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離開金凳,一步步走下台階,慢慢踱至康王跟前,問道:“記下名冊?王爺是說,一個假冒公主的人,處心積慮調查這宮中近千侍衛親兵的卷案還一一將人頭對上,就是為了在有人揭穿她的時候以此掩人耳目?”我這樣說著,像是被逗笑了笑了起來,“康王的想法果真是獨樹一幟啊。”

    話音方落我便斂起了笑,眼神掃向文武百官,“眾位大臣是否也是這般認為?”

    朝中大臣被我問的有些懵。

    向來安分盡忠的康王今日先是被“誣告”,繼而更是讓太子當朝質問他是否命人謀害公主,待公主上朝,他又搬來一堆人證物證力指公主是冒充的,如此一番動作,即便是傻子都看得出事有蹊蹺,遑論這些朝臣皆是浸。淫廟堂多年之人?

    倘若監國公主當真已死,太子年紀尚淺,需得重選輔國重臣,然睿王遠在千裏外的邊境,廉王清心寡欲無心政事,而最能擔此重任的,除卻他康王還有誰?

    此刻,文武百官對我的身份尚是心存疑慮,對康王,又有幾人是會真心信服的?

    他們來迴顧盼,望了望太子又望了望康王,最終還是落迴了各自黨羽的頭頭那兒,內閣兩大首輔就站那杵著,趙首輔低頭沉思,李國舅一個勁的盯著我瞧,我問:“舅舅,莫非連你覺得我是假的不成?”

    我這舅舅素來八麵玲瓏,假若我真的是個假的那十之八九也是太子授意的,他又豈會駁自家侄子的麵子?

    李國舅恭恭敬敬的朝我舉手行禮,“臣不敢,公主萬金之軀又豈是無知賤民所能冒充的?隻是刑部所呈證據又確令人費解,這其中蹊蹺,還當查清方能替公主正名啊。”

    我又走到刑部侍郎蔣豐跟前,問,“此案是你查的?”

    蔣豐被我瞅的神情緊張,咽了咽口水,“正是微臣。”

    他卻忘了既然懷疑我不是公主,是不應當在我跟前喚“微臣”的。

    我淡淡道:“一年多前的懸崖女屍案乃是由京師衙門所審的無頭公案,既是無頭公案,不知蔣大人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蔣豐道:“京師衙門新任府尹沈融重翻舊案,並從中查出端倪,上報刑部,故……”

    我打斷道:“卷宗。”

    蔣豐一呆,“啊?”

    我冷然道:“還需本公主重複第二遍嗎!”

    於是我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閱起蔣豐呈上的卷案,掃完後也不合上

    ,隻道:“沈融何在?”

    沈融舉袖站出:“臣在。”

    我單手舉著卷案,加快了語速:“此卷所載,在一年多前,京師衙役在一對老夫婦的帶領下於靈山山崖底尋到了一具女屍,隻因屍體頭腦著地腦漿迸裂麵孔亦模糊不堪,唯有一支發簪無法識別身份,後成了宗懸案;而沈大人你卻在重查案情時發現此發簪之玉品種稀有,極有可能來自宮中,方上報刑部,以上,可有遺漏之處?”

    沈融頷首道:“並無遺漏。”

    “那麽,”我伸手拾起托盤上的玉簪平攤在掌中,“不如就由沈大人重複一遍,此玉是為何玉?”

    “此玉名琉璃種翡翠,其質地清亮似冰,色澤綠中透藍,乃罕有的藍花冰,應是南疆上供的貢品。”

    “沈大人果然好眼力,不錯,這確是當年襄儀公主出嫁時的嫁妝,莫要說是皇後身邊的嬤嬤,想必公主府的許多丫鬟也能認得。但……”我有意頓住,轉身去看康王,他的神情已然有些變化,我又迴轉過頭看著滿朝百官,朗聲道:“我想,沈大人莫不是忘了,翡翠,是硬玉。”

    沈融聞言一呆,像是想起什麽看著我手中的玉簪。

    我勾起嘴角,將目光落在掌中玉簪上,“硬玉,韌度尚不如和田,若是形狀圓潤到也罷,可如此細長的發簪,落地……”話音未落,我鬆開了手,任憑手中玉簪懸空,在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中,隻聽哢嚓一聲——

    我一笑接道:“……即碎。”

    玉簪,碎成三截。

    沈融登時麵如土色,其餘諸人更是呆若木雞,康王當即直指我:“大膽!竟敢當庭毀滅證物!”

