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是虛驚一場。當時正好有幾輛車開過來想去加油站加油,車裏都是年輕小夥子,血氣方剛的,看見有人當街行兇,立即把車停在馬路邊上,義憤填膺的追了過來,在千鈞一發的時刻製服了劫匪。


    唐語從警察局出來已經是12點半了。


    他也料到劫匪是有什麽困難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另外幾個同夥是他的老鄉,因為得知對方得了癌症沒錢治病,哥幾個又都是身無分文沒辦法幫他,走夜路時遇到看上去很好下手的唐語,一時間起了歹心。


    這種情況實在是無奈又尷尬,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對方被繩之以法,唐語卻高興不起來。


    窮人太多,醫藥費太高,這世上有太多類似的案例,比這個男人慘的大有人在,唐語是個普通人,自身難保的情況下,根本沒能力也沒資本同情別人,而且,他也同情不過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領導們多為老百姓的生活謀福利,改善人民的生活水平,大家舒坦了,安定了,幸福了,社會治安自然就好了。


    這時候公交車已經沒了,唐語打了個車,到家已經一點多了。他在院子裏清洗幹淨身體,迴屋後小心翼翼的爬上床,躺下時扯動了肩胛骨處的傷口,疼得他呲牙咧嘴,發出了嘶嘶的喘息聲。


    唐語在床上蠕動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舒適的姿勢,剛醞釀出睡意,耳邊突然傳來了顧力低沉的聲音:“大哥這是去哪了,這麽晚才迴來。”


    唐語驚出了一身白毛汗,他轉頭看著顧力,臉部有些扭曲:“打擾你睡覺了嗎?”


    顧力沒迴話,等著唐語迴答他之前的問題。


    “哦,我早上走時不是給你留字條了嗎?”


    “那個我知道。但你沒說去哪。”顧力說。


    “就去大姨家看看。”唐語說。


    “哦。”


    “白天有好好吃飯嗎?”唐語問。


    “嗯。”


    “那就好,早點睡吧,明兒還要工作呢。”唐語微笑著說。


    顧力“哦”了一聲,翻身時撞到了唐語的痛處,唐語痛叫一聲,顧力猛地坐起身,按下電燈開關,屋裏一時間亮如白晝,唐語用手擋住眼睛,忙嚷道:“小六,別開燈啊!晃眼睛。”


    顧力看到唐語身上多處青紫和劃痕,半側的肩胛處還貼著一塊紗布。皺眉說:“你受傷了?”


    “沒啥大事兒,一幫廢物想搶錢,你哥我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們打跑了,跟他們比起來,我這點傷可不算啥。”


    顧力挑了挑眉,“你把他們打跑了?”


    “那是,你哥我是誰啊?”唐語鼻腔裏發出了“哼”的聲音,他保持著一個很別扭的姿勢,配上他一身的狼狽,看上去有些滑稽。


    是個男人都不願意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示弱,他們都樂於見到愛人崇拜景仰的眼神,希望自己能給對方安全感,讓人想長久的依賴,毫不保留的信任。唐語身為有點大男子主義的東北男人,這種想法更強烈。尤其是現在跟顧力的關係還沒有任何進展,他不可能把自己被人揍得滿地找牙的事跡講給人家聽。不過,吹牛逼對現在的唐語來說還是有點難度,畢竟他心很虛。


    唐語被顧力看得不太自在,白臉有點發紅了,連忙結束這個話題:“我真沒事,趕緊關燈睡覺吧,明兒還得起早呢。”他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顧力抿嘴看了他一會,嘴角動了動,欲言又止。他遲疑著關了燈,重新躺迴床上。


    他撥開略長的頭發,從耳朵上摘下一個很小的銀色耳機放到抽屜裏。


    身側男人如釋重負的喘了口氣,在床上拱來拱去,時不時的發出喘息和悶哼,那聲音仿佛有一種神奇的催眠效果,讓顧力控製不住倦意和困意,睡死了過去。


    ***


    唐語想起昨晚的事情仍然心有餘悸,那次是運氣好,遇到願意管閑事的人了,他可不敢保證自己下次還這麽好運。見上帝這種事情經曆一次就夠了,唐語不想嚐試第二次,於是他下定決心,要好好鍛煉身體,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他不但可以保護自己,還能保護家人。


    他打算跟顧力一起晨練,把這個想法告訴顧力後,對方沒有任何表示,唐語就厚著臉皮跟著他出去跑步,結果跑不到五分鍾,顧力就不見人影了。唐語貓著腰,捂著肚子,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完全跟不上對方的步調。連著幾天下來都是如此,唐語覺得麵子上有點掛不住,又找了個借口跟顧力分開練習。


    一個月下來,唐語的身體強壯了不少,他還在公園裏認識了一幫打太極的老頭,跟在人家身後學太極拳,在小院裏沒事兒跟哥幾個顯擺顯擺,顏杉還會指點他,幫他糾正姿勢,告訴他每一招的用處,實戰中如何運用,一個月的時間裏倒也學的有模有樣,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還有身體素質有了明顯的提高。


    這是一項需要長期堅持才會收到成效的工作。唐語不斷努力中。


    ***


    唐語雖然記性不太好,但對於03年發生的大事他還是有印象的,比如,4月1日藝人張國榮跳樓自殺。唐語對娛樂八卦一向不感興趣,之所以記住這個日子不是因為張國榮是什麽巨星,而是這位天王跟他有一個相似的地方,他們都是同性戀。一個美麗的生命逝去總是令人傷感的,尤其對方跟自己還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不管他跟自己有沒有交集,唐語都願意給父母祈福的時候,捎帶著他。


