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寧芳與人爭吵的事被報到寧氏這裏時,她的臉更黑了,就這樣一個不識大體的還想嫁進大將軍府,娘家這是想坑她見不得她過幾天順心日子嗎?


    好在一直到離去娘家人都沒有再提起婚事,這樣寧氏送了一口氣,不然她非得跟娘家斷了來往不可。


    被強製送迴親娘寧三舅母身邊的寧芳心裏可委屈了,因為當時人多,寧三舅母雖瞧見了女兒臉上的委屈和憤憤不平,也隻好壓著她沒讓她說。


    現在迴到了寧家自己的小院,寧三舅母道:「說吧,到底是怎麽迴事?」


    寧芳一臉氣憤不平,「娘,還不是姑姑府上的奴才,我才是她們府上的表小姐,可她卻幫著別人一起欺負我。」她想起被那個管事娘子架走的屈辱,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寧三舅母驚怒,「什麽?你姑姑府上的奴才欺負你?你怎麽不早說?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寧芳更委屈了,「不是你不讓我說的嗎?」然後抽抽噎噎把事情說了一遍。


    寧三舅母的怒火反倒消了,寧芳察覺了她娘表情的變化,有些忐忑不安,「娘,你怎麽不說話?」


    寧三舅母一指女兒的額頭,沒好氣地道:「說什麽說,我都快被你氣死了,教了你那麽久你怎麽還那麽笨呢?今兒是你姑姑府上宴客,是你大表哥認祖歸宗的大喜事,你姑姑沒有嫡女,庶女身份不夠,你這個表小姐不幫著待客,反倒跟客人爭吵,這落得是你姑姑的麵子,與你的名聲也不好。你是不是傻呀?」


    寧三舅母真要被這個女兒氣死了,她在前頭辛苦費勁替她謀劃,女兒倒好,在後頭拖她後腿。「你還委屈?你有什麽委屈的?你現在該擔心這是你姑姑知道了會怎麽看你。我可告訴你,大家族裏的規矩可多了,你這樣的行為是絕對入不了你姑姑的眼的。」


    寧芳一驚,搖著她娘的胳膊,「那娘你快想想法子呀!等女兒有出息了,一定會孝順娘的。」她親昵地把頭放在她娘的肩上撒著嬌。


    寧芳是寧三舅母的頭一個孩子,雖是個女孩,但生得漂亮,嘴巴也甜,所以她對這個女兒是很疼愛的,其實與其說是疼愛,不如說她在這個女兒身上寄託了無限希望。


    「你呀你,生來就是討債的!」寧三舅母瞪了女兒一眼,道:「迴頭我領你去給你姑姑陪個不是,就說,就說你也是聽到她們那般議論表哥,一時不平才跟她們吵起來的。哼,能說出那樣話的姑娘家,也不是什麽好的。」


    「嗯,女兒知道了,女兒都聽娘的。」寧芳乖巧地道,心裏雖不怎麽舒服,卻也知道娘是為了她好。


    寧三舅母見女兒這般聽話,臉色好了一些,道:「你能這般懂事娘就放心了,芳兒,你一定要逃得你姑姑的歡心,你爹雖是庶出,但你卻是她的親侄女,隻有討得她的歡心,你才能有個好的未來,你弟弟們才能借上力。你弟弟好了,你在婆家的腰杆子才能直。」她教著女兒。