    “本公主的東西本公主要如何處置,與旁人何幹!”

    康王氣結:“你!”

    我懶得理會他,徑自轉身,朝所有人展臂道:“這名貴的玉簪僅從本宮手中滑落便已碎的四分五裂,遑論壁立千仞?!當年那山下女屍頭骨盡碎,而玉簪卻完好無損,連一絲磕碰也不見,眾位大人不覺得匪夷所思麽?!若僅憑一個飾品就能斷定身份,倘若有一天公主府遭了竊寶物流入民間,莫非滿大街的姑娘都是襄儀公主呢!”

    滿朝文武聞言俱是連連稱是,康王見勢頭不妙,道:“莫要聽她胡言亂語!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公主!除了物證,那麽多人證……”

    “人證?”我悠悠截住他的話,俯身看著地上跪坐一地的證人,笑了笑,走到那對山村

    老夫婦跟前,蹲下身,讓他們抬起頭好好看看我,問:“老爺爺老奶奶,你們不必害怕,好好迴想,當日跌入崖中的女子,究竟比較像我,還是,比較像她?”

    那個“她”,自然就是康王帶上的第二個人證,那個與我長得七八分相似,自稱當了兩年替身的,“襄儀公主”。

    山村老農夫先鼓起勇氣抬頭,看了看她,又迴頭瞅了瞅我,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這、這兩位姑娘分明生的是一模一樣啊,究竟是哪個跌入懸崖,我,我怎麽分得清,老婆子,你,你來瞧瞧……”

    滿堂唏噓。

    我不露聲色的長出一口氣。

    果然,即便這對老夫婦當真在我失蹤那日看到了我被人追殺,兇險萬分之下早已噤若寒蟬,哪還有閑功夫仔細辨認人的樣貌?如今時隔近兩年,他們連路都走不穩就敢上殿指證,眾人看在眼裏,豈不貽笑大方?

    而康王自以為找到第二個人證就能落實我是冒充這個罪名,這步棋委實走得差了些。

    我起身,看向康王,這才迴了方才他的質問:“王爺所謂的人證,連我與那位姑娘都分不清,又如何能證明他們當日所見確是襄儀公主無疑呢?”

    康王渾身大震,此時此刻方才意識到自己的破綻之處,他尚未開口,那極似“公主”的人證替主分憂,搶道:“我,就是證據。若你當真是襄儀公主,為何這一年多來駙馬爺要找我假扮她!”

    此時,我若是說出實情,說自己這一年多來流落民間,一個一年多不掌國事的公主又何德何能再擔監國大任?而康王則能立刻跪下恍然稱自己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公主已然迴來,所謂不知者不罪,他一心忠君愛國,太子自不能降罪於他。相反,太子在公主失蹤期間欺瞞天下反而找了個替代品,群臣當該如何看他?

    不愧是在公主府我的床上睡過一年的姑娘,想來是被我天生的聰慧給傳染了,居然問得出這麽磨人的問題。

    我眨了眨眼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鬱璃。”

    “鬱璃姑娘,你方才說,是‘駙馬見你生的與公主極為相似,以你家人為脅,讓你冒充公主’,是否?”

    鬱璃道:“是。”

    我盯著她那酷似自己的臉蛋,彎下腰,“那麽,你可還記得你是哪年哪月哪日在哪裏被駙馬所瞧見,他又是以什麽樣的方式要挾你的家人的?”

    鬱璃稍稍一怔,道:“前年臘月十

    五,正值盛梅之季,民女在普陀廟燒香求平安,駙馬爺亦在廟中,他遠遠見到民女,便差人讓民女進公主府裏去,他讓民女假扮公主,若不聽從,民女的爹娘便會性命堪憂。”

    “原來如此。”我兩手撐著膝站起,此時已有朝臣蹙起眉交頭接耳,大理寺的幾位官員更是連連搖頭,而大理寺少卿徐寧之忍不住道:“你胡說!”