    順便提一句,唐語信佛,這是受了他大姨影響,不過他不太虔誠就是了。


    八月對北京人民來說是個新的開始,*型性肺炎肆虐了九個月後宣告結束,當年親眼見證了同班同學被sars病毒折磨致死,同班同寢的學生被隔離了半個月,那如人間地獄般的日子,讓唐語至今無法釋懷,也不想再去迴憶。身為一個黨員,唐語由衷的感謝黨組織,感謝政府為*防治工作做出的貢獻,也為自己能二次見證sars的終結,感到欣慰。


    八月,對唐語來說也同樣是好運連連的月份,跟趙祁禦合作了幾筆大單子,一共為對方賺了一百多萬,唐語自己也從中賺到了六萬塊的差價費。趙祁禦看中了唐語的能力,有意讓他跟著自己幹,做他的業務經理。


    唐語當然知道自己的價值,並不意外趙祁禦會有這樣的想法,可唐語的目標相當明確,這個漫天泡沫,遍地黃金的年代,自己當老板才是王道啊。於是他婉拒了趙祁禦的好意。


    有幾個大的商家提出要跟唐語合作,想到唐語的公司看看,唐語犯了難,便跟老吳提起此事,巧合的是老吳正好有個朋友在建材市場有門市房,最近正準備兌出去,跟唐語說,他可以直接接手,錢不是問題,可以分期付款,他也可以出一部分。


    於是,唐語以分期付款的形式,十萬塊的低價收購了這家建材商店(門市房的租金除外),與兩家大的建材公司簽署了代理合同。除了繼續奔走於工地和建材公司,還要打理門市房的生意,唐語□□乏術,卻又再沒有餘錢招聘店員,唐語就想讓顧力和紀小北來店裏幫忙。


    此時,紀小北的房屋中介公司入不敷出,老板解散了公司,紀小北失業在家,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正好見唐語那裏需要人手,就提出要到店裏幫忙,唐語說公司帳下暫時沒多餘的錢開工資,最快也得等倆月才能把錢補齊,紀小北滿口答應,說沒問題,供飯就行!


    顧力嘛,之前在工地開的那些錢早花光了,他現在是寄人籬下,不出來幹活就得睡大街,雖然唐語肯定不會讓他睡大街的,但他覺得這孩子整天在家呆著不務正業也不是長久之計,就跟他說讓他來店裏看門,酬勞在公司盈利之前隻是供吃供住,盈利後每個月給他開1500。


    為了吸引顧力,唐語還說,工作不累,閑著的時候多,他沒事可以看看書啥的。正巧旁邊有兩個書屋,隔一條街還有個圖書館,看書很方便。


    不出所料,顧力欣然同意了。


    唐語覺得,還真不能用遊手好閑不務正業來形容顧力。畢竟顧力的樂趣是看書,那些書裏有電腦技術類的,還有物理化學類的,也有電子科學類的,高深程度連唐語這個大學生都看不懂,顧力卻看得津津有味。


    唐語越發的覺得這孩子不一般了,他甚至想帶他去哪個研究所去測測智商,可別是像愛因斯坦那種級別的吧?如果真是,耽誤了孩子發展就可惜了。


    這事他跟老吳提起過,老吳說幫他問問看。老吳很快有了消息,說有個親戚家的孩子在xx研究所工作,他已經跟人打好招唿了,讓他領著顧力去就行。


    唐語把這事跟顧力說了,顧力當即拒絕了他。


    這件事惹毛了顧力,這孩子本來話就少,這迴可好,他幾乎一個月沒跟自己說話。唐語從沒見顧力這麽生氣過,有點被嚇到了,再也沒敢提起這事。


    唐語覺得小子樂意過小市民的日子也挺好,不愛慕虛榮,腳踏實地,能養活自己就行,開心就行唄。其實唐語就是看中顧力這一點了,這樣的人才會踏踏實實的跟他過日子,不會出去花天酒地,不會見一個愛一個。安全,也省心。


    經過這件事,唐語想通了,顧力隻要安心跟他生活,他愛看書就看書,愛幹嘛幹嘛吧,更何況他暫時沒什麽時間操心顧力,工作上的事已經夠他忙活了。


    門市房沒了後顧之憂,唐語可以專心跑業務,度過了炎熱的八月,他的小公司又賺了兩萬塊錢,到九月底,除去房租,各項費用,還有給紀小北的工資,公司淨賺八萬塊。


    唐語二話不說就拿出六萬塊,跟老吳那裏又借了十萬,買了朝陽區圓美第一城的兩套一居室的房子。老吳見狀也連忙跟風,從親朋好友那裏借了五十多萬,再加上自己手頭的五十萬,在唐語的建議下,分別在朝陽勁鬆,海澱迴龍觀,大興棗園,附近買了多處房產,膽戰心驚的等著房子升值。


    到十月一的時候,忙碌的唐語終於有機會放鬆一下,本打算跟顧力去南方旅旅遊,結果兜裏的餘錢一下子全沒了,他隻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北京周邊的旅遊景點,決定去密雲水庫玩玩。


    兩萬塊錢突然沒了,是因為借給了兩個人,一個是顏杉,一個是邵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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