    「嗯,女兒記得了。」寧非乖巧地點頭,心裏卻想:看她以後成了大將軍府的少夫人怎麽對付那三個不開眼的。


    阿九也迴了府,雖是作客,但折騰一天了,也挺累的。


    「公子您怎麽不說話?想什麽呢?」桃花見她家公子懶懶地躺在躺椅上,半天都沒點聲響,不由好奇地問。


    阿九一臉深沉地道:「我在想他這般能作是怎麽活到現在的?怎麽還沒收了他去?老天爺對他可真是溫柔!」


    「誰呀?」桃花更迷糊了,連著桃夭也好奇地走過來。


    「誠意伯啊!」阿九瞥了兩個丫頭一眼。


    「誠意伯?那不是寧非的祖父嗎?聽說他不怎麽著調,怎麽?今兒是不是又作妖了?」桃花頓時起來八卦的興趣,目光灼灼地望著阿九,催促著他快說。


    阿九也沒拿喬,更沒想著要替他們瞞著,直接就把祠堂裏誠意伯父子鬧得那出戲說了。


    桃花和桃夭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眼裏是濃濃的不敢置信。桃夭道:「公子,那個誠意伯真的那麽說?『三品的官職,不拘哪個都行』,聖上要升個三品大員還得斟酌一番呢,就咱公子這樣驚才絕艷的剛入朝那會也才六七品呢,就這都被人羨慕嫉妒恨。誠意伯可真行,一張嘴就是三品大員,連我這個小丫頭都知道是異想天開,他堂堂一位伯爺居然連這點常識都沒有,他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蹟!」


    桃花也道:「確實是奇蹟了!他這樣的在那什麽電視劇裏頂多活兩集。」


    阿九搖著摺扇扇了兩下,道:「目前看來,他還能繼續活下去,隻要徐其昌和寧非不倒,他就還能繼續活下去。」


    不僅能活下去,還得給兩分麵子,誰叫人家有個好兒子好孫子呢,雖說這好兒子好孫子都不待見他,但怎麽也是親父子親祖孫,還能真眼睜睜看著被人欺負?


    「真讓人生氣!」桃花義憤填膺的樣子。


    阿九點頭,是挺憋屈的,可歷朝歷代都重孝道。誠意伯再不慈,再噁心人,大家也不過心裏麵上鄙夷看不起罷了,對徐其昌也不過是同情一番罷了。反過來,徐其昌和寧非若是對誠意伯做了什麽,你看吧,唾沫星子能把他們給淹死。什麽父母再有不是那也是生你養你的父母,什麽子弒父大逆不道,之類的。


    所以說沒有道理可言,沒看到徐其昌都是大將軍了也隻是遠離誠意伯府嗎?四時八節還得派管家送禮。就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他必須這樣做,不然那些自詡正義的禦史能煩死他。


    「我實在太生氣了,不行,我要出去逛街,我要去買買買。」桃花站了起來,唯有花銀子才能讓她心情平靜下來,「桃夭姐姐你去不去?」她邀請桃夭。


    桃夭想了一下,點頭,「去吧,我去買點繡線,我覺得繡花還挺有意思。」她最近跟著桃花學繡花,正是興趣最濃的時候。


    「公子呢?您去不去?」桃花又轉頭詢問阿九。


    阿九哼了兩聲,癱在躺椅上都沒動彈一下,「你撿那味兒好的小食稍幾樣迴來。」其實也不過白囑咐一句罷了,依桃花那吃貨的功力,買迴來的都是好吃的。


    「少爺,真的是您!」自接到小叫花子送來的夫人留給少爺的那塊玉佩,薑婆子就驚疑不定,一顆心忐忑著。少爺想要見她一麵,約在那家繡坊外頭。可她的少爺明明遠在千裏之外的老家,怎麽就到了京城?為何沒有迴府反倒要在外頭見她?難道這又是夫人的試探?


    一整天薑婆子都神情恍惚,夜裏也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最後她下定決心還是去繡房附近看看,要真是少爺呢?畢竟玉佩錯不了,知道她是先夫人的人也隻有少爺,還有那家繡坊是先夫人私下置辦的,這事除了她也就少爺知道了。


    到了約定那一天,恰好薑婆子不當值,她撿了幾件繡活說要送到繡坊去,就匆匆出了門。她特意多繞了幾圈才去那家繡坊,那個青色身影一轉過身,薑婆子就驚呆了,少爺!真的是少爺!別問她怎麽知道的,雖然少爺被送迴老家時才七歲,可她就是知道眼前這個微笑著望著她的年輕後生是她的少爺!