    鬱璃跪在原地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麽,她微微偏頭往後看,徐寧之指著她道:“前年臘月宋大人與我還在冀州查案,又怎麽可能會出現在京城的普陀廟中!”

    我與宋郎生互相望了望,兩人眼裏均藏不住笑意。

    早在我與宋郎生重逢時我就問過他,那個他們請來冒充我的假公主是如何安置的,她若揭穿這一切會否對太子不利呢?

    他說,太子自己不出麵卻差人以駙馬的身份騙來這個女孩進公主府隔簾長談,過了十天半月待宋郎生從冀州迴來方讓他配合接著前邊的戲繼續演,正是為防有朝一日的今天。

    鬱璃臉上那點血色瞬間煞白一片,袖角的手默默拽緊,我道:“本公主不知是誰讓你來這兒胡言亂語的,不過我想提醒你一件事,若你當真假扮過公主,罪同欺君……”

    鬱璃倏然抬頭,我平靜的盯著她的眼睛,道:“罪當論斬。”

    鬱璃顫著唇不知所措的望著我,眼淚早已不知覺落下,等她意識到我的最後幾個字後,終於,她磕了幾聲響頭,泣不成聲道:“公主饒命,是康王,康王見小女生的與公主極為相似脅迫小女上殿作偽證的……”

    康王的臉皮蒼白如宣紙,額間冒有細汗,不僅沒冤枉成別人,反倒讓人倒打一耙,事態演變這一步隻怕他是萬萬沒有料到的。

    然他苦心籌謀多年哪能輕易放棄?

    康王依舊保持負手而立的鎮定姿態,冷冷看著鬱璃道:“此女找我時說要指認假公主,如今聽人說要斬頭又立刻改了口徑,如此詭變之言豈可輕信?”

    他指向陳家村那跪了一地的人問我,“難道,本王還能收買整個村的人來做這個偽證!”

    我睜眼說瞎話:“可這些人本公主並不認識。什麽陳家村,本公主根本沒踏出過京城半步,可有太子殿下與滿朝文武為證。”

    “……你!”

    我從容道:“天下間相似之人總是有的,眼前這鬱璃姑娘是,方才聽這些村民說什麽‘和風’姑娘沒準也是,王爺僅憑樣貌便斷定公主的真

    偽,未免也太過草率了吧?”

    康王咬牙,連著冷笑幾聲道:“諸位大臣都是這樣認為的嗎!”他的目光掃視全場,似乎在等著什麽讓出麵替他說話。

    殿上所站皆是聰明人,哪個敢替康王說話?

    當然,或許還有一個人能夠證明我在陳家村生活過。

    正是由始至終都默不作聲的聶然。

    今日這一切,夏陽侯亦是幕後主使之一,那麽聶然就不會坐視不理。

    果不其然,聶然微微抬首,舉袖道:“微臣以為,即便是那位鬱璃姑娘,仔細看來與公主亦有不似之處……”

    “但,”聶然說道:“微臣曾在進京述職的途中經過一個城鎮,遇到到過一個漁夫與微臣竟相似到難以辨別……

    “臣才知,天下之大,若當真有村民見過與公主容貌相仿的女子誤認是公主,那也並非絕無可能。”

    聶然說完了。

    誠然他在朝中說話的分量並不重。然寥寥數語,於康王而言,夏陽侯這個靠山,沒了。

    康王傻眼了,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我。

    我意外,並非因為他不幫康王。

    畢竟,在聶然還是煦方的那兩年中,夏陽侯對外是宣稱世子臥病在府的。

    夏陽侯有更重要的籌謀,康王不過是他想利用的棋子。

    倘若事敗,夏陽侯隻會棄子。

    然則,聶然隻需默不作聲即可,又為何要多此一舉呢?

    他是怕陳家村的人認出他……就是煦方麽?

