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之是在前幾日去都察院找劉鏡塵的時候看到的報國寺要舉辦做素齋賽事的告示的。


    當時她一看見告示上寫的頭等獎賞是一千兩紋銀的時候,她便動了心思。


    經過幾日的思忖,燕之終於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阿文:「那個告示你不是也見了?頭名有一千兩銀子,第二名也有三百兩銀子呢,姑姑想去試一試……」


    「姑姑,你沒見那告示有多少人看嘛?」阿文看著站在屋外的燕之說道:「我看有不少人都有意去參加呢。」


    「不管這些。」燕之迴身對著阿文輕聲道:「關鍵是,姑姑已經決定參加這場賽事了,所以我會全力以赴。」


    「姑姑……能贏麽?」阿文趴在小炕桌上側頭看著她,眼睛亮晶晶的。


    「嘿嘿!」燕子走過去重重的敲著桌上的紙張說道:「和咱買房的事兒一樣,沒譜!」


    「……」對於這樣的答案,阿文皺了眉,不知說什麽好。


    「你老皺著眉頭做什麽,小老頭兒似的!」燕之伸手在阿文的腦門上輕撫著:「有什麽可愁的?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就是了。」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她對著阿文笑著說道:「這件事不外乎有兩個結果,成功或者失敗。可是阿文,姑姑若不去做,是註定沒有任何結果的。」


    「那姑姑,咱們得先做什麽呢?」阿文的眉頭舒展開來,仰著頭問道。


    「明兒收了鋪子先去報國寺報名。」燕之迴道。


    ……


    報國寺在北城,小鋪子在南城。一個南一個北,兩處離得很遠,晌午收了鋪子燕之沒敢耽誤時間,直接叫了輛騾車趕了過去。


    到了地方付了車資,燕之看著街對麵的報國寺也不由得驚嘆一聲:「可真夠大的!」


    走到氣派的山門前,她仰頭看著頭頂上的牌匾輕聲念道:「敕建大報國寺……原來是皇帝下令造的寺廟……」


    報國寺是皇帝下旨建造的不假,不過不是現在的皇帝,而是先帝下的旨意,這裏頭一任方丈未出家前也是大惠德宗時期的一名肱股之臣。


    如今當朝的皇後娘娘就是這位方丈的後輩。


    請教了寺門口的知客僧,燕之領著阿文直接去了後麵的齋堂。


    凡是參加這次賽事的人都得先去齋堂候著,等裏麵負責齋堂事宜的典座僧傳喚。


    燕之到了齋堂的時候,報國寺的齋堂外已經聚了不少人。


    「姑姑,這些都是要參加素齋競技的?」阿文看著那些人小聲問道。


    「大概是吧。」燕之也在打量著那些人,發現是男的多女的少,雖然聚在一起也有三四十人的樣子,卻很安靜,偶有說話的,也是輕聲細語。似乎是置身於諸佛菩薩的道場,人也自然而然的變得身心寧靜起來……


    按照佛製,報國寺的僧人持『不非時食』戒,過午不食,因此這裏雖是齋堂卻沒幾個僧人,隻在齋堂入口處立著個年歲不大的沙彌,偶爾張嘴讓門口等著人進去一個。


    「聽說,這次素食競技的賞銀是平章政事薛大人府上出的,原本是借著齋僧的名頭為皇後娘娘求子的。」排在燕之前頭的兩個人小聲嘀咕著。


    燕之看向阿文。


    「平章政事薛大人是當朝國丈,咱們的皇後娘娘正是他家的嫡長女。」阿文一對上燕之的目光,馬上抻了抻她的衣袖,待到燕之彎腰下來,他才在她的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他知道燕之頭上受過傷,對於很多大惠百姓都知道的事兒她卻是不知道的,因此小東西一看她的眼神馬上就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燕之輕輕的點了頭,並揉揉他的頭髮以示感謝。


    去年她才來的時候,記得聽景行說過,皇後娘娘和他三姐是前後腳的生了孩子,而且都是女孩兒。


    這才不過一年光景,皇後娘娘就已然迫不及待的求子了,可見就是皇帝身邊的女人也未必能過的真舒服了,生不出兒子來就是罪過……


    燕之排在隊伍裏緩緩前行,隨意的迴頭一看,身後已是又站了幾個人,她抿嘴一笑,心道:看來奔著那獎賞銀子來的人果然不少,天下間還是貪財的人多!


    齋堂隻有一處入口,前麵的人進去之後卻並未見有人再出來,燕之看了半天覺得挺奇怪,幾十號子人進去了,裏麵得擠成什麽樣子……


    站在門口的小沙彌不時的迴頭往齋堂裏看一眼,這時他對著燕之合十道:「請進。」


    「多謝!」燕之忙合十還禮,與阿文一前一後的走進了進去。


    直到進了齋堂之內,她才發現裏麵情形與自己想的完全不同!齋堂裏是想像不到的大!


