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蘇先生這樣一分析,似乎真有點說不過去。這耶律隼的舉動,可看不出,有半分喜歡周靈素的味道。


    周修成首先問道:“你們到時,素素侄女的衣裳可整齊?”


    宋治杭迴憶了下,肯定的說:“小姐雖外裳被樹枝劃破了些,但裏麵絕對整齊。”


    “那耶律少汗後來,開口要謝小姐?”周修成又問。


    宋治杭點頭道:“是的。當時小人本想應了,可君非凡和楊少爺麵色不愉,小的說,在金陵另選二十佳人,耶律少汗又不願意。”


    “如果你們沒有及時趕到,那耶律少汗會怎樣,對君非凡和謝小姐?”蘇先生又問。


    宋治杭仔細迴憶了下:“當時兩方劍拔弩張,君非凡和謝小姐已經被逼到懸崖邊上。如果我們沒到,契丹人很可能是殺了君非凡,擄走謝小姐。”


    “如此看來,耶律少汗是不高興君非凡使計,救走了素素。一心追上君非凡,要以雪前恥。說要謝家那丫頭,不過是因為君非凡護著她罷了。”周修成想了一下道。


    蘇先生捋捋胡須:“老朽還是覺得,耶律少汗不惜暴露那麽多細作,專程調虎離山來擄走小姐,應該是真喜歡小姐。可後來的所做所為,實在講不通啊!”


    這時,已迴過神來的周修文接口道:“蘇先生多慮了。契丹人野蠻粗鄙,視女人於貨物,兄弟之間共妻,父死歸其子,兄喪嫁其弟比比皆是。更有甚者,饑荒之年以女人為食。耶律隼不是喜歡素素,他一定是知道素素是我女兒,想擄走素素,在兩國開戰之時,羞辱我大盛!”


    周修成也頜首道:“對,這些契丹野蠻人,不能以常理推之。二弟,你明日就快迴京,將消息上奏聖上。”


    “那好,我天亮就走。至於郡主,就等她在這裏安排素素的後事。我稍後再來接她,其它事,就托付大哥了。”周修文現在滿腦子都在想,奏折該如何寫,才能在不損自己,現在兵部尚書之位的前提下,能再撈點好處。


    蘇先生見兩位周大人,都不願再深究,也隻好算了。見小周大人要急趕迴京,諫言道:“周大人留步,依老朽之言,此次大人不僅要示警朝廷,更要突出周小姐被擄後,堅貞不屈,不願被辱以死明誌。明丹郡主得此噩耗,已傷心過度重病不起,大人強忍悲痛,迴京報信,請皇上做主。”


    周修文點點頭,忽想到一事,問:“如果聖上問,我抓獲的契丹人呢?”


    “無妨,你就說耶律少汗,想以我們抓了他手下為由,對大盛宣戰。我們不願成為其借口,由楊老將軍之孫,親自出馬與耶律少汗交涉後所放。”蘇先生出策道。


    周修成不解:“為何要說由楊昭武交涉後所放?”


    蘇老先生怡然一笑,得意道:“大人,耶律少汗在我大盛,公然擄走明丹郡主和兵部尚書之女,已經是大大削了我大盛的顏麵。大人要點出,楊少爺和耶律少汗比武完勝,後來是不想主動毀了盟約開戰,才放耶律隼離開。這樣聖上麵子也有了,以後如兩國開戰,大人又有舉薦楊少爺之功。”


    周修文聞言,仔細想想,的確如此。一時間躊躇滿誌,倒把喪女之痛衝淡不少,興致勃勃坐下,與大哥和蘇先生一起討論奏折細節。


    而後院中的明丹郡主,這才幽幽醒轉,望著頭頂上的福壽仙鶴帳,腦中閃過,女兒大睜的雙眼,胸口一痛,喉嚨一熱,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心腹陳媽媽趕緊將她扶起來,拿帕子擦拭唇角的餘跡,邊一迭聲的喊:“郡主醒來了,葉醫師呢?”


    等葉醫師把過脈,惶恐迴道:“郡主急火攻心,心中淤結,吐出來了,便無大礙。隻是還需多注意休息,避免大喜大悲,情緒太過激動。”


    明丹郡主擺擺手,示意他退下,然後抓著陳媽媽的手,還沒說話,已哽咽難言。


    陳媽媽明白,她想知道什麽,急忙說:“郡主別急,小姐我已安放在後罩間,等你去看過,老奴再親自為小姐梳妝,入殮。”


    明丹郡主掙紮著爬起來,“我要去看素素,我的素素!”陳媽媽拗不過,隻好喚來春杏和夏荷,一起攙扶著郡主往後罩間而去。


    一進後罩間,明丹郡主見女兒孤零零躺在床上,一時悲從心來。昨日早上,還笑語盈盈穿戴一新的女兒,如今就已命喪黃泉。她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兇手,血債血償,生不如死!


    待走到床邊,看清楚女兒的樣子,更是心痛無比,如被刀割。


    昨日早上是秋菊挽發,梳的京城最新穎的三丫髻,簪的是錦繡閣新出的白玉花簪。而如今,頭上隻梳了個簡單的雙丫髻,還零亂不堪,那一套十二支的白玉花簪,更是杳無蹤跡。耳上的翡翠明月鐺也掉了一個,雙頰有淡淤痕,臉上還有一個巴掌印。


    女兒身上裏麵的,月牙白雲錦碎花百合裙,已又髒又爛滿是塵土,外麵的綠色軟煙羅紗衣,也不知所蹤,換成了一件,被劃得破破爛爛的粉藍紗衣。


    明丹郡主顫抖著手,解開女兒的蔥綠腰帶,拉開交領的百合裙,看裏麵的白色褻衣完好無損,再將褻衣扯開一點,裏麵鵝黃色的肚兜還在。明丹郡主查看一番,見女兒身上並無其它印跡,方才心裏好過一點。


    她坐在床邊,沉聲問:“郡馬呢?”


    夏荷上前一步迴道:“郡馬還在書房,與周大人商議。”


    明丹郡主還不知道,女兒的死因,她想到派去的心腹,恨聲道:“去,把宋治杭給我叫到花廳!我叫他跟著子嵐,去救我女兒迴來,結果素素橫死,去!把他叫來!”


    陳媽媽見她激動,忙勸道:“小姐的後事,還全靠郡主,先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你放心誰?你那大嫂邢夫人嗎?”


    末了又小聲說:“那邢氏可還在院外候著,說隨時等候郡主的安排。老夫人那裏又不敢稟報,兩位小姐也都還不知道,一切都要靠郡主定奪。郡主氣壞了身子,放心把小姐的後事交給邢夫人嗎?”


    明丹郡主與刑夫人妯娌之間,多有齷齪,自是不希望心愛的女兒,最後一程由她操辦。自是打起精神安排:“秋菊你重新給小姐梳個發髻,就梳她最愛的墮馬髻。冬梅為小姐換衣服,就換那套新作的蜀錦繡白梅八寶流仙裙。陳媽媽,你為素素畫妝,素素從小愛美,你要讓她美美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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