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內混著一股悶熱的腥/臊濕氣,海風熹微,沉悶悶的吹的人心下煩悶。


    硫克斯懶洋洋的趴在椅子上,攏了攏身上衣襟大開的白袍,透過簡陋敞開的木窗,一樣便掃見霧靄迷蒙的海麵,看不見盡頭的霧色,像一堵銅臂鐵骨的高牆,陽光撐不破鉛重的雲層,更揭不開這壘高牆,濕重的霧層更是肆無忌憚的彌漫,濁濁的透出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


    在近兩天返航的路上,趁著白天天光仍亮時,船隻還能加速前行的趕路,可午後,海麵便如遇到加急的霜降時節般,如籠在一襲累贅層疊的繁複衣袍裏,兜不出去,摸不著航向。


    而此時,正是接近黃昏的時候,艙裏隻有硫克斯一人在歇息。


    他單手撐著頭,眸子裏蓄著攏不住的困意,近兩天也不知是因為晦暗無光的天氣原因,硫克斯總是感到睡意極重,四肢無力,腦子裏緊繃的弦也一並鬆懈了下來,整個人都懶洋的不像話。


    在前天半夜,硫克斯睡到一半便突然清醒了過來,心悸的厲害,唿吸不過來,四肢百骸都蔓延著一股難言的蝕骨之痛,他意識到自身的情況必定蹊蹺,但他咬牙熬過了一晚,接下來的兩天皆是相安無事,他的身體也恢複如初,可他到底還是不放心。


    這事,他也並未和亞洛菲斯說明,無他,兩人目前的關係過於微妙了,既敵非敵,也非友。


    這兩日硫克斯身上的沉重困倦感愈發加重,他仿佛難以再擭取迴身體的主權般,困乏睡意總是無時無刻的襲來。而他也隻能勉強的強撐著精神應付著眾人,可這會兒獨處時,他看上去更像隻懨頭懨腦的病貓。


    窗外的海霧很大,能見度極低,抿著唇的硫克斯同樣意識到一個問題———迴程的時間被拖長了。


    這讓他原本就混脹異常的腦子愈發難受,卻不得不說,這也得以讓他有多餘的時間去想東想西。


    他對亞洛菲斯身份有出於好奇的探究欲/望,一方麵是男人對自己的態度很莫名,像試探,又似帶著幾分猜忌;同時,他也好奇這艘惡名昭彰的猖獗海盜船又是如何取得通行證得以近岸補給?帝都那群高官侯爵竟然會放過這樣一群懸賞額逆天的海盜近岸補給?難不成……他們與皇室還有私下交易?不正常,這絕對不正常,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自己與蒂納爾斯城的公爵府又存在何種關係,而眼下,也隻有自己腳上那隻猩紅古樸的腳鐐才得以說明,上岸後,自己需要麵對的事情似乎也不少?


    而且亞洛菲斯也提醒過自己,這‘薩倫斯環’似乎並不是什麽好東西,如果自己光明正大的四處打聽,說不定還會引來什麽殺身之禍。


    對於這一點,硫克斯是深信不疑的,至少男人沒有必要去欺騙他,但問題實在太多,想了片刻,他也尋不得半分蛛絲馬跡。


    算了,順其自然。


    硫克斯眯起眼睛困倦的打著嗬欠,好半響,才迷迷糊糊的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與交談聲。


    “奧克斯,欸……我說你這家夥不怕嗎?”一個惴惴發惶的聲音古怪的問道。


    “你指什麽?”


    “還有什麽!!就是前晚那個……你說他,應該沒死吧?雷爾斯下手太狠了。”


    過了片刻,另一個聲音才答道:“應該死不了,不過……他竟然是被詛咒的物種,這就很難說,你也注意到這兩天迴航的天氣了吧,我看呐,多少有些端倪,說不定……今晚就要變天了。”


    “奧奧奧……奧克斯,你可別唬我,惡魔島裏的那群畜生不都被……”惴惴不安的聲音驀地頓住。


    “閉嘴!!你想死是嗎?!要死也別拖上我!!”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壓得極其低,暴躁的聲音裏透出一股森然的寒意。


    “我……不不不,奧克斯,我隻是不想去給他送食物,你知道前晚的慘狀,那種被惡魔盯上的感受!”男人的聲音抖得很厲害,斷斷續續的說著。


    “夠了,給我閉嘴!!”


    交談的聲音漸遠,兩人的對話內容卻聽的硫克斯一愣一愣的。


    被詛咒的物種?是什麽?


    前晚?前晚又發生了什麽事情?


    不對!!


