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義抬眸看向風雪兒,盡管她臉上沒有任何顏色與表情,他依舊笑著對老夫人說:“義母,今日我不是獨自一人前來的。”

    “哦,是六夫人來了?為何不說話呢?”前兩日六夫人來過了,說過兩日再來探她,這才以為是陳娟來了,隻是覺得奇怪這六夫人為何今日不出聲言語呢。

    柳義臉上溢滿的笑顏,那淺黑的眸子裏轉著一股讓令風雪兒厭惡的光芒,顯然對於老夫人這暖心話他非常滿意,鬆開了老夫人的手,竟然拉過風雪兒說:“不是娟兒來看您,是瓊花穀的薛小姐,——雪兒,這位是我的義母,也是司馬老莊主的夫人。”

    心下猛然一咯噔,無數縷情緒驟然在內心裏集聚,隻覺體內的血液似萬馬奔騰般激動不已,此時的心境無以用語來言狀,綾袖內的繡拳緊握,掌心斷然已印上了四個帶血的月牙形印,依舊平靜如水淡泊的神色將這份相遇的情感掩飾得天衣無縫,皺緊的心緩緩鬆解,總算見著一個活的人了,司馬老莊主的夫人——外祖母,極及平靜了語氣,淡然啟口,“老夫人有禮。”

    聽聲音是位小姑娘,雖然淡淡的音色,卻婉轉如鶯啼,方才柳義喚她名字時那般的親昵,想來這麒麟山莊又得添位七夫人了罷,心下雖惋惜,臉上卻是笑顏依舊,朝著語音的方向摸去,一隻略微冰冷的手扶著了自己,能感受到這隻手的細膩膚脂,隻真是位姑娘,含笑握住了她的手,卻莫名的感受到一陣輕微的顫粟,她是在害怕自己麽?還是在害怕現在眼前站的這個男人?笑言:“薛小姐是頭一迴來麒麟山莊罷,你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義母放心,我一定會兒好好照顧雪兒的,最好讓她樂不思蜀,住在麒麟山莊不想離開才好呢,哈哈哈——。”

    話中蘊含的意思還不清楚麽?老夫人正欲開口,不料一個讓風雪兒熟悉的聲音響起,“莊主,少煙閣為莊主賀壽的長老一行人到了。”

    柳義微額了額首,笑道:“你都安排到哪兒?”

    “屬下安排到西苑了——。”

    接下來柳義與那聲音有過什麽對話風雪兒聽得不清楚,因為她聽到的都是腦海裏浮現的聲音,“我要準備上頭大壽的事情,”

    “我有事走不開,此事就交由你去做罷,作為你可入莊的條件。”

    “將這九陽避毒珠送於瀾雪國杏花煙雨樓的眉心。”

    眸光沉厲一閃,風雪兒的臉上溢著森冷赤裸的殺意,隨即又想到自己所處的環境時,強迫自己收斂下來,太過露骨定然會引起某人的懷疑。與自己初時估計的不差分毫,這柳義果真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盜花麵和尚,而此時立在自己身後的男子定然就是與段山子接頭的麵具男子,緩緩側過身子,隻見那人執事總管模樣,生得一臉的邪像,卻要裝出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此時正垂首低眉的聽著柳義說話,想來這主仆二人有著更多不可告人之事,若有可能,或許可以從他這裏下手,想來亦不對,柳義成為麒麟山莊莊主不過十年,這人不可能知道他與風文忠有著怎樣的糾結。

    “義母,我有些事情需待處理,就先告退了,等我有空再來探您。”柳義輕著聲音說。

    老夫人頜了頜著笑著說:“知道你事忙,快去吧,別因著我耽誤了事情。”

    “那我走了,義母,您好生休息。”

    “知道了,走吧——。”老夫人招招手,聽著陣陣步履聲響起,少頃後便消失在了耳跡。

    輕輕的歎了口氣,侍婢扶著老夫人重新躺在了搖椅上,甜甜的問著:“老夫人,藥快涼了,您現在用麽?”

    老夫人搖了搖手,歎息說:“一會兒吧,你先去給我倒杯水來。”

    “是,老夫人——。”

    方才風雪兒握過手有些濕潤,老夫人想著難道她的身子虛弱麽?不由自主的放在鼻前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腥鏽之味湧入鼻間,這分明不是虛汗,而是——血,心下大驚,可人已遠走了,胸中積蓄的碩大疑惑讓她不由得靠在搖椅上陷入了沉思。

    告別了柳義,風雪兒朝著聽荷樓迴轉了步履,波瀾不驚的神情之下早已不若先前那般平靜。

    厚實的雲層擋住了泄下光線,清冷的春風拂綠了蕭條的枝頭,玉影踏入院中,並不斜眸站在兩側的執事,徑直跨過門檻後緊緊的關上了門扉。

    秋兒看著風雪兒一臉的凝重的神情,雲眸裏更是泛著森寒,試探的問:“小姐,可是出事了?”