    「少爺,您怎麽到了京城?」薑婆子顫著嘴唇問。


    宋承熙麵容溫和,「薑婆,你還好嗎?」


    「好,老婆子我好著呢!」薑婆子貪婪地望著跟先夫人相像的少爺,她在相府做的是粗使,雖然累了些,但到底能吃飽飯。


    「少爺,這些年您過得可好?」其實不用問她也知道,老家哪裏比得上京城?都是相爺狠心,那麽小的孩子說送走就送走,可苦了少爺了。


    「我也好著呢。薑婆,這裏不是說話之地,你跟我來。」宋承熙說著就領著薑婆進了繡坊的後門。


    一進屋宋承熙就迫不及待地問:「薑婆,清幽呢?我妹妹呢?她今年十五,該及笄了。可我打聽了,怎麽都說相府隻有一位嫡出的小姐?他們把我妹妹弄到哪裏去了?」


    他的傷一好就進了京,沒有去相府,而是悄悄打聽,這一打聽不要緊,居然沒有人知道他妹妹清幽的存在,他娘明明給他生了個妹妹的,他被送迴老家時清幽都四歲,大大的杏眼圓圓的臉,扯著他的袖子哭得一臉鼻涕也不放手。這麽一個大活人怎麽就沒人知道呢?所以他才冒險聯繫薑婆。


    薑婆子一聽少爺問起小姐,眼淚就如斷了線的珠子,捂著嘴嗚嗚地哭,「少爺,小姐,小姐沒了呀!都是奴婢的錯,沒能護住小姐啊!」那個眼睛大大的小小人兒呀,跟她的夫人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姐呀!薑婆子想起來就剜心地疼。


    宋承熙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滿眼地不敢置信,「不,不可能!妹妹怎麽就沒了呢?這不是真的!」他的心疼得無法喘氣,這些年他在老家最苦最難的時候都沒有放棄,就是因為心底有個小人在支撐著他,他若是倒下了認命了,那留在京城的妹妹怎麽辦?誰給她撐腰?姚氏要是把她胡亂嫁人怎麽辦?


    「少爺!」薑婆子見少爺那麽傷心,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薑婆你告訴我,清幽是怎麽沒的?」許久,宋承熙抹了一把臉,聲音哽噎,整個人如那地獄來的復仇使者,陰鬱冷凝。


    薑婆子哭訴道:「小姐是六歲上頭沒了的,少爺您被送走之後,姚氏連麵子情都不願意做了,把小姐扔府裏最偏僻的院子裏不管不問,身邊就一個大丫鬟一個小丫頭還有一個奶娘。小姐不受寵,奴才也偷奸耍滑,那個奶娘成日跑出去和人吃酒閑話,大丫鬟也不安分,日日到姚氏院子裏奉承,小姐身邊隻有一個小丫頭,才八歲,能當什麽用?少爺您是不知道,小姐可憐啊,明明是嫡出小姐,卻連口飯也吃不飽,還是奴婢省一口每天夜裏偷偷給她送去。」薑婆子淚水漣漣,哽噎地說不出話來。


    宋承熙痛苦地閉上眼睛,「薑婆你接著說。」他知道姚氏不會善待他的妹妹,可他沒想到姚氏這般狠毒,連那麽小的孩子都不願放過!姚氏!姚氏!宋庭聲!畜生!


    薑婆子傷心的聲音又響起,「那年冬天特別冷,小姐身上的棉衣跟紙一樣薄,袖子還短了一截,奴婢連夜改了自己的棉衣給小姐穿在裏頭,可小姐還是病了。當時奴婢不在府裏,姚氏領著二少爺和二小姐迴娘家,管家點了奴婢跟車,等奴婢迴府就聽說小姐病沒了。而奶娘三人因為伺候不利也被夫人發賣了,奴婢不敢相信卻也找不到人打聽,後來相爺發了火,嚴令府裏不許提起小姐,嫌晦氣!」


