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之臉上錯愕的表情隻一瞬之後便淡去。


    見對方正在對著自己行禮,她也斂衣迴了禮。


    「梅公子,你也聽到我說的了,我家住在城外,如今天色不早,不便叨擾。」她伸手拉了院門徑直走了出去:「阿文。」


    燕之的話說的十分客氣,卻是把梅卿晾在了那裏,她根本沒有迴答他的問話。


    梅卿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他垂了濃密的睫毛抿緊了唇瓣。


    他幾不可見的一笑:那個女子救了自己,卻看不上自己……


    「阿文,你還想再去廟會逛嗎?」燕之側頭問走在身邊的小東西。


    阿文馬上說道:「姑姑,其實廟會也沒什麽意思,咱們迴家吧。」說著話,他不自覺地迴頭看了看。


    燕之順著他的視線也迴了頭,就見梅卿站在院子的門口,兩手絞著,瞪著一雙水潤的眼睛仍舊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像個受了氣而不敢吱聲的孩子。


    她停住腳步,沉了口氣又朝著梅卿走了過去。


    梅卿的眼睛一亮,一張漂亮的臉上頓時帶了笑,他一歪頭才要開口,燕之已經抬手把他絞在一起的手掌上打了一巴掌:「你是個男人!這樣的動作像什麽?」


    梅卿愣住,他怔怔看著燕之嘟著嘴說道:「姑娘?」


    「有手有腳的非得做這個?」燕之看著他,發現梅卿不但生了一副好相貌更生了一雙好眼!那雙眼如一汪清水似的望著自己,長而濃密的睫毛忽閃著,竟像是會說話的似的。


    對上那樣的一雙眼,燕之沒法對著他板起臉說話,但她的語氣仍舊不善:「今兒被人抓著頭髮的時候你難道不覺得噁心麽?三百六十行,能養活自己的活計多了去了,為什麽非要賣肉!」


    「姑娘,我……我隻賣藝不賣身。」梅卿輕聲說道。


    「這句話就是扯淡的話!現在為了生活你能賣藝,等生活艱難了你就會去賣身,這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燕之嗤笑一聲,顯見對他的迴答是不以為然的。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姓名麽?那就把自己收拾成一個幹幹淨淨的人再來問我。」燕之說完轉身就走:「阿文,迴家啦。今兒破五,咱迴家包餃子去!」


    「姑姑,我想吃酸菜餡的。」阿文迎著燕之走了過去,把手朝著她伸了過去,燕之馬上伸手握住了他的:「那就吃酸菜餡的。」


    直到燕之和阿文走出了這條長長的巷子,梅卿才慢慢地走迴了院子。


    站在幹幹淨淨的院子中間,他往四下望了望,發現家裏沒有一點過節的意思。


    小童站在廂房的簷下看著他,也是神情木訥。


    「咱們附近有館子賣酸菜餡餃子的麽?」他看著小童問道。


    「一過節,很多鋪子都關了,連賣飯食的都少了。」小童看著他說道:「就是不過節,咱附近的館子也沒有賣這個的。」


    「拿點錢,多跑幾家,不論什麽餡的,買迴些就好。」梅卿慢悠悠地往後院走,邊走邊說道:「今兒破五,咱們也吃餃子。」


    ……


    被梅卿拉著一通亂跑,燕之早就分不清東南西北。好在身邊跟著個阿文,這小子穿了兩條巷子很快就找對了路,兩個人說說笑笑的往迴走去。


    這迴沒叫馬車,而是一路走迴了家。


    「姑姑,咱又省了二十文!」一進院子阿文就笑嘻嘻的說道。


    「嗯,省下二十文,咱以後買馬車。」燕之沒迴屋先去了廚房,阿文馬上尾巴一樣的追了進來:「姑姑,咱以後真能買上馬車?」


    「買馬車可能沒那麽快。」蹲在地上點了塊劈柴扔進火盆,看著火燒旺了,她又抓了幾塊沒煙的木炭放了進去:「咱得先攢錢買處宅子,不用太大的,咱們不能總是租房子住。」


    無煙的木炭說是無煙,其實也是有煙的,隻是這個木炭燒的好,煙也少些罷了。


    「買房子也得好多錢……」阿文頓時沒了熱情,因為姑姑說的這些對他來說都太過遙遠,或者說在阿文看來最起碼他們也要再幹好多年才能住上自己的房子,至於馬車,那更是遠的不著邊際的事兒了。


    端著才籠著的火盆出去放在簷下,燕之又去廚房洗了手才迴了屋,阿文也提著包袱進了她的屋子。


    現在天冷,屋裏必須要放了火盆才能待,燕之便讓阿文搬到了自己屋裏住著。


    這倒不是她捨不得多買一隻火盆多燒幾斤木炭,而是她怕那個孩子晚上睡得太死了會被燃燒殆盡的炭火熏著。


    每年冬天都會有人被炭火熏死,因此燕之用火盆用的是分外小心。


    她隻把炭火旺時的火盆放進屋,而晚上睡著之前必定會把火盆端出去。


    好在她做的被褥都很厚實,倆人再把蓋不著的夾被壓在腿上,倒是沒覺出屋裏有多冷來。


    「你接著把昨日姑姑交給你的五個字再寫幾遍,我去做飯。」燕之把燒得旺了起來的火盆端了進來,見阿文已經把他們從廟會上買來的各種東西都擺在了炕桌上便說道:「若不是碰上梅卿,咱們還能再逛一會兒,我原本還打算買個荷包呢,那把長生鎖就這樣送出去不太好看。」


