變通的莽夫,好像就他一個人忠君似的,他們不也是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嗎?當然這些抱怨的話他們可不敢當著徐其昌的麵說,誰不知道徐其昌曾是聖上的伴讀?後來又為聖上征戰四方,君臣感情深厚著呢,從這上頭講他的行為也無可指責。而且徐其昌不僅得聖寵,幾位皇子對他也是敬重有加,聽說私底下都是以叔相稱的。再加上他手中的兵權,以及遠在漠北鎮守的嫡長子,所以無論是哪位皇子上位,都會善待重用徐其昌的,他們哪敢得罪他呀!


    望著眉宇間滿是擔憂的梁首輔,徐其昌麵無表情,聽梁首輔吭哧吭哧說完,徐其昌看向三四五皇子,「三位皇子也是這般想的嗎?」


    阿九走後,四皇子也並未閑著,依舊帶著人出去找人,今兒也是巧了,他剛迴來,就聽說梁首輔找徐其昌了,於是就直接過來了。


    五皇子的精神也好多了,本來他醒來後阿九是讓人送他迴京的,京中條件好,他受了那麽重的傷,迴京養傷才好。可他執意不肯迴去,說他要跟著父皇一起迴京,父皇一日沒有找到他就一日不迴京。這行為讓他博得了個至孝的美名。


    四皇子的腿傷也好多了,雖還不能下地,但也不肯落四皇子五皇子其後,被侍衛抬著也出去尋了幾圈。


    五皇子首先神情激動道:「梁首輔不用再說了,父皇一定會迴來的。」


    他是最盼望昭明帝能平安迴來的了,依他的情況,根本就沒有一爭之力,哪位兄長登位對他來說都不如父皇在位。畢竟隔母兄長當皇帝跟親爹當皇帝是不一樣的。


    其後三皇子和四皇子也紛紛表示一定會尋迴父皇,無論他們心裏怎麽想,麵上卻全是一個意思。他們又不傻,現在爭位他們肯定爭不過京中的兩位兄長,但若是幾年或是十幾年之後,那就不一定了。


    徐其昌麵帶諷刺地看向梁首輔,「首輔大人可聽到了?」他的心裏對這些文臣無比鄙夷,不想著怎麽尋找聖上,反倒有心思投機取巧,擁立之功是那麽好得的?就不怕聖上迴來後秋後算帳嗎?


    梁首輔被噎住了,老臉憋得通紅還不能發作,半天方道:「那西蠻使節團怎麽辦?」


    「怎麽辦?好辦!讓他們在原地候著便是!聖上什麽時候迴來就什麽時候讓他們入京。」徐其昌看梁首輔跟看傻子似的,輕描淡寫地道:「前日我就已經派人過去傳令了。」一同去的還有一隊他的心腹,看著西蠻人,不許他們亂走動和打探消息。


    不過他也並不太擔心,聖上失蹤的消息還瞞著百姓呢,他們也打聽不到什麽,徐其昌比較擔心的是京中的那些讀書人,這消息能瞞過普通百姓,可瞞不過那些讀書人,眼看著恩科開考在即,他們要是鬧事可就麻煩了。


    「這,這於禮不合。」梁首輔驚訝,「我大燕乃禮儀之邦,怎麽能做這等失禮之事。」這與強盜所為有何區別?梁首輔不僅驚訝,老頭還氣唿唿的。


    徐其昌瞥了他一眼,「有什麽於禮不合的?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來者是客,在我大燕境內,自然要聽主人的安排。何況本大將軍也隻是讓他們原地待命,好吃好喝地供養著他們,又沒有為難磋磨,哪裏就失禮了?」


    雖然徐其昌也曾是讀書人,可他還是看不慣讀書人的某些臭毛病。什麽於禮不合,什麽禮儀之邦泱泱大國,死要麵子活受罪!


