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鯤腦後這道寒光,非是旁人所發。


    陷空老祖一看來人,是個麵如滿月、身材高大的老和尚,正是成都慈雲寺駐錫的曉月禪師。


    所發兩道交尾寒光,便是當年在黃山紫金瀧中,趙坤元助其奪得的上古共工氏所用的至寶斷玉鉤。


    眼看翼道人性命不保,陷空老祖也救之不及,徒唿奈何,隻見山後飛出一人,隻一抬手便是一道如水清光,抵住斷玉鉤,稍觸即迴。


    曉月禪師識得厲害,也忙將斷玉鉤收迴,對來人稽首施禮道:“原來是掌教真人當麵,貧僧失禮了!”


    來者正是趙坤元。先前在洞中與極樂真人等推演寶相夫人天劫變數,極樂真人歎息道:“這耿鯤積習難改,怕是要枉費掌教真人一番好意!”


    趙坤元道:“但凡他有一絲希望,貧道也不能不給他機會,隻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正說話間,極樂真人笑道:“慈雲寺道友來此,怕是耿鯤難逃劫數了!”


    趙坤元道:“便由貧道親自走上一趟,盡我綿力成全於他吧!若是依舊執迷不悟,那便是咎由自取了!”


    即刻飛身而出,正好趕上曉月禪師放出斷玉鉤,直取翼道人耿鯤首級。


    耿鯤僥幸偷生,早已驚出一身冷汗,僵立當場,進退兩難,十分尷尬!


    趙坤元見之笑道:“曉月禪師可否識得翼道人耿道友?他雖與寶相夫人有些舊日仇怨,也是命中定數,怪不得旁人。若是能化解開去,貧道願意略盡綿薄之力,但有所請,不敢推辭!”


    陷空老祖也忙道:“老耿勿要再執拗,冥頑不靈,最終害人害己呢!”


    耿鯤向來是吃軟不吃硬,見趙坤元如此待他。平易近人,衝淡謙和,雖救了自己一命,卻毫無得色。反倒恭謹有禮,不由得歎息一聲道:


    “貧道技不如人,蒙掌教慈悲開恩,免我一死,這兄弟的大仇便先放在一旁吧!天狐若是過不了天劫,自然無話,僥幸躲過,可見也是她的機緣,我若強拗,便是逆天。好在我兄弟元神還在。如今雖泯然眾生,在太平世道過活,也是他的造化!日後再行相見,叩謝大恩吧!”


    說罷對趙坤元、陷空老祖等拱手施禮,恨恨地瞪了曉月禪師一眼。轉身而去。雙翅撲扇開來,不幾下人已飛過天際,不見蹤影。


    曉月禪師笑道:“這鳥道人仗著從南海海眼得的一部《三盤經》,倒也是有幾分道行。隻是介於人禽之間,專一取些是人非人的東西做徒弟,打算別創一派。偏又疑忌太多,心腸狠毒。氣量頗小,還嗔怪怨恨老衲!也就是掌教真人慈悲,與他為善。日後犯到我手,便沒這般好相與了!”


    趙坤元忙勸解道:“曉月道友來得正好,否則光靠陷空祖師的情麵,他還要矯情耍賴。耽誤天狐渡劫,壞我五台大業。貧道也是憐惜他成道不易,為人又重情重義,方不想與他為難,道友又何必與他計較。”


    陷空老祖也忙替耿鯤分說。


    火無害又過來。請趙坤元示下,如何處置耿鯤兩個妖徒。


    趙坤元索性道:“也罷,今日便看在曉月禪師麵上,也不殺生,給他們一條活路。隻是這般直接放迴去,耿鯤必拿他二人出氣,便是不死也不能輕活。先前在東海飛過,我見一處海島,倒還有幾分氣象,又是個無人的荒島,不禁動了海外別開洞府的念頭,便留下他二人性命,迴頭禁在那島上,作個看洞的雜役吧!”


    當即一指,化去二人禁製,那鮫人和獺人雖不能動彈,耳目分明,聽得一清二楚,僥幸得了性命,喜出望外,忙叩頭作揖不停,甘為趙坤元驅使,以免一死。。


    諸人正說話間,已是午時三刻,日上當空,萬裏無雲,碧海澄清,天地寥廓,令人倍感渺小。任是多大功行道法,麵對無垠宇宙,均顯得軟弱無力了!


    西北天空中隱隱似有破空裂雲的怪聲,隆隆微響。諸人抬首一看,西北角上天空有一團紅影飛來。雖是正午,烈日當空,那團紅影較火還赤,不減絲毫光華。


    初見時隻有酒盅大小,不一會便如鬥大,星馳電掣而來,轉眼到了赤尾嶼上空。


    趙坤元知道厲害,忙道:“天劫已到,諸位道友退避一旁,且看貧道施為!”