    長生鎖是把小銀鎖,燕之買了是想送給蘇家新出生的嬰兒的。


    她聽小麽說過,過年的時候他娘就該生小娃娃了。那出了正月蘇嬸子也該出月子,她正好把這份禮送過去,也省的臨時預備。


    「姑姑為什麽不自己繡呢?」阿文把那把長命鎖拿起來在自己身上比劃著名:「我娘說,是女人就會做針線……」


    「姑姑的針線活就和你現在寫的字一樣,拿不出手。」燕之白了他一眼去了廚房。


    半個時辰之後,在餃子下鍋前,燕之帶著阿文又出去放了一掛鞭。


    北方的習俗,正月初五不但要吃餃子還必須得放鞭炮,這叫『崩窮氣』,否則這一年都得晦氣纏身發達不了。


    因為吃的是餃子,不用另外再做菜,燕之總覺得桌上缺點什麽,她把節前周嬸子送來的一罈子燒酒給燙了,兩人麵前一人擺了一杯:「餃子就酒越吃越有,咱倆也喝一杯!」


    「你喝一口試試,喝不了就別喝。」燕之對著阿文說道。


    結果阿文齜牙咧嘴的把一碗酒喝下了肚子,抱著她叫了半天娘親之後倒在炕上睡了過去。


    燕之幫他脫了衣服,將小東西放在了大炕的裏麵,她給他蓋了兩床被子。


    上一世的燕之除了在專業課上品過幾種酒之外,便再未沾過酒,如今她卻發現自己似乎是有那麽一點點饞酒的。


    這是胭脂的習性,並非她的。


    淺嚐輒止,燕之並沒有打算成了酒鬼,可胭脂身上這點無傷大雅的癖好她也不打算改了,反正她們現在就是一個人。


    她喝酒不就東西,單是一口一口的慢慢的倒進嘴裏,再含著這口酒一點一點的咽下去。


    胭脂安安靜靜的體會著辛辣的酒漿像一股岩漿一樣順著她的食道滑進胃裏,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受,仿佛自己會從裏到外的燃燒起來,這讓覺得很痛快!


    院子裏似乎有了響動,很輕。


    胭脂側頭往外看了看,愣了片刻之後,她穿鞋下地,一手提著酒罈一手提著擀麵杖,將屋門踢開後走了出去。


    院子裏漆黑一片並沒有什麽異常,隻是外麵幹冷幹冷的,北風不時地唿哨著從屋頂刮過,將屋上積雪吹得到處都是。


    這樣的清冷讓燕之感覺舒適,她幹脆關了房門,把擀麵杖立在了牆邊,她則坐在了靠牆放著的小板凳上。


    四周一片靜怡,她又灌了口酒在嘴裏,閉了眼慢慢的往下咽,頭昏腦漲中她輕輕的搖晃著身體,想讓這份眩暈加劇!


    隻有在這樣的時候,她才能放鬆下來,什麽都不想……


    再睜眼的時候,燕之看見了景行就站在自己的身前,是真真實實的一個人。


    她看著他,眨了眨眼,懷疑自己現在已經睡著,正在做夢。


    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她忽然開口叫道:「景行。」


    因為是在做夢,所以燕之的內心也是格外的平和,連聲音都是平穩的:「你又瘦了……」


    「胭脂……你走了那麽久……沒人養著爺了……」景行慢慢的蹲在了她的麵前,說話的聲音都是哽咽的。


    燕之看著他,慢慢的搖了頭:「你不用我養……我也不叫胭脂。」


    說完她不耐煩的嘆了口氣:「我說,你都訂婚了啊,怎麽還總往我夢裏跑呢?我不喜歡這樣……不喜歡……」


    「那你打爺吧……」景行湊近她,將臉伸了過去:「打吧,怎麽解氣怎麽打。」


    「我打你做什麽?」胭脂抬手推開了他的臉。


    她的手指是冰涼的,摸在景行的臉上,讓他打了個激靈。


    「嗯?」胭脂推了他一下之後似乎也覺出了不對頭,她又朝著他伸出了手去:「今天,我這個夢做得奇怪,摸著你像個真人了……」


    「景行,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是你沒心的。」她輕撫著他的臉說道。


    「嗬嗬……」景行輕笑出聲:「爺這麽不好,你為什麽不打?」


    「我不打你……」燕之又搖搖頭,因為難得的能做這樣的一個夢,夢裏兩個人能彼此看著對方說說話,燕之忽然覺得很快活,她閉了眼輕聲說道:「以後你別來我夢裏了,總來不好,我放下啦……你和她好好過日子吧……祝福你們的話,我說不出口,我也不願意說,所以啊,我還祝你長命百歲吧……」


    景行紅了眼,撲上將她抱住,張嘴咬住了她的兩片唇瓣:「不許說啦!」


    她的話,字字如針,都紮在了他的心上……


    他怎麽沒心呢……隻是他看清自己真心的時候已經是她離開之後。


    還好,他找到了她。


    還好,一切都還不晚。


    這一生,我都不會再鬆開你的手……景行在心裏對著燕之說道。


    ------題外話------


    今晚就這麽多了~


    景行會和燕之糾纏一生~


    俺看很多人都在猜測男二,其實,他早就出來了~


    o(n_n)o~


    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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