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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寒冷時,最幸福的事,就是躲在小屋裏,跟幾個好朋友,圍著火爐吃桔子,說上一些桔皮色的小笑話。


    但事實卻是,晁衝他們冒著寒風,走在滑不溜秋的冰麵上。誰都不敢騎馬,而是牽著慢慢走,風吹過來,卷起冰麵上的雪,吹迷人的眼。


    李逵他們都包的嚴嚴實實,嘴裏還罵罵咧咧的,詛咒這個倒黴的鬼天氣。


    哢嚓一聲,劉慧娘一不小心踩破了一點冰麵,眾人嚇的一跳。


    “不要靠近她!”


    晁衝出言阻止李逵他們靠近。


    也算是劉慧娘倒黴,眾人裏麵數她的體重最輕,結果踩破冰麵的反而恰恰是她。


    恐怕是因為她走在眾人身後,結果被大家踩酥的冰麵,被她點到了。


    “鬆開韁繩,爬下!慢慢爬過來!”


    劉慧娘左腳踩在水中,那一片冰麵有了明顯的裂痕。冬天落入冰水中,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有點嚇壞了,身體蹲下,手卻緊緊抓著韁繩不肯撒手,萬一掉水裏,她覺得還可以拽著韁繩自救。


    冰麵哢嚓哢嚓聲響,裂出更多細紋,戰馬見狀更不安生,想要脫離,卻被劉慧娘拽住,暴躁之下,蹦跳了幾下,更是加劇了冰麵的惡化。


    晁衝甩開韁繩,趴在地上快速的竄了過去,對劉慧娘厲聲道:“鬆開韁繩,有馬在,冰裂的更快!”


    “握住他,我會牢牢抓住你,絕不鬆手的!”


    晁衝說著伸出自己的手,目光堅定的看著她。


    劉慧娘也是絕頂聰明的女孩,隻是被突發的狀況嚇住了,被晁衝一嗓子吼的迴過神來,立刻甩開了韁繩,趴伏在冰麵上。


    戰馬踢踏幾步後撤,晁衝上前一把抓住劉慧娘的手腕,將她從即將碎裂的冰中拽過來。


    “主公,快離開!冰麵要碎了!”


    晁衝將劉慧娘一把拽到自己懷裏,不敢站起,而是在冰麵上連續翻滾,終於滾出了那個危險地帶。


    李逵、鮑旭他們趕緊過來將晁衝扶起。周通、鬱保四給他撲打身上的雪。


    連續的翻滾,讓晁衝大氅上沾滿了雪,頭發臉麵上也沾染了許多,遠遠看上去,就像個雪人。


    劉慧娘在他懷裏被保護的很好,倒沒什麽傷害,就是剛才一隻腳踩到碎冰裏,靴子濕透了。


    劉慧娘的小臉通紅,不知是凍的,還是嚇的。


    嚇壞了,應該是臉色發白才對。


    看來應該是凍的。


    “你沒事吧?”


    晁衝沒忘安慰劉慧娘一下,在他想來是自己疏忽了,這次遠行並不輕鬆,武藝最差,身體又弱的劉慧娘應該留在家裏才對。


    而且出發後,身體最輕的劉慧娘應該走在最前麵才安全,出發時自己竟然沒有想到,太失誤了。


    “沒,沒什麽!“劉慧娘臉色更紅了。


    ”你,你鬆開我!”


    雖然懷裏很暖和,但是被李逵他們幾個圍著看,劉慧娘一頭紮進冰縫裏的心思都有。


    “沒事就好,是我考慮不周了,其實這次遠行就不該帶你來。”


    “哼,你是嫌我沒用嗎?剛才根本不用你救,我自己就能走出去!”


    劉慧娘從晁衝懷裏掙紮出來,甩開晁衝的手,非常氣憤的找到自己的馬,牽上就向前走。


    李逵讚道:“丫頭這股不服輸的勁,俺鐵牛喜歡,以前以為你就是個小白臉,現在真像個漢子!”


    鮑旭也道:“李大哥言之有理。如果她以後能像我們一樣,把胡子留出來,就更像我們親衛營的人了。”


    周通白了鮑旭一眼道:“傻瓜,人家阿秀是女孩!”


    鮑旭爭辯道:“女孩怎麽了?還記得登州城跟李逵大哥對打的顧大嫂麽?一圈絡腮胡子!那叫一個彪悍!”