    梁首輔氣哼哼地走了,一聲不吭聽完全程的桃花對徐其昌豎起了大拇指,公子離開前還不放心呢,沒想到徐其昌的戰鬥力是槓槓的。


    「大將軍,公子走時交代了,誰要是不聽話非要搞事情,那就直接把人綁了,任何事他都擔待著。喏,他給了我這個令牌,他們要是再鬧,你也沒必要跟他們客氣,綁兩個帶頭的就安分了。」桃花拿出阿九留下的令牌往空中拋著,接住,再拋,再接住。


    徐其昌和三位皇子一瞧,好傢夥,這不是聖上的令牌嗎?如朕親臨啊!當下就跪下了,看著玩的不亦樂乎的桃花,求此刻他們的心理陰影麵積,桃花縣主娘娘哎,如朕親臨的令牌也是能這樣拋著玩的嗎?也太不當一迴事了吧。


    京中也是吵吵嚷嚷,大臣們日日上書,還到慈恩宮和坤寧宮外跪求,求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出來主持大局。


    大皇子和二皇子各有心思,麵上誰也不露聲色,還得作出痛心的模樣規勸大臣們,一遍遍地重複著,「父皇一定會平安還朝的。」私底下迴了各自的府裏跟幕僚是一商議就是一宿。第二日迴到朝堂上兩位皇子是爭著比著禮賢下士。


    於是京中大臣們爭論的內容又多了一個,究竟是立嫡還是立長?


    慈恩宮裏太後娘娘自佛堂出來,她身邊的大宮女藍月姑姑心疼地上前攙扶,「娘娘,您可要注意身體呀!」自打聖上失蹤的消息傳迴,太後娘娘是早晚上香,在佛前跪上半個時辰,還不讓她們代替。


    太後娘娘扶著藍月的手直了直腰,問:「今兒是第幾天了?二十六天了吧?」


    藍月姑姑點頭,心裏酸澀的要命,「迴太後娘娘,是二十六天了。」聖上都失蹤二十六天了,「娘娘,聖上肯定會平安歸來的,您,您別擔心。」她安慰道。


    太後娘娘麵露堅毅,「哀家不擔心,小九說了他會把他皇兄找迴來的,小九那孩子從來不說大話,他身具佛緣,福氣深厚,他說能找迴來就一定能找迴來,哀家放心著呢。」她說給藍月聽,其實也是說給自己聽。


    阿九知道聖上失蹤的消息瞞不住太後,與其她聽別人說,不如他親自告知,所以早就給太後送了消息,他去尋他皇兄的事也說了。


    太後娘娘嘴上說著不擔心,可她能不擔心嗎?這是她僅餘的兩子啊!可她又能做什麽呢?隻能緊閉宮門,不理會前朝的吵嚷,連兩個孫子的請安都拒之在外,盡量不給她的皇兒添麻煩。


    諸天神佛啊,您就看在信女誠心的份上,讓聖上和小九都平安迴來吧!


    這一切都與在山林中艱難行路的阿九三人無關。


    這一日下了大雨,鬥笠被阿九戴在了昭明帝的頭上,油氈布披在了受傷的黃元奎身上,阿九赤頭淋著,很快他全身就濕透了。


    山路本就難走,現在下了大雨,更加泥濘難走,腳陷在泥裏連鞋子都拔不出來。可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連個避雨的山洞都沒有,阿九隻好撕了衣裳的下擺把鞋子綁在腳上,就這麽一步三滑艱難往前走。


    走了小半個時辰,要不是阿九拉著,昭明帝都不知道摔了多少迴。背上的黃元奎大聲喊道:「九王爺,您把臣放下來吧,臣自己走。」


    昭明帝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也道:「小九,你還是把元奎放下吧,這雨太大了,你把他放下,咱倆攙著他慢慢走。」


    阿九卻沒有同意,黃元奎身上的傷才剛有了一點起色,再養幾天就能攙著他走路了。現在要是下來折騰一番,豈不傷上加傷?他還得再多背他幾天。


    「不用,我還能堅持,咱們快些走,要是能找個山洞就好了。」阿九咬著牙道,其實他身上的傷口被雨一淋可疼了。也是他們運氣不好,前日居然遇到四頭野豬。要是阿九一個人,他分分鍾鍾就能全滅了。可現在還帶著兩個拖累,其中一個連行走能力都沒有。雖然最終殺了兩頭野豬,兩頭重傷而逃,但阿九的身上也掛了彩,好在不重,要不然可就沒指望了。


    又在雨裏跋涉了大約兩刻鍾,阿九隻覺得渾身發冷,小腹也隱隱疼了起來,他心道不好,他怎麽把月事這個磨人的小妖精給忘了呢?這幾個月他一直調理著,大有起色,現在淋雨受涼,本該兩天後的月事小妖精也提前造訪了。阿九真是想死了的心都有了。


    也算是幸運,沒過多久他們便發現了一個山洞,把塌了的洞口清理幹淨,裏頭居然還不算小,更加幸運的是洞裏還有柴草,看樣子前不久這裏還有人住過。


    阿九把黃元奎放在柴草上,心裏鬆了一口氣。他打量了一下昭明帝和黃元奎,兩人的身上也差不多全濕了,阿九道:「皇兄,我出去看看,撿點柴禾迴來。」


    昭明帝忙拉住他道:「小九,算了吧,柴都被雨水打濕了,哪裏燒得著?你就別出去再淋雨了,我瞧著你臉色不大對勁。」


    阿九忍著身上的冷意,「沒事,總有那樹底下半幹的,湊合一下也能燒。」他現在冷得要命,沒有火怎麽行呢?


