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作為旅遊勝地,繁華不分晝夜。


    隻不過,今天晚上相比平常更加熱鬧一些。


    誦經不斷,禱告連連。


    來這度假的勞爾被酒店樓下的喧鬧聲吵醒,在多次嚐試入睡無果後,他穿著睡衣從席夢思起身,掀開窗簾,想看看外麵到底是什麽情況,幻夢境教徒是不是不用睡覺。


    然而,還沒等他的視線移向樓下,天空的景象就已經讓他不寒而栗。


    雖然沒有太大變化,但一切都變得古老起來。


    灰蒙蒙的夜空沒有月亮,黃色的烏雲毫無規律地如流體一般湧動著,上麵的無數圓形發光體一閃一合,就像是眼睛,而非星星。


    遠處的海岸線暗潮湧動,不時有某些巨大的物體探出部分身軀,綠色的未知發光體混雜在空氣中,彌漫著腐爛的味道。


    我一定是在做夢。


    勞爾這麽想著,雙腿卻止不住發顫,終於,他的視線望向了樓下的街道。


    而那裏,則是古老得難以想象,腐化到令人發指的建築群,毫不符合當今的時代,連原本被現代化裝飾的海灘,此刻也怪石嶙峋。


    曲折的街道逐漸燃起火把,火災在遠傳蔓延,焚燒著脆弱易燃的破舊建築。


    勞爾一陣恍惚,反應過來時,他的套間,不知何時也變成了不堪入目的危樓。


    他的理智逐漸揮發,下意識想要逃跑,可越往外走,周圍的一切事物就愈加崩壞。


    他不敢停下腳步,他總覺得後麵有什麽東西在追自己,一旦停下,就死定了。


    等到他順著樓梯逃出酒店時,這座島已然變得無比陌生。


    他完全不認識這裏,這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


    腐朽的房屋在兩旁層疊交錯,風化坍塌,肮髒腐綠的粘液如菌絲般附著在極為古老的石牆上,羅網般的街道中行走著一支支怪異的隊伍。


    隊伍由那些披著鬥篷的幻夢境傳教士帶領,他們從四麵八方聚攏匯合,很快,勞爾的四周擠滿了教徒,他們不斷推搡著他,那些教徒在觸碰到他的手肘時,他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這些人沒有關節一般,柔軟得異乎尋常、細思極恐。


    詭異的情況讓勞爾不敢反抗,他就這麽失去了多個逃跑的機會,反而像其他不明真相的群眾一樣,老老實實跟著教徒們,沿著山坡向上蠕行。


    教徒們的長袍非常誇張,下耷的兜帽遮住了他們的麵孔,讓人好奇他們是如何看清腳下的道路。


    行路的全程一聲不吭,直到所有人到達一處類似祭壇的建築前,隊伍才終於停下。


    祭壇規模不小,幽幽燭光令人膽寒。


    最前麵的教徒們用火把將自己引燃,隨後高唱拗口卻帶有旋律的咒文。


    與此同時,勞爾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氣息,他迴頭望去,這才發現山下居然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十萬?百萬?


    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正在被從山下蔓延過來的綠色真菌漸漸吞噬。


    無數的生命發出慘叫,做著毫無意義的掙紮,他們的血肉成批的被消化,每一秒都有幾萬人化為濃汁,而吞噬他們的東西,則變得越來越駭人,越來越強大。


    這還不是唯一的駭人場景,勞爾無意間看向了大海方向,在海平麵的上空,一架飛機像是撞上了牆壁,發生爆炸,一瞬間的火光,照亮了黑暗後隱藏著的恐怖巨物。


    黑色的輪廓竟然蓋住了半張天空,惡魔一般的翅膀甚至能夠將整個夏威夷籠罩,而那邪惡扭曲的章魚腦袋上,攝魂的眼睛竟能直接穿破靈魂。


    這一刻,勞爾雖然還在唿吸,但他已經死了,從山下蔓延過來的恐怖真菌,終將吞噬他僅剩的軀殼。


    很快,美國方麵就失去了跟夏威夷的聯係。


    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向幻夢境詢問,卻並沒有得到準確的迴複。


    對方永遠重複著一句話:“人類正走向正確的未來。”