    宋承熙的拳頭握得緊緊的,額上青筋暴出,半天才道:「我妹妹葬在了何處?」他想去看看。


    薑婆子更加悲戚,她搖頭道:「奴婢不知,奴婢迴府的時候小姐的屍身已經被送出門了,相爺又下了禁口令,奴婢也不知小姐最後被葬在了哪裏。」實在無法她就偷偷花錢找人刻了個牌位送到皇覺寺,每年捐上些香油錢求著寺裏的師傅看顧,每到祭日她都風雨無阻去拜祭,託詞是她夭折的閨女,所以相府的下人都知道薑婆子有個早夭的閨女。,卻未曾有人留意薑婆子的閨女的祭日跟他們夭折的小姐的祭日是一天。


    宋承熙的拳頭握得更緊了,牙齒都被他咬得革職咯吱響。好一個丞相府,好一位賢相,就是這般糟蹋他的妹妹的?


    薑婆子見少爺難過成這樣,哭著勸道:「少爺,小姐已經去了,您可要好好的呀!夫人就您這麽一點骨血了!對了少爺,您是什麽時候迴京的?怎麽沒有迴府?」


    宋承熙神情一滯,把自己被人一路追殺至京城的事說了,「若不是命大蒙人相救,我也步了妹妹的後塵。」


    薑婆子驚恐,「那殺千刀的毒婦!少爺您可不能迴府呀,現在府上因為二小姐的婚事相爺和姚氏都窩著火呢,您迴去了,這火氣還不得朝您身上發?隔了那麽遠姚氏都能對您下毒手,您到了她眼皮子底下,不是更容易嗎?」


    宋承熙本來也是這樣的想法,想現在皇覺寺住著,等過兩年考了居然再迴相府。現在他改變主意了,姚氏不是看他礙眼嗎?那他就非要時時出現在她眼前膈應她,「不,薑婆,我得迴府,我得迴府給妹妹和我自己討迴公道,躲著不是辦法,老家雖遠,但姚氏總會知道我來了京城,要是暗中下毒手,我的處境更危險。」


    頓了一下他又道:「何況渾水才好摸魚,姚氏煩著正好沒空找我的麻煩。」


    薑婆子雖然仍憂心少爺迴府的安危,但也知道少爺的話是對的,少爺總不能在外頭躲一輩子。夫人啊,您走的太早了,您要是活著,少爺和小姐怎麽會這般命苦?


    兩個人交換了一番情況,宋承熙道:「薑婆你先迴去吧,我準備一下過幾天就迴府。」瞥了薑婆哭得紅腫的眼睛,「薑婆你收拾一下,編個過得去的理由,別露了痕跡。」


    薑婆趕緊擦了眼淚,又借了繡坊後院打水洗了臉,整理了一番才出了繡坊。她一邊走一邊在心裏編著藉口,她的眼睛腫得厲害,一瞧就是哭過的,不編個過得去的藉口會引人懷疑。


    突然,薑婆子愣住了,夫人,她怎麽看到夫人了?難道是夫人放不下繡坊和少爺迴來看看?她揉了揉眼睛再看,卻隻看到一個背影。


    薑婆子大急,慌忙追趕,「夫人,夫人,您等等奴婢。」


    那背影走得很快,拐進了前頭的巷子,待薑婆子追過去,巷子裏一個人都沒有。薑婆子在附近尋了一陣子,卻再也找不到那個身影。


    難道是自己太過懷念夫人眼花看錯了?可她明明看到了呀,雖是驚鴻一瞥,但那姑娘的容顏卻是印在她腦海裏的,分明就是夫人,穿一身鵝黃衣裳,梳著雙丫髻。


    可也不對呀,夫人明明嫁過人了,可那姑娘卻是未婚的打扮。這到底怎麽迴事?難道真是看錯了?可明明那麽真切的,薑婆子滿腹驚疑地往府裏走去。


    ------題外話------


    興高采烈想換個封麵,結果太大了,傳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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