    周通無語向天,歎道:“你說的那個是她丈夫孫新!”


    “是麽,我記錯了?”


    “肯定記錯了!”


    “那一丈青扈三娘呢?她的胡子怎麽說?”


    “這話你敢當著她的麵問麽?”


    “呃,可能我又記錯了……”


    劉慧娘聽著鮑旭和周通的胡言亂語,心中更是氣惱,走的更快了。


    晁衝莫名其妙的看著旁邊的鬱保四道:“我剛才說錯什麽了嗎?”


    “沒有!隻是說多了。”


    “說多了?有嗎?我才說了兩句而已啊!”


    晁衝覺得自己很無辜。


    他緊走幾步,趕上劉慧娘,攔住她道:“靴子進水了,得換上幹的,要不然等走出梁山水泊,你的腳就得截肢了。”


    “截肢?什麽叫截肢?”


    劉慧娘剛才隻是頭腦一熱,覺得氣惱,可走出幾步後,又覺得自己這個氣,生的莫名其妙,冷風一吹,氣就消了一半,見晁衝搭話,也就順著說了下去。


    “截肢就是因為手腳壞了,為了防止繼續惡化,用斧頭把手腳,一點點砍斷的意思。很多士兵傷勢過重,無法治愈時,就是這樣保住命的。”


    晁衝恐嚇道。


    “不會吧?”


    劉慧娘小臉煞白。她親眼見過梁山上斷腿斷腳的士兵,雖然他們被安排退伍,從事比較輕鬆的工作,可年輕的女孩才覺得更恐怖。這麽一說,她也覺得自己左腳有點麻木,沒什麽知覺了。越想越害怕。


    晁衝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被嚇住了,正好看到不遠處有一塊陸地,那是水泊中的沙丘,高出水麵不少,上麵長滿了幹枯的蘆葦。


    晁衝便讓大家在那裏暫時歇一會兒。


    李逵、鮑旭抽出兵器砍倒蘆葦,升起一堆火來。晁衝幫劉慧娘將靴子脫下來,放在火堆上烤幹。


    劉慧娘缺了一隻鞋,就抱著膝蓋坐著,把身體縮成了一個團,光腳藏在大衣之下,看上去就像一隻慵懶的貓。


    “看什麽看?”


    劉慧娘白了晁衝一眼。


    “沒什麽。”


    晁衝扭過頭去,專心致誌的烤起靴子來。


    李逵他們也都拿出幹糧,在火上烤熱了吃。


    真是一群不講究的人,幹糧和靴子一起烤出來不串味嗎?


    休息好了之後,眾人再次啟程。必須在天黑之前,走出這片茫茫的冰麵,否則冰麵上過夜是會出人命的。


    這次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晁衝和劉慧娘走在了最前麵,李逵他們跟在後麵,也散的比較開。


    終於在天黑之前走了出去,在一個村莊夜宿。第二日騎上馬繼續啟程。


    三天之後,天氣晴朗,雖然依舊寒冷,可看見陽光,心情就是不一樣。


    不知不覺到了永城地界,這裏已經屬於河南道管轄,官道邊上有一片連綿群山,在中原大地上並不多見。


    “這是哪兒?”晁衝不禁發問道。


    “永城地界,自然是芒碭山了。相傳乃是漢高祖劉邦斬白蛇起義之地!”


    劉慧娘雖然沒怎麽出過門,可書本上的知識讓她可以輕鬆蔑視在場的眾莽漢。


    “芒碭山,俺鐵牛知道,燕人張翼德在這裏當過一段時間山大王哩!晁老大的三國演義裏講過。”


    “這就是芒碭山啊?”


    晁衝不禁感歎,這山如同平地突起,如蛟龍騰躍,雖不高峻,然孤峰鶴立,尤顯峭拔,周圍原始森林茂密,被白雪覆蓋,另有一番風味。


    晁衝長歎一聲道:“要是時遷在就好了!”


    李逵不解道:“晁老大,想那小瘦猴幹啥?”


    晁衝歎道:“芒碭山可是風水寶地,據我所知,這裏至少有三座漢朝王陵。若是能挖了它,不知道能淘出多少好寶貝呢?”


    “咦,這個勾當,俺鐵牛還真做不來。這是小瘦猴的看家本領。”


    “你們還有沒有點廉恥?光天化日之下商量偷墳掘墓。將軍,你已經是一方人物,要注意自己形象啊!”