    天降劫數,以雷火為多。火是乾天陽火,雷是巽地風雷。乾天純陽之火,非尋常法寶所能抵禦,專一消滅道家成形嬰兒,對常人反無傷害,不過若是有人出手橫加阻撓,天火自然感應而來,加諸其身,越發暴烈。


    那一團紅影正是乾天陽火凝聚而成,飛到眾人頭頂時已有一丈方圓,通紅透明,光彩耀眼,眼看快要落到寶相夫人避劫山洞。


    先前趙坤元也有幾次渡劫的經曆,不過那是他自己的劫數,有上清聖人劍意庇佑,前世混元祖師實際已是飛灰湮滅,他是後世重生之人,沒有宿世罪業,自然無懼天劫。可如今是代人受過,逆天而為,上幹天和,自然不同先前。


    好在事先早有安排,洞口已布下符陣,天雷尚離洞口七八丈距離,洞口冒起無數股彩煙,將那團火光擋住,相持起來。


    那團火光在洞口往來飛舞,每起落一次,那彩煙便消滅一層,不一刻悉數化去,不過也阻滯了不少時間。


    乾天真火乃是一團純陽至剛之氣,來勢異常猛烈,群雄束手,隻敢遠遠觀瞧,默默祝禱。


    唯獨趙坤元飛身近前,兩手一晃,太平清寧劍自紫府飛出,化為水桶粗細的清綠光華,有若蛟龍,抵住那赤紅火光。


    乾天陽火也似頗畏懼劍光,忙迴身打去,與劍光鬥在一處。好似蛟龍戲珠,煞是好看。


    趙坤元卻不敢大意,指揮清寧劍徐徐化去乾天陽火肅殺之氣,又不住用上清洞玄道藏中收攝雷火的心法,消磨陽火。如此相持許久,趙坤元也是頗為吃力。


    好在那雷火畢竟是無知之物,隻知一味莽撞,銳氣漸消,被趙坤元瞅準空隙,運轉玄功,連掐劍訣,將其禁住,又施展分光拿雲定神手法,清喝一聲,放出紫府中修煉的劍氣,幻化為一隻赤紅巨手將其拿住,倏忽飛還,不見蹤跡。


    四下裏觀瞧之人不禁失色,像趙坤元這般敢仗劍抵敵天劫雷火已是駭人聽聞,居然將此乾天陽火吸納到紫府丹田中,不啻是自尋死路。可是確見趙坤元神色自若,自將太平清寧劍收迴,在洞口前長身而立。


    原來趙坤元紫府中有上清教主所傳十二章玉簡經文,有鎮壓元神,消除戾氣神效,天劫雷火一入紫府中,反倒安然不動,馴服非常。


    陷空老祖、曉月禪師、紅花姥姥等人也忙趕到洞口,問詢情勢。


    趙坤元笑道:“無妨,貧道僥幸仗著玄門截教心法,收取了天劫陽火,紫府中積年所存劍氣,借著這雷火淬煉,便可慢慢凝練劍意,一旦尋到合適的劍坯,我五台四大仙劍的天劫陷仙劍便可初成!”


    五台四大仙劍,如今隻有許飛娘的百靈斬仙劍,和鄧八姑執掌的天魔誅仙劍初具雛形,趙坤元自己保管的五行絕仙劍還缺金、土等靈物,不堪大用,天劫陷仙劍更是無處談起了。


    不過今日有了這顆乾天陽火,天劫劍有了眉目。假以時日,四大仙劍俱都圓滿,五台大興,便是易如反掌了!


    陷空老祖、曉月禪師等忙上前恭賀。


    趙坤元道:“諸位小心,不一刻,巽地風雷便至,其中威能,不在乾天陽火之下!”


    忙借著短暫間隙,趙坤元按著天地陰陽消長之機,用上清玄門遁法布下一符陣,擋住石洞門戶。


    八姑歎息道:“昔年隨侍先師叱利老佛,曾經親見其身遇乾天陽火。所過之處,不但生物全滅,連那地方的岩穀洞壑,沙石泥土,皆化為灰燼。先師避無可避,隻略一觸,肉身、元神俱化劫灰,偏又不顯一絲焦灼之痕,可見厲害。”


    紅花姥姥頷首道:“好在如今有掌教真人庇佑,我等日後若遇災劫,至不濟也可保全元神,來世重修!”


    眾人正感慨慶幸之時,忽然狂風驟起,走石飛沙。先時乾天陽火來自西北,此時巽地風雷卻來自東南。


    遠遠東南空中有一片黑雲,似慢實快,雲影中十數道細如遊絲的金光,亂閃亂竄,風頭才到,已是滿耳聲勢甚是駭人。


    洞前眾劍仙自覺得囟門中吹入陰風,過丹田,穿六腑,九竅生寒,這風雷還不是奔他們而去,便已如此厲害,可見寶相夫人作為應劫之人,有多麽難熬!


    就連陷空老祖、曉月禪師幾個深明造化消長之機的人,也覺天威難測,如臨深淵,一有不慎,不特肉身化為齏粉,元神也是無可幸免。


    趙坤元忙道:“寶相夫人,但將元神放出,平兒隻護著元嬰靈胎,受了巽風拂體,忍受徹骨劇痛,心中默念黃庭,自述昔日罪業,虔心禱祝,方可免劫!”


    司徒平忙抱著寶相夫人元嬰,依舊盤坐洞內,咬緊牙關,默不作聲。


    寶相靈胎也是麵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側依靠司徒平懷中,口中緩緩誦念黃庭真經。


    紫玲、寒萼姐妹,陪著跪倒洞外,含淚合掌,向上天默默虔誠禱告。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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