    不,他若埋在人群中,牛頭叔牛頭嬸那樣跪著根本不會發現他。

    反而說了這番話,也許會給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難道……他隻是想要幫我?

    我看不穿聶然深沉似海的眼神,此等時節,實不該多想。

    我心平靜和提起裙擺,一步步的邁迴金座之上。

    然後,在迴轉的一瞬凜然道:“還有誰懷疑本宮是冒充的,大可站出來!”

    我的聲音在整個大殿迴蕩,人人張目四顧,卻無人迴應。

    我等了等,不見動靜,“如此……諸位大臣皆不曾懷疑過本宮,是麽?”

    眾臣唯唯諾諾的稱是。

    我驟然拍案,案上擺著的奏折都蹦了三蹦:“那方才本公主遭他人誣陷之時時你們都幹什麽

    去了!怎麽,莫不是見父皇臥病在床,你們一個個就想著忤逆他的意思把本宮從監國之位趕下不成!!”

    滿堂群臣皆齊齊跪下,大唿“臣等失職,臣等該死”諸言。

    “今日站在這殿上的,哪個不是高官厚祿,哪個位極人臣?可當儲君有難,朝局有人肆意攪亂之際,滾滾諸公,竟無一人敢挺身而出,隻知觀摩局勢而後動,明哲保身……”我深吸了一口氣,“讓本宮委實寒心呐。”

    此言一出,直懾眾人之心,所有人均大氣不敢出,頷首長跪。

    大殿中央還有一人沒有跪下。

    康王。

    我不再容色平和,“皇叔,方才你說若我當真是公主殿下,你不會罔顧君臣之禮。”

    康王一臉慘然之色,此時他若跪下那便是承認我公主的身份,承認自己圖謀不軌肆意誣陷,可若不跪,滿朝文武都跪了,哪還容得下不跪?

    他終究還是跪了下去:“臣……叩見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諸位大臣,平身。”

    此刻,眾人皆起,唯康王一人獨跪。

    我道:“皇叔,你可認罪?”

    康王道:“臣誤信他人,以為公主已遭奸人所害,故痛心之餘誓要揪出主使替公主報仇,是以反被人利用,今日釀成大錯,但臣之忠心可對昭昭日月……”

    “遭人利用?!”他話未掰完,太子已然聽不下去了,“你處心積慮害我皇姐,國子監生陸陵君的供詞寫的清清楚楚,一切皆是你主使,畫舫的刺客和國子監的刺客均是你派出的,現今又想把罪推到別人身上麽?”

    康王毅然道:“臣確是以為公主已遭不測,故讓我的門生暗查她的真實身份,若臣明知公主的身份還想殺之而後快,今日又豈會在大殿上公然指證公主?”

    太子怒不可遏,“既然如此,那便……”他頓住,把腦袋往我身旁一湊,小聲問道:“皇姐,把陸陵君傳來作證,你看如何?”

    我呆了一呆。

    陸兄麽……

    今日從公主府來皇宮之前,我曾拐去牢中看過他。

    他因審訊累累傷痕,打開牢門時還在昏睡,直待獄卒喝了幾句他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我讓獄卒退下,因衣著華麗擠不進牢裏,所以隻能站在外頭。

    陸陵君看到我的時候整個人僵了一下,他瞬間別過頭,因為弧度太

    大似乎扭到脖子了,故抬手扶住,歪著後腦勺道:“既然公主殿下已經得到想要的供狀,還來做什麽……”

    我心中想了百轉千迴:“一會兒,隻怕需你上殿指證康王。”

    陸陵君冷笑的聲音很是誇張,依舊背對著我,“反正我決計不會出賣康王……”

    我心口微澀,到了這關口,他還想瞞我,“好。”

    陸陵君反倒一窒:“呃?”

    我重複道:“殿審時,你就當著百官的麵說你不曾知悉我的身份,你殺我,權因康王告知我將要對太子圖謀不軌。”

    陸陵君靜靜的聽我說完,問:“為什麽?”