    劉慧娘覺得自己真是麵對一群無知匪類,竟然連古人的王陵都想盜,他們難道沒有一點對古人的敬畏之心麽?


    “其實你誤解了。我們這不叫偷墳掘墓,而是叫考古?”


    “考古?有區別嗎?還不都是挖了古人的墳,擾了他們的安息?”


    “這區別可大了。偷墳掘墓是把墓中的好東西放到自己家屋子裏,而考古是把好東西放到國家的屋子裏。”


    “區別大麽?”


    “嚴格來說,區別很大!放自己屋子裏,損壞怎麽辦?放國家的屋子裏,就可以保護起來了。”


    “你會把他們獻給國家麽?”


    “當然不會!”晁衝果斷的拒絕道。


    “好吧,算我沒問。”


    劉慧娘頗感無奈,她最近發現晁衝很會狡辯,但是還要盡一個屬下的本分,規勸道:“將軍,我覺得你真該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你應該盡量表現的像個頭領的樣子。”


    晁衝嘿嘿一笑,停下腳步,盯著劉慧娘的臉道:“請你仔細的看看我的臉,有胡子沒有?”


    劉慧娘被盯的有點不好意思,隻是匆匆看了兩眼道:“有啊!”


    晁衝摸了摸自己嘴唇上稀疏的絨毛,繼續道:“那裏摸摸你自己嘴巴上有胡子嗎?沒有吧?”


    劉慧娘被說的滿臉通紅。


    晁衝笑道:“所以說嘍,胡子比你長的我,經曆的滄桑就比你多,不必刻意去裝,自然就是一副頭領模樣啊!”


    劉慧娘白了晁衝一眼道:“強詞奪理!”


    在一邊的鮑旭說道:“將軍,我的胡子可是比你的還要長一些呢,那也就是說”


    “你有我的功夫高嗎?”晁衝緊走一步,竄到鮑旭的身邊,握了握拳頭道。


    鮑旭有些氣餒道:“沒有!”


    晁衝充滿勝利的喜悅道:“所以說嗎,功夫比你好的我自然就是一番領袖氣度!”


    李逵湊上來用手拍著胸脯道:“晁老大,我,我的功夫比你好,為什麽我做不了頭領呢?”


    晁衝挺胸腆肚,仰頭看著李逵道:“張飛還比劉皇叔武功高呢?可還不是做弟弟!你有我長的白淨漂亮嗎?你有我的頭發柔順飄揚嗎?”


    李逵摸了摸自己滿臉胡子的黑臉和幹燥卷曲的頭發,自卑道:“沒有!”


    晁衝雙手叉腰哈哈笑道:“看吧,看吧,你們都不如我,自然是我來做大哥了!”


    周通趁機幫腔道:“就是,就是,將軍是最棒的了!”


    劉慧娘哼道:“這樣的比較,也太卑鄙了。”


    晁衝笑道:“兵法有雲,兵形象水,兵無常型,水無常勢。因人而異,隨機應變,以己之長克人之短,取勝之道也!”


    李逵嗬嗬笑道:“其實俺們都知道晁老大是個脾氣很好,而且本事很高的人,在這樣的人手下做事是最痛快的。否則俺鐵牛可不會輕易服人。”


    鮑旭也道:“我縱橫江湖十幾年,殺的人多,見識過的人也很多。可真正讓我心服口服,待人和善的頭領不超過三個。將軍就是最讓我佩服的人,否則他功夫再好,我也不鳥他。”


    晁衝又是一陣大笑。


    劉慧娘規勸道:“又得意忘形了。做將軍就應該有將軍的樣子嘛!老成持重或嚴肅一點才有威嚴啊!”


    晁衝笑道:“做出那麽一副自以為是,孤芳自賞的樣貌給誰看呢?官場之中的那些人都是互相怕被人看輕,所以裝出很偉大的樣子。可我們這些兄弟都是用命來拚的,有本事的人就是有本事,殺人的本事可是裝不出來的哦!”


    周通又跳出來表忠心道:“對啊,將軍最有本事了。”


    李逵道:“俺鐵牛跟隨將軍時間最長,他對人這麽好,要是變的官模官樣的,反倒覺得生分了。”


    鮑旭也道:“這倒是,將軍對我們好一點,總比裝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要實在。”


    劉慧娘急道:“可是大哥已經是一方頭領了啊,在江湖上也算是很有名氣有地位。若是被其他江湖中人看到如此模樣,豈不被人看輕,你們想過嗎?”