    燕之粗粗的一看裏麵整齊碼放的桌椅就算出這裏最少能容得下二百名以上的僧眾同時過堂用齋。


    齋堂雖大卻也十分清淨,除了坐在一張桌子後麵的兩名中年僧人以外,再無旁人。


    「施主,請過來說話。」一名生的慈眉善目的僧人見燕之進來衝著她溫和的說道。


    「阿彌陀佛!」燕之緊走了幾步,朝著兩名僧人合十念了聲佛號。


    兩名僧人亦是雙手合十同聲說道:「阿彌陀佛!」


    雙方打了招唿之後,一名僧人執筆一名僧人開口問詢,把燕之的名字和地址寫了下來。


    燕之不著痕跡的往僧人筆下的紙張上看了一眼,見亦是密密麻麻的寫了不少人名。


    「好,小僧已然將施主的姓名留下了,本月十六就是第一場競技,還望施主迴去好好準備。」寫字的和尚放下筆看著燕之輕聲說道。


    「我記下了。」燕之點頭說道。


    「施主請這邊出去吧。」那和尚指著齋堂的側門說道:「那裏出去就是香積廚,順便勞煩施主幫著把這兩笸籮菜送過去。」


    「好說好說!」既然要來人家的寺廟參加素齋競技,就手幫著出家人做點事也是應該,燕之答應了一聲朝著擺著兩笸籮菜的桌子走去,阿文已經先她一步跑了過去,端起裝的最多的一隻笸籮說道:「姑姑,這樣的事兒阿文來做就好!」


    「等一下!」燕之隻掃了那兩隻笸籮地的菜蔬一眼便趕忙叫住了阿文:「先把東西放下,讓姑姑看看。」


    「啊?這裏都是些尋常的菜蔬啊……咱家也有的。」阿文又往手上端著的笸籮裏看了看還是聽話的放在了桌上。


    燕之走過去低頭在笸籮裏挑挑揀揀,不一會兒她就把原本收在笸籮裏的幾顆蔥,幾頭蒜,一把蒜黃,和一捆蔫了吧唧的韭菜給拿了出來擺在了一邊兒。


    「這迴行了。」又把兩個笸籮裏的東西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燕之才開口說道。


    「哦!」阿文應了,與燕之一人端了一隻笸籮出了齋堂。


    身後,兩名僧人相視一笑,微微的點了頭。


    「今日來的人雖多,算上方才這位施主,能過了這第一關的也不過才九人。」一名僧人開口輕聲說道。


    「世人自稱信佛的多,可真正聽世尊教誨的人卻不多,末法時代,傳法越發艱難!」另一名僧人點頭說道。


    「再請一人進來……」兩人略略感慨了一番之後,便又對著門外發了話。


    ……


    燕之和阿文出了齋堂便看見對麵屋子的簷下擺了一溜的案子,有個夥頭僧正站在那裏切豆腐,她便提步走了過去:「師傅,請問把這些菜是放到這裏麽?」


    那僧人放下刀,扭頭往燕之端的笸籮裏看了看,這才說道:「有勞施主,正是放在此處。」


    「好。」燕之和阿文把笸籮放在案子上才要走,那夥頭僧遞了一支竹簡給她:「請施主本月十六寅時到此處進行第一場競技。題目就是為本寺的僧眾準備早齋的飯食。」


    「寅時?」燕之接了竹簡忙問道:「食材是寺裏預備麽?還有,吃早齋的師傅大約有多少人呢?」


    「競技的食材自是有本寺預備,每日一場競技,會有三人同時操持早齋,至於能有多少僧眾去吃施主預備下的飯食,就要看施主的手藝了。」


    「是不是我們三人當天預備的飯食,哪個吃的人多就勝出?」燕之又問道。


    「正是如此。」夥頭僧點頭應了。


    「多謝師傅指點!」燕之道了謝,又問了路,與阿文一起出了報國寺。


    「姑姑,給我看看。」出了寺門,阿文接過燕之手裏的竹簡看了看,見上麵隻刻了個日期時辰,便又還給了她:「寅時,那可是大半夜啊!」


    「是啊。」燕之收好了竹簡領著他往大街上走:「這個月怕是要耽誤不少生意了。」


    素食競技一共三場,要在半個月裏完成,燕之要做不少準備,時間並不充裕。


    「姑姑,你剛才幹嘛把那些菜都從笸籮裏拿出來啊?」


    燕之叫了輛馬車往迴趕,阿文上了車才坐好就忙不迭地問道。


    「報國寺裏在齋堂吃飯的都是出家人,不得食五辛。這個是出家人的規矩。」燕之看著他笑道:「那是他們給姑姑出的一道題,若是姑姑連這點基本的規矩都不懂,是沒資格參加餘下的競技的。」


    「啊?還有這些講究啊……」阿文眨巴眨巴眼睛問道:「五辛就是蔥薑?」


    「不是的。」燕之耐心的解釋道:「佛經裏講的五辛是指大蒜、茗蔥、慈蔥、蘭蔥、興渠這五樣東西,興渠這種東西我們這裏是沒有的,其餘的說白了就是蔥,蒜,韭菜,韭黃,青蒜一類吃了口中會留不潔味道的蔬菜。」


    「但薑是好東西,出家人也是可以吃的。」


    「哦……」阿文先是點點頭,而後又搖了頭:「這麽多東西都不能吃,豈不是少了很多口福?」


    「出家人修行是為了脫離生死輪迴,他們要斷絕各種欲望……食慾也是欲望……」燕之撓著頭皮說道:「這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總之,姑姑這第一關是僥倖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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