    我沒迴答他,提起裙子欲邁足離開,他要站起來,卻踉蹌了一下又摔迴地上,我看見了他膝蓋裹著的血布,那是我命阿左阿右射傷他的,我想象不出拔掉箭頭還要接受審訊的他會有多痛,可他倒地後又重新撐起身子,一手扶著牆單腿跳到牢門前,“你,難道不想扳倒康王了麽?”

    我搖頭。

    陸陵君頗有些著急,他想要握住我的肩膀,臨近了又礙於自己髒汙的手而停頓在半空,“你難道你不知,今日他若不倒,來日後患無窮麽?”

    “所以呢?”

    “……所,所以……”

    我鼻頭泛酸,努力壓抑著胸腔前一波一波的憤意:“所以,你就要我昧著良知,把你推向死亡來換取一時的安寧麽?”

    陸陵君見我如此這般,張口結舌,“你……”

    “你可知當駙馬告訴我你刺得那個位置根本死不了人時,我有多麽氣憤麽?”我迴眸瞪他,瞪出了眼淚,“你怎麽可以蒙騙我,用我的手去殺害我最好的朋友呢?!”

    陸陵君呆呆的看著我,眼眶一刹那變紅,饒是他巧舌如簧,此刻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我毅然,“所以陸兄,即便你上了大殿說了你確奉康王之命殺我這樣的話,我也會拚盡全力去推翻,你就不要抱有任何舍己為人的希望了,如此英雄行徑一點也不襯你的臉,你長得可一點也不忠心耿耿。”

    然而陸陵君卻忽然跪下,跪在我的跟前。

    那“咚”的一下直嚇的我心膽一顫。

    陸陵君低著頭,嗓子啞的完全不像他的聲音,“康王蕭韋炎是我殺父殺母的仇人。”

    我懷疑我聽錯了,“什麽?”

    “白兄,你隻知我兒時曾為乞

    兒,你可想過我為何會做了乞兒?”

    “我爹本是江浙沿海抗倭的水師,他與我娘青梅竹馬,原本是一對羨煞旁人的眷侶。直待蕭韋炎南巡時無意間見到了我娘,並看上了我娘。”陸陵君用手拂過自己的眼角,“白兄這麽聰明,後來的故事不用說你也猜得到吧?”

    我慢慢蹲下身:“他……為了得到你娘害死了你爹?”

    “就像那日爆炸的官輪一般,我爹沒有死在抗敵的戰場,而是被自己的人設計困在軍船之上,活活燒死。”

    我看著他,他說的那樣平淡,可字字句句皆充斥著滿滿的恨意,“我爹死去的那晚我才六歲,她怕蕭韋炎不肯放過我,遂拚死帶我一路逃,可終究為了救我……”

    他咽了幾下口水,唿吸輕顫,卻已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白兄。還記得我們初見時,我說我想要當襄儀公主的麵首麽?”

    他朝我笑了笑,眼裏水波流轉,“我一直以為襄儀公主無所不能,若有她助我,必能報仇雪恨。可沒有想到,我遇到了你,那時我並不知你就是公主,還自以為是的把你拐到國子監。”

    我沒笑。往事當真不堪迴首。

    “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好兄弟,有迴飲酒,你趁著我們睡著時跑到國子監後山去,我悄悄尾隨你身後,然後,發現了你的女兒身,還偷聽了你和聶司業以及衛祭酒的談話。”

    我啞然,“你……”

    “你不是問過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你的身份的麽?那時,我才知道,你是公主。你失憶……難怪……你不記得我。”

    我蹙眉。

    陸陵君搖了搖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再後來,康王得知你在國子監,命我與蘇樵一路監視你。直到下了殺令,我雖然暗中小心提防,卻終究沒來得及救下落水的你。”

    原來……如此。

    “那時候我以為你死了,恨不得立刻就殺死蕭韋炎。不過當我發現你還活著的時候,我做了一個決定——若我以康王門客的身份在眾目睽睽下對你進行刺殺,或許,是個良機。”

    陸陵君訥訥抬頭,定定看著我,哪怕衣衫襤褸頭發蓬亂,仍擋不住他眼睛的光華,“這條路雖然有去無迴,但……”

    他綻開了一個笑,“白兄,若你當真把我當成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一字一句道:“成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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