    李逵和鮑旭麵麵相覷,這個他們還真沒想過,繼而牛脾氣發作道:“誰敢看不起晁老大,俺們劈了他!”


    “就是,就是,看誰這麽不長眼!”


    看到大家都是為自己著想,晁衝笑道:“放心好了,我還沒有糊塗到那個地步,麵對外人的時候我還是會裝上一裝的。不過麵對自己人就沒有必要這樣嚴肅了。”


    劉慧娘見晁衝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點了點頭,不再規勸。


    晁衝看了看劉慧娘、李逵他們道:“路上無聊,我就給大家講一個故事吧。”


    李逵喜道:“我最愛聽晁老大講故事了。”


    鮑旭他們也都很都感興趣,軍中每晚思想教育課時,屬晁衝講課最有意思了。


    晁衝道:“從前有一位母親,去軍營給兒子送棉衣,到了軍營剛好看到將領正在訓斥她的兒子,那將領對她的兒子又打又罵,她笑了。過了幾年,她又去軍營給兒子送東西,看到新任的將領對兒子非常的好,非常的關心體貼。她卻哭了。“


    李逵抓了抓腦袋,道:“他娘瘋了吧?“


    晁衝繼續道:“人們很不解,問她為什麽?她說道:以前看到將領對兒子那麽壞,她就知道兒子一定很討厭那個將領,一定不會為他拚命打仗,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就會先躲避,就能夠活下來。所以她笑了。可是現在這個將領對兒子這麽好,她就明白,兒子一定會為了報答知遇之恩而誓死報答那個將領,遇到危險的時候一定會死戰不退。這樣的話很可能會戰死,所以她哭了。”


    原來是這樣。眾人一陣沉默,李逵想起了自己的母親,說道:“俺娘一定不會這樣”。


    晁衝搖了搖頭,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她們其實想法都是相似的,隻是有的表現了出來,有的沒有。如果是我的母親的話,她也一定是這麽想的。”


    “知恩不報,何為男兒?”鮑旭也有點不解。


    晁衝道:“忠孝自古難兩全,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當我們舍生取義時,往往就辜負了父母的養育之恩。所以,我在戰鬥前,從來不要求士兵死戰,而是要求他們一定要活著迴來!你們,也是一樣。”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


    李逵猛然抬起頭道:“俺不會退縮!俺不會寫字,不會種地,不會手藝,除了一身力氣,啥都不會!若是遇到事情俺就退縮,就真的是一點用處也沒了。俺相信晁老大不會讓俺白白送命,俺相信晁老大會照顧好俺娘!”


    鮑旭也恍然大悟,道:“就是,就是,我也一樣。李大哥說的,就是我的心裏話。”


    周通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道:“我父母早逝,別無牽掛。”


    鬱保四沒有說話,可他狂熱的眼神表明了態度。


    劉慧娘真的非常驚訝,晁衝竟然如此深得軍心!歎了一口道:“好吧,我自然也不會退了,我有兩個哥哥呢。”


    晁衝心中頗感欣慰,道:“隻說不做的人不值得信任。隻有那些永遠站在你們的身前,帶領你們衝鋒陷陣,替你們遮風擋雨的人才值得依靠!”


    晁衝頓了頓笑道:“比如我!”


    眾人嗬嗬笑了起來。


    劉慧娘道:“哪有人這麽自己誇自己的?”


    “哎,這話說的,我費了這麽大勁講故事,耗費了這麽多唾沫,如果一點好處也沒有豈非很吃虧?當然要趁機誇獎一下自己了!”


    晁衝辯解道。


    劉慧娘搖頭道:“怎麽說你都有理。”


    看到劉慧娘賭氣的樣子,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正在此時,隻聽一陣囉響。從樹林中竄出七八十號人來,當頭兩人,一個金甲大漢,左手百獸金剛盾、右手赤火三尖槍,背上24把紅綾飛刀;另一個銀甲大漢,左手南蠻盾、右手秋風五尺劍、背後九根落葉標槍。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牙根若是嘣出半個不字,管殺不管埋!呀呀呀呀……”


    他還唱起來了。


    晁衝不禁看向了身邊的李逵,怎麽感覺這話這麽耳熟呢?似乎在哪兒聽過。


    李逵老臉一紅,抽出雙斧,上前一步,罵道:“知道爺爺是誰嗎?敢在這裏剪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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