    風雪兒輕輕的搖了搖頭,說:“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秋兒動了動唇欲言又止,隨即垂眸道:“是,小姐。”

    在房間裏關了一整日,晚膳時秋兒才推門進來,瞧著滿桌越來越細致的膳食,風雪兒不得不再次懷疑柳義對自己別有用心,草草的用了些後便讓她撤下了。

    瞧著她弱瘦的身子,秋兒難免會擔心,“小姐,你用得太少了,若是讓姑爺看到會心疼的。”

    拿著書卷的手微怔,眸光凝聚在了一塊,直盯著書卷一處,某人的身影在眼前浮現,他的霸道,他的溫柔,他的驕傲,他的妥協,都讓自己的心又擰起來,雖然每晚控製住對他如潮的思念,現下讓秋兒點破,他的一切不由得又鋪天蓋地的襲來,“秋兒,現在什麽時辰了?”

    斜眸看向窗外漆黑的夜,今夜的月光淡淡的,不若昨夜那般清明、透亮,朦朧之中給人一種淡淡的惆悵與傷感,“亥時剛過。”

    “你下去歇息罷。”

    “嗯,小姐,晚安。”

    門棱輕扣時,屋內的燭火熄滅,附合著夜的顏色,沉浸在黑暗裏。

    老夫人居住的小院,早已熄燈歇息,一抹淡淡的身影借著冰冷柔弱的月色落入院中,那搖椅靜靜的處在原地,此時正被濕冷的輕霧包圍著,指腹輕拂過,涼涼的水漬便沾在指尖。

    輕推房門,屋內的擺設極為簡單,按照柳義對這位義母的態度,應該不會吝嗇才是,那便是老夫人自己要求的了,床榻上老人的唿吸均勻入耳,總算此行有了少許安慰。

    緩步來到床前,雖然自己的功力不足讓她驚醒,但還是不由自主的輕了步履,窗欞處透著淡淡的慘白,仿佛無形著連著千絲萬縷般,自己亦受到了感染,腹中酸澀,雙眸盈淚,微泛的漣漪終是絕堤在玉顏上蔓延開來。

    “你哭了。”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帶著慈愛的問,帶著憐憫的意味,因著那滴淚水正墜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我——還是把你吵醒了?”並未有半點吃驚,好像自己的到來並不足為奇。

    老夫人睜開了混濁的眼睛,坐起了身子,苦澀的笑著說:“我並未熟睡,而且瞎子雖然眼睛看不見,可是聽覺卻是非常的靈敏。”

    “你的眼睛一直都是如此的麽?”不論是少時還是三年前,都不曾聽及外祖母雙眸失明之事。

    “唉——。”老夫人歎了口氣,混濁的眼睛半闔道:“哭瞎的。”

    能想像得到那種痛失至親的悲苦,緘默無聲的盯著她,良久才啟口道:“你一直都住在這裏?”

    老夫人搖了搖頭,仿佛不想提及過往,答非所問:“你手上的傷都好了麽?”

    若說讓人關心是好事,可讓親人關心的那份感覺不是用浸心的溫暖可以形容的,強忍著淚意,卻還是略帶的哭腔,“嗯,都好了。”

    不知為何,她覺著此時站在床沿一側的女子非常的親切,雖然不清楚她怎會與柳義呆在一起,卻總是讓她覺得特別,不像她對柳義其它夫人一樣表麵和氣,確是厭惡不起來,更或許是她曾經有位名叫雪兒的外孫女罷。竟用略帶責備的口吻說:“那有帶血的傷口痊愈得如此神速的,把手拿過來,老身摸摸就知道了。”

    從懷中取出兩枚玉厥伸到老夫人可碰之處,老夫人碰到了那隻微涼的手,下一瞬間感覺到她手裏有著何物,不解的拿在手裏撫摸起來,神情逐漸變得凝重,微伏的胸口彰顯著她此時的慌亂與緊張,略張了口卻是無言以對,混濁的眼眸裏溢出了兩行清明的淚水,緊緊的將玉厥貼在胸口,良久,壓抑似的輕聲喊了出來,那徹入骨髓的疼痛讓她不能自抑,“我的荷兒,我的蓮兒,啊——。”隨即緊緊的抓住那隻不曾放下的手,“你到底是誰?為何我女兒的玉厥會在你的身上?”

    女子早已淚落成雨,撲到老夫人的懷裏泣出了聲音,“我是青蓮的女兒,外婆,我是青蓮的女兒。”

    老夫人隻覺著心髒似窒息了,狠心的老天爺終是開眼了麽?環住風雪兒的身子,緊緊的摟著,害怕這是老天可憐她,給了她一個美好的夢境,“是真的麽?你真的是我那從未謀麵的外孫女雪兒麽?我是不是在做夢,可我得到的消息你卻是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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