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將頭放在太後的臂膀,體會著娘身體的溫暖,心中卻是百感交集,默默地念道:“金蟬大哥,要是你能在這裏陪著娘,該有多好啊!我縱是死了,也願你能在這啊!”


    太後笑著笑著,臉色漸漸地陰沉了下來,語氣更是低沉地道:“可是,小白,你知道嗎?每當夜色降臨,即使待在椒房溫暖的室內,我心中的依然有種惶惶不安的感覺,因為我深知,我和孩子的安危,全在於陛下一人。隻要陛下在,我和腹中的孩兒就在。但是,如果,其實是沒有如果的。我隻能期盼上天,讓陛下好起來,讓我能將孩子生下來,願這個孩子是個女孩,隻有這樣,我們母子才有可能活下去。但是,如果陛下真的好了,那還是生男孩好,這樣,我就能打敗陰皇後,取代她,好好地撫養我的孩子,讓他成為天下至尊。”


    聽到這裏,小白再也忍不住了,悲聲道:“娘,後來的事情,我聽玉蘭姐說過了,你就不用說了。咱們娘倆睡吧。”


    “嗬嗬,玉蘭知道的,隻是大概,不如娘和你說的詳細。你是擔心娘說起傷心事,會傷身體吧!好孩子,你放心吧,娘挺得住。張道長不是說過嗎?心事太重,也會傷身的。今天和你說出這些壓在我心頭十幾年的心事,我感覺好輕鬆啊!怎麽,娘有勇氣說出來,你沒勇氣聽嗎?”


    小白此時已深深地進入到了太後的迴憶之中,可是她越聽著太後的敘述,心中越感覺到沉重,生怕太後問起自己金蟬的事,到時自己不知該如何迴答是好。現在聽著太後的問話,不由地躊躇片刻,方才迴道:“娘,我是怕你傷心。”


    “嗬嗬,這麽多年都過去了,娘也想開了。何況有你們四個作陪,娘也不奢求了。但是這話,娘一定要和你說的,你將來一定能成仙成聖的,如果萬一能遇到我的孩子的魂魄,可以替我告訴他,娘的心事。”


    聽到這裏,小白又一次流出淚來,再也說不出話,隻能點頭應是。


    太後見了,笑著為小白拭去眼淚,繼續說道:“小白,娘那時也知道,娘想的這一切和做夢差不多。因為聽鄭眾說,陛下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連宮中的太醫也都束手無策。慧智也去陪陛下了。隻有我,無法去陪他,幫他。因為我肚子越來越大,天氣也越來越熱了。終於,有一天,宮女告訴我,孩子要生了,這孩子能在陛下活著時出生,老天總算待我不錯。


    慧智禪師臨走時,我出來謝他。他告訴我,已將宮中的三部佛經譯好了一部,就是他這些天經常為我念的《金剛經》。他說他手中還有二部,他譯來比較費力,是以不曾為我念,待他譯出後再來呈我。哎,其實不隻佛經,他念經的聲音也挺好聽的。慧智禪師雖然是陛下派來的,可是他人挺好的,比宮中的人都好。


    鄭眾又送來了香,說是陛下命人送的,這種香可以讓人安神止痛。陛下,對我和孩子真好。”


    小白越聽,心中越是不安,因為她聽到這裏,知道太後再說下去的話,將是她的孩子出生和夭折,雖然現在太後的語氣還算平緩,可是一說到喪兒之痛,這是她一生中永遠無法承受的痛處時,她會不會……。


    小白都不敢往下再想,但是她開不了口,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何阻止太後不去說她那苦命的孩子,目光無助地望向窗外,盼望著,能有人來,那怕是那討厭的漢安帝也行,隻要能阻擋太後說下去,就行啊!


    然而,窗外靜悄悄地,連絲晚風都沒有吹進來,隻有掛在樹梢的明月,靜靜地看著,聽著。


    太後依舊沉浸在迴憶之中,口中繼續說道:“進入到了五月,天氣越來越熱了,春暖花開的日子轉眼就過去了,到了初夏,該出結果的時候,我的肚了終於痛了,我感覺到了孩子的燥動。他似乎想出來,但又怕弄痛我。傻孩子,娘親為了他,死都不怕,何況是痛呢。但娘又舍不得他出來,因為隻有這個樣子,娘才能與他合而為一,永不分離。但是,娘也知道,現在是情況萬分緊急的時候。椒房外,陰皇後正在虎視眈眈,陛下的病情也越來越重,你若是能在陛下健在的時候出來,就能得到他的冊封,咱娘倆在這宮中,就有了可以容身的機會。