    夏威夷失聯後,緊接著是珍珠港,然後是舊金山,舊金山的獻祭活動發生在白天,衛星傳迴了部分影像。


    幻夢境教團在城市的每個角落屠殺、獻祭,民眾不分男女老幼,全都變得瘋癲狂亂,詭異如瘟疫一般蔓延,有些人在片刻之間就發生了徹底的變異,失去了人類的任何特征。


    剛經曆裁軍的美國沒有足夠的現役部隊前往鎮壓,可就算鎮壓了,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常規力量的失效讓官方選擇了核彈,一道輻射牆壁在西海岸搭建,試圖阻攔災難的蔓延。


    可一切都是枉然。


    後方的民眾隻為核武器感到恐懼,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了?還是惡魔從地獄爬出來了?


    恐懼並不能讓民眾做出更加理智的選擇,他們完全摒棄了原先的新教信仰,轉而開始信仰幻夢境舊神,以求真神的庇佑。


    稍微還保有理智的人選擇盡快開溜,潤去西歐,在黃金的賄賂下,西歐國家沒有拒絕的理由。


    至於美國官方,他們什麽都做不了,間諜衛星被未知的力量盡數擊毀,最後的衛星拍下了唯一一張襲擊者的照片,那是一條從宇宙虛空中伸來的觸手。


    僅僅24小時,作為世界一極的美國,打光了所有底牌。


    好在,他們沒有迅速淪陷,詭異的蠶食在登陸後變得相當緩慢,但也相當穩固。


    被侵染的土地長出了絕非這個世界的動植物,扭曲、邪惡、汙穢、致命是它們的共同特點,一步一步,地獄的景象正在人間展現。


    東半球也沒好到哪去,神州和蘇聯的詭異區域全部失控,大批民眾被詭異現象感染,盡管出版社和克格勃早就準備好了足夠的穩定劑,但接種速度並沒能按照原先計劃進行。


    由於詭異失控,原生體也跟著失控,遍布各地的暴亂讓出版社分身乏術。


    過去幾年,神州一直在引進蘇聯的克隆技術,但克隆效率一直是個問題,截至目前,依舊有三成原生體沒能替換。


    而這三成,也有20萬之多。


    校舍的失控,讓名單也失去了原本的作用,20萬原生體可殺不掉,隻能鎮壓。


    混亂持續了一整天,直到那個7級詭異區域殺光了校舍內所有人,而後失去了蹤跡,原生體也跟著突然消失。


    盡管沒有信仰幻夢境,神蘇兩國的詭異區域依舊走得幹幹淨淨,無非是比地球另一邊晚了那麽幾天罷了。


    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詭異區域的清零,標誌著詭異實體的降臨。


    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可瞞的了,神蘇公布了一切的真相,讓民眾隨意瀏覽出版社的曆史記錄,為後麵的末日圖存做準備。


    官方已經做好了大破大立的覺悟,但接下來的情況著實令人大吃一驚。


    預計的暴亂和示威並沒有發生,準確來說,發生了,但沒有完全發生。


    喻戎的生命教團居然在輿論中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信徒對詭異表現出了相當的不屑,一定程度上居然穩定了局勢。


    穀澵


    “你們這些小年輕,就喜歡小題大做,我們的神早就預料到了這種事情的發生,什麽魑魅魍魎,喝下聖血正麵硬剛不是問題!我跟你說哦……”


    這是大街上,一位出門買菜的大叔向記者說的話,後麵掐掉了傳教的過程。


    “什麽聖血?”


    合租公寓內,喻戎剛好泡完一杯咖啡,從廚房走出來。


    林妙和吳帳正在看電視,見到吳帳,他們不約而同露出一副微妙的表情。


    生命教團的大教宗兼神明本人,居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真心覺得匪夷所思。


    林妙戳了戳吳帳的胳膊:“要不告訴他吧。”


    這句話聲音雖小,但逃不出喻戎的耳朵。


    “告訴我什麽?”