    阿九身披油氈布頭戴鬥笠又衝進了大雨了,夏天的風吹在身上,阿九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他裹了裹油氈布才稍微好點,心道老天爺也真是的,直接讓他生成男人就是了。


    沒有昭明帝和黃元奎的拖累,阿九直接就用上了輕功,從這棵樹躍到那一顆樹,他專門找那種死了幹透的枯樹,砍了兩棵就拖迴來了。


    昭明帝和黃元奎看到阿九迴來都鬆了一口氣,「小九快歇歇。」昭明帝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把一大捆柴禾接過來。


    阿九緩了一口氣,隻覺得身上更加難受了,他扔下準備引火的幹柴,捂著腹部牙齒直打架,「皇兄,我冷!」


    在昭明帝和黃元奎的驚唿中阿九眼睛一閉倒在了地上沒了意識,他陷入黑暗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大約是瞞不住了。


    阿九做了一個夢,夢裏他迴到了少林寺後山上,他和桃花烤野兔吃,桃花那個小壞丫頭趁他不注意把兔肉全吃了,他心裏一著急就醒了。


    醒來的阿九發現自己躺在柴草上,身上的衣裳是幹的,而且不是他之前穿的那件了,他之間身上穿的那件正被架在火堆旁邊烤。他看到他皇兄和黃元奎驚喜過後表情特別怪異,心裏便什麽都明白了。


    「皇兄,您都知道了?」阿九看向昭明帝道。


    「小九,你怎麽不說自個是姑娘家呢?」昭明帝的心情複雜極了,他怎麽也想不明白說好的弟弟,當初欽天監和太醫院的人都信誓旦旦說是皇子,怎麽就突然變成了嬌滴滴的妹妹呢?


    剛才小九暈過去了,他的手一觸到他的臉立刻就縮了迴去,涼,太涼了!還是黃元奎提醒他包袱裏有一身換洗衣裳,天知道他解開阿九衣裳時是多麽的震驚!小九,小九他居然是姑娘家!


    和他同樣震驚的還有黃元奎,昭明帝能忍著尷尬和震撼給阿九換了衣裳也算心理無比強大了。


    此時昭明帝才恍然大悟,難怪小九身形這麽單薄,難怪他死活都不願意娶王妃,他本來就是個姑娘家,娶毛娶啊!


    昭明帝倒是沒有懷疑阿九是冒名頂替的,因為替阿九換了衣裳後他牙一咬,把阿九的右腳的鞋襪都扒掉了,在阿九右腳的腳心赫然是一朵殷紅的祥雲胎記。


    這是大燕朝帝王才知道的秘密,大燕朝每一代嫡出皇子的右腳的腳心必有祥雲胎記,而嫡出的公主大多沒有,但每一代有祥雲胎記的公主都是福氣深厚之人。現在有腳心的祥雲胎記為證,昭明帝是絲毫不懷疑阿九的身份,他隻是在想,欽天監那幫神棍也就罷了,怎麽連太醫也診錯了?


    其實是他們所有人都犯了一個錯誤,當年奸相指出太後娘娘肚子裏是災星降世,會動搖大燕朝的基業,也沒有說是皇子還是公主。但所有人都想當然的以為是皇子了,畢竟隻有皇子亂政才稱得動搖大燕朝基業,公主,即便是嫡公主,頂多也不過在婚事上頭多些權利,能動搖大燕朝的什麽基業?


    阿九降生的時候,隻有太後身邊那個接生他的嬤嬤知道他真實性別,可惜她早就病死了。一直到她死她都以為太後娘娘是知道的,畢竟當時她把孩子抱給太後娘娘看了,可那時候太後娘娘身子虧損地厲害,再加上傷心,哪有精力細看,隻不過瞄了一眼,能看清什麽?


    所以說阿九的真實性別能瞞到現在也是巧了,但凡那個接生嬤嬤活到現在,早揭穿了。


    ------題外話------


    終於恢復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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