    又過了一天,我感覺到了他的燥動,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這時,皇帝允許我娘進來陪我,還私自帶來了我愛吃的棕子。哎,小白,你知道嗎?先帝對我不薄,除了我,誰也沒有這個待遇,能在椒房中看到娘家人,還吃到我娘親手做的棕子。


    他像是懂了我的心思,終於,在五月端午這一天,正當我一邊吃著棕子,一邊要服侍的宮女將那部佛經拿過來,想要再讀下佛經時,一陣刻骨銘心的痛從身下傳來,我眼一黑,昏了過去。可是,小白,我這一昏,就再也沒有見到過我的孩子。”說到這裏,太後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娘!”聽到這裏,小白再也撐不住了,流著淚喊:“娘,我在這呢。”


    太後得小白的招唿,心神這才定了定,抱緊小白,哭著道:“我隻恨自己,為什麽不能堅持一會,等看到自己的孩子,再昏過去,哪怕是死去,也能瞑目啊!可是自己偏偏就昏了過去,連他長什麽樣子都沒看到。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在昏迷中似乎聽得有人在唿喚我。是我的孩子嗎?我用盡全身力氣,睜開了眼睛,想要看一下我的孩子。但是,我看到的不是他,而是陛下。陛下臉色蒼白,皮瘦骨枯,像是冬日裏掛滿雪的桂樹,滿臉內疚地望著我。


    那時的我,還我激動的想哭,我以為,陛下還在,還能來看我,那我和我們的孩子沒事了。咦,我的孩子呢。孩子生下來不是會哭的嗎?他怎麽沒哭呢。他在睡覺嗎?他餓不餓,怎麽不抱過來讓我喂喂他,親親他。我想問陛下,但全身卻是一點力氣都沒有,我張開了口,發不出一點聲音。


    陛下知道我在想問什麽,他清瘦的臉上,流出了兩行熱淚,落在我的臉上,涼涼地,冰凍住了我的心。我陡然間害怕起來,難道是孩子出了什麽事了。我的孩子,那在我肚子裏乖乖的孩子,他在那呢?我的手,不知從那裏來的力氣,一下子抓住陛下的手,就象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一樣,急切地問道:‘陛下,您龍體好了?我們的孩子呢?讓我看一下我們的孩子!’


    陛下的臉本來就已經煞白,聞此一言,更是變成灰白色了,本來看著是那麽溫暖濕潤眼神,象被冰凍住了似的,一下子變得凝固,他的手,也變得冰涼,他隻是輕歎了一聲,道:‘我好了,但孩子他,他沒了!’


    這話如同晴天霹靂,將我一下子震昏了過去。因為這些天來,在我肚中,心中,孩子才是我的一切,是他,一直在陪著我,安慰我,不知不覺,我已視他遠勝過自己,就是連陛下,都比不上他。


    當我再次醒來,我卻不肯睜開眼睛。我明明已經生下了孩子,明明在昏過去的時候,聽到了他發出的那一聲響亮的哭聲,怎麽會沒了呢。我不信,我不信。我隻相信,我還在夢中,知道的一切都是惡夢,等我真正醒來,孩子就會來到我的身邊,讓我摟著他,喂他、親他,就像是在我肚子裏一樣。我對陛下叫著,喊著,就像他不是天子一樣,我讓他將我的孩子抱來,活著,我要好好的陪著他。死的我也要,我要陪著自己的孩子,死,那我們娘倆也要在一起。


    陛下終於生氣了,他袖子一甩,不再理會我,悲傷地走了。我望著他孤單的背影,這才想起,那也是他的孩子,想來他的心中,也不好受的。想到這裏,我無力地躺在床上,用被蒙著臉,不肯見任何人。真到我娘來了,在我耳邊招唿我,我才睜開眼。


    陛下又來了,但這迴他沒有到我身邊,隻是聽他怒惱地喝斥宮人們對我照顧不周,讓他的貴人身體還是如此孱弱,還命鄭眾找更好的宮女來伺侯我。還聽到他對我娘說,讓我的娘也住在這裏,好好地照顧我。啊!他對我真好,讓貴人的家裏人到宮中來陪一個貴人,這在大漢朝可是從未有過之事。而且,聽他的聲音,竟是中氣很足,像是病已全好了。老天保佑,我畢竟還有陛下。


    此時的我,雖然沒有了孩子,但是一想到我若不是被陰皇後使壞,也許我的孩子,也不會一生來就夭折。我決定要為我的孩子報仇。隻有這樣,我才能在死後,無愧地見我的孩子。於是,我終於肯在母親的唿喚下,吃下了產後的第一口小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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