    吳帳使了個眼神過去,林妙這才向喻戎解釋。


    “咱這裏有個信仰你的宗教,而且這個宗教在神州的影響力已經遠遠超過佛教了。”


    聽到這句話,喻戎直接被咖啡嗆到。


    在得知更加具體的細節後,他才了解,原來是是在校舍的時候,自己做的手術影響了那兩個學生。


    喻戎根本沒想到,原來自己的血還有這麽大的功效。


    雖然喻戎也知道自己這幅身體隱藏著不少詭異能力,但謹慎起見,他不敢深入探索,生怕觸及泯滅人性的部分。


    眼球離開前說的話,他依舊還記得。


    你現在不過是扮演人類的詭異生物罷了。


    確實,自從與那個黑色男人見完最後一麵,他就意識到自己的精神力和意誌力似乎更加過剩,有一種深不見底的感覺,相比之前提升了好幾個層次。


    並非是量的增加,而是質的飛躍,如同廣袤宇宙一般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完全無視了能量守恆和生命規則。


    喻戎很快收迴了注意,他將手裏的咖啡喝完,便立即離開公寓。


    既然自己有了宗教,那身為大教宗總得去見識見識吧。


    聽林妙說,出版社一直瞞著自己,保持對生命教團的監視,但保險起見,還是自己親自調查一番的好。


    與此同時,順天市,高詠和蘇見秋正躲在家裏喝酒。


    軍管下,國內的酒吧停止運營,這些都是高詠的珍藏。


    “你是說,我以前為了一個女人要死要活,而且差點讓國家陪著美帝作死?”


    高詠聽了蘇見秋的醉話後,滿臉錯愕。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嗯嗯,你能這樣想,我很欣慰啊。”


    蘇見秋說罷哈哈大笑,喝醉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嘿嘿嘿……阿夏都跟我說了。喻戎為了阻止你,甚至跟你打了一架呢。”


    高詠愣了愣:“真的?喻戎受傷了沒?傷得重不重?”


    蘇見秋有氣無力道:“一點事都沒有,受傷的是你,阿夏把那天發生的事,都告訴我了。”


    高詠哼了一聲:“阿夏胡言亂語,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高詠天下無敵!怎麽可能打不過一個6級?”


    “……”


    見對方沒有迴應,高詠以為是喝醉了,便推了下他,想讓他去沙發休息,可推了許久,又喚了許久,蘇見秋也不見醒。


    “你平時不是這個酒量啊,老了不行了啊你。”


    調侃一句後,高詠把對方的手搭在肩上,扛了起來。


    這一刻,他意識到好像哪裏不對勁。


    蘇見秋確實是暈倒了,這毫無疑問,可是,暈倒後,身為人類的本能反應怎麽變得遲鈍了?


    把蘇見秋放在沙發上後,高詠用力敲了下他的膝蓋,沒有反應;電蚊拍打手指,沒有反應。


    “焯!”


    他頓時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連忙拿出手機聯絡出版社。


    他擔心,蘇見秋的情況不會是個例,全國的記憶搜查員恐怕都在喪失行動能力。


    他猜對了。


    這一刻來得太過突然,出版社竟沒有任何預案。


    阿夏在失去意誌的前一刻,還在出版社總部整理報告,他在走廊平地摔後,就再也沒能爬起來。


    同樣,在贛北市某小區外的人行道上,柳夜闌剛找到喻戎,才拍上對方的肩頭,就陷入暈厥,倒在了喻戎的懷裏。


    兩人的最後一次眼神交錯,竟成為永別。


    搜查員的團滅,追根溯源,終究是水母園出了問題。


    與其他詭異區域一樣,水母園也終於消失了,可誰也沒想到,水母園的消失,竟會導致記憶搜查員開始了腦死亡進程。


    終究,記憶搜查員這一單位,隨著記憶刪除時代的結束,成為曆史。


    很快,全國一千多名記憶搜查員的葬禮集中在順天市舉行。


    喻戎在葉子藝的陪伴下站在墓碑前,他怎麽也沒想到,當初與柳夜闌第一次見麵時的對話,竟成為了現實。


    “朋友的話,你會來,參加我的,葬禮嗎?”


    真希望,這場葬禮,永遠不會舉辦。


    夏威夷事件已經過去了一周,留給美國的時間不多了,留給神蘇兩國的準備時間也不多了。


    失去記憶搜查員的幫助,對後期防禦作戰來講,無疑是雪上加霜。


    這意味著,規則調查員將成為唯一與詭異有過對抗經驗的單位,而規則調查員裏,絕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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