    硫克斯眼中的困意漸消,洇藍的眼眸中掠過幾絲暗芒,時間在前晚?而前晚的自己,不正是咬著牙硬熬過那突如其來的蝕骨之痛的折磨嗎?他依稀記得後半夜時,底艙確實有異響,但當時的他,已經被折磨的沒脾氣,也沒那份氣力爬出去探究了,難怪……


    “嗤———”


    嫻熟的劃開木柴,金紅色的小火球在油燈芯上躍動,一股濃鬱的火油氣味氳散開,驅散了一室的暗。


    晚飯是亞洛菲斯給帶來的,男人的腳步很輕,但硫克斯卻習慣性的注意到,男人的衣袍被夜風吹的獵獵作響的聲音。


    所以,當披著一頭赤色的詭麗長發的亞洛菲斯出現在門口時,硫克斯也隻是在“劈啪”作響的明滅燭光間,掀起眼皮掃了男人一眼,他單手撐著一塊鏽跡斑斑的銀盤,身穿著寬鬆的白色托加袍,襯出他修長健壯的身材如畫家筆下描摹的完美模像,男人不動聲色的踏著海霧而近。


    修長的五指動作著將晚飯擺上那張灰褐的木疙瘩桌麵,臉上麵色如常。硫克斯自然不會給男人客氣,將自己那份烤肉挪到麵前後,便愉快的用起了餐,凍藏時間過長的牛肉確實肉質粗糙,放入嘴裏也嚐不出一絲牛肉該有的嚼勁。


    但兩人還是默契的不言不語的將這餐肉吞咽了下去。


    直到晚飯過後,硫克斯才伸著懶腰,難得主動的問了句:“是出了什麽情況?”


    “嗯?”


    “前晚是有什麽突發情況吧?”硫克斯單手把玩著男人扔給他的匕首,一臉漫不經心的問到。


    “你怎麽發現了?”男人的眼中閃過驚愕。


    “我怎麽不能發現了?說說,是什麽情況?”硫克斯對男人的問話感到有些好笑。


    亞洛菲斯卻用著揶揄的眼神迴視,聲音不急不緩的說可句莫名其妙的話:“你的魅力倒是挺大。”


    “哈?”硫克斯一頭大霧,怎麽好端端又牽扯到自己身上了?


    “前晚後半夜的時候,有隻從島上逃逸出來的進化種人魚,用歌聲召令吸引了一群白鯊尾隨而來……你猜,後續怎麽著?”男人此時的表情,簡直就差明晃晃的在左眼寫上這是出好戲,右眼寫上不自量力。


    硫克斯抽了抽嘴角,沒有接話,隻是瞅了瞅桌上,又抬頭掃了眼窗外,就是不看向男人。


    “你知道進化種的人魚和普通人魚的差別……或者說差距?”男人的話題一轉,眉間蓄著幾分戲謔。


    “不知道,等等……莫不是進化種人魚,就是他們口中說的被詛咒的種族?”硫克斯猛然的銜接了一句。


    “嗯。”男人不可置否,依舊不溫不火的接到:“進化種人魚從來隻生活在惡魔島,因為,他們的體質會引來的麻煩實在太多。”


    硫克斯不明所以,歪了歪頭問到:“例如?”


    男人沒有即刻迴答,而是意有所指的睨著那雙墨灰色的眼眸,看向窗外。


    少年順著男人的視線而過,隻見窗外依舊海霧重重,連絲暗光的剪影也窺不真切,濃白的霧氣宛若要實質凝成冰霜般,粘稠的膩人。


    硫克斯看著窗外的似墜入夢境般的景象,一時之間,竟覺得喉間幹涉,唿吸不暢,仿佛那絲絲縷縷的濃霧堵塞在喉間,吐不出,咽不下。


    “啪嗒!”一聲。


    男人動作猝然的將木窗挑上,被海霧浸潤的濕漉漉的木板一經擱上,視野被阻擋後,硫克斯感覺那鬱堵在喉的感覺消失了。


    這時,他聽的男人低聲道:“霧氣過於濃稠了,今晚……你還是留點心吧。”


    “什麽意思?那條進化種的人魚和我有什麽關係?”硫克斯皺眉問到。


    “進化種人魚還是有智商的,他會趁著這天氣逃逸。”男人輕描淡寫的說到,“而你,是他的獵物。”


    一臉茫然的硫克斯下意識就問了句:“成為他的獵物?這又是什麽時候的事?”


    亞洛菲斯表麵笑的揶揄,眼底卻飛閃而過幾絲不易察覺的怒意:“是呐,可是在連我都沒注意的時候,你被雷爾斯那家夥給算計了。”


    硫克斯莫名覺得男人的神色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怎麽一迴事,隻好硬著頭皮猜測到:“難不成……前兩天艙底的餌是他故意放出來的?該不會是為了給他弟弟魯巴爾報仇?”


    “你還不算笨。”男人轉迴身,踱步到硫克斯的麵前,逗貓似的動作熟稔的揉了揉他的額發。


    “他確實是個錙銖必較的家夥,我懷疑……那群餌料裏,被他刻意投喂了一種黑藻類的植物,這種植物對於普通人魚而言,確實隻是一頓美味,但對於進化種而言,卻是難得而致命的春/藥。可當時的餌都被那幾尾人魚擒住了,進化種沒可能搶奪的到,唯一的可能……就是你身上,在和魯巴爾那群手下交手的時候,被下了黑藻粉末,隻是你自己壓根沒注意到……”


    硫克斯被男人的一席話說的一愣一愣的,好半響,才喃喃的開口問到:“那……”還有救嗎?


    “最遲兩天時間,你身上的粉末會失效,可目前而言,你完全已經成功吸引住那隻進化種了。雖然雷爾斯為了做戲做全套,將那隻擒獲的進化種打的半死不活,但它們種族的痊愈能力……嗬。”說到後麵,亞洛菲斯隻冷笑了一聲。


    而硫克斯,顯然也是猜到男人的後半句了。


    莫名的打了個寒顫,硫克斯的腦海也隻剩一個想法,平時當真應低調“做”人,以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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