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媽對她說:“看到你這麽堅強我就放心了。”


    旁邊的二嫂就說:“當初看到你跟妹夫離婚的時候,姆媽逢人提起你的事就哭,我們勸都勸不好,現在你迴來了,快好好跟姆媽說說吧。”二嫂嘴裏對陸雲鶴還是一聲‘妹夫’,陳怡玢說了一句:“二嫂,我已經跟陸雲鶴沒有任何關係了,他可擔不起你再叫他一聲妹夫了。”


    二嫂迴了一句:“我這不是以前叫習慣了嘛。”


    陳怡玢溫聲細語道;“我跟他已經離婚四年多了,早已是陌路人,你這一聲妹夫若是習慣叫一輩子,還叫我怎麽怎麽做人?”


    二嫂趕緊說:“哎呀,我這人啊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可不敢耽擱你的事啊。”又說:“姆媽還心心念念想讓你再嫁人呢,我這妹夫可不得改口嘛,你看我這嘴啊,忒笨了。”


    陳怡玢直視她,也是跟眾人表個態度:“正好借著這事我也跟大家說一下,第一,我跟陸雲鶴從此以後沒有一點關係,第二,我初嫁從父,二嫁從心,以後我想嫁給誰都由我自己來考慮,大家為我的好的心意我收下了,但是不用替我著急,我已經有了一個孩子,有阿光替我養老摔骨灰盆兒,所以大家也不用在我麵前再提什麽陸雲鶴、妹夫這樣的字眼兒。”


    二嫂一看陳怡玢這樣,有心再刺兩句,但是想到這幾年丈夫對陳怡玢的態度,這話就變成了:“二妹妹出國這幾年,是跟以前不一樣了,儼然是一位新派女郎,有自己的計劃和打算了,二嫂支持你,再也不提那些事了。”


    大嫂開始接話了說:“嘉和這麽想太不對,我們女人啊就應該相夫教子,將來兒女繞膝,夫妻恩愛,這才是女子應走的道路和幸福啊。”她的話得到了姆媽的認可,姆媽還拍著陳怡玢的手說:“你大嫂說得對啊,就應該是這樣。”


    陳怡玢道:“我已經說了,我自己有自己的打算,我才迴家第一天,你們就對我三堂會審,是想把我趕迴沙弗一輩子不迴來麽?”


    姆媽一聽她這話,立刻眼裏就含了淚,道:“你這是要逼死我麽?我們都是你至親的人,心心念念為你好啊,說得都是活了這半輩子總結的掏心窩子話,怎麽會害你呢!常言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陳怡玢說:“我從小被您教育,孝敬公婆,愛敬夫君,我嫁入陸家五年,兢兢業業的照顧公婆,從來沒有對陸家人說一個不字,甚至還為他們陸家生下了長孫,可是呢,陸雲鶴對我怎樣?又是怎麽對待我呢?”


    姆媽歎一口氣,道:“我們女人自古以來哪一個不是這麽過來的,生為女人就是命苦一些,所以規矩也是多一些,如不是這樣,怎麽能依附於男人生活?”


    陳怡玢道:“自從我的第二個孩子從我身體裏流逝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決定了,這輩子不會依附於男人生活,我靠我自己的雙手活著。”


    她這話說完,屋內的眾人都沉默了,這時候三妹笑出了聲,說:“二姐出國這幾年變化很大啊,現在報紙上總嚷嚷著婦女解放,女性應當享受和男人平等的權力,可我看啊,二姐這話才真是打算做一個解放的女性,二姐,你真厲害!”


    大姐也跟著說:“是啊,嘉和出國這幾年真是變了,這世道還想跟靠自己生活,你從小啊就倔,不撞南牆不迴頭,非得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


    陳怡玢說:“這都是一種人生的選擇,大家關心我的心意我都知道,可是在現在這個社會環境下,我們都麵臨著巨大的變革,前朝已滅亡,未來每一天都是新的,就說這大總統的領袖位置都可以換幾個人輪流坐,焉何又知道明天是什麽樣呢?”


    大嫂還想反駁她,這時卻聽到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好,說得好!”隨著話音進門,來人穿著西裝褲和短袖襯衫,臉上戴著一副眼鏡,人是高瘦的,但是眼神炯炯有神,陳怡玢起身喊了一聲:“大哥!”


    大哥快步走向陳怡玢,將她好一頓打量,說:“嘉和,幾年沒見,你變了很多!”


    陳怡玢笑:“不變怎麽適應這個社會啊?”


    大哥一下笑了起來,說:“你不止外表變了,變漂亮了,思想也變了!如果你不張嘴喊我一聲,我都不敢認這是我認識了二十多年的嘉和啊!”


    陳怡玢笑:“大哥是在取笑我啊!我在沙弗生活這麽久,深深覺得生活和社會已經是這麽不容易,何必給自己再加上一層又一層的枷鎖呢?”她是指跟陸雲鶴離婚這件事。


    大哥卻說:“但是我們是禮儀之邦,傳承了那麽久的禮儀,我們自己心裏該遵守的還是應該遵守的。”就像他幾年前給她來信說的,盡量不要跟男性同進同出引起不必要的流言蜚語,大哥的意思是說她離婚後也要注意別給陳家抹黑。


    陳怡玢卻道:“你看,才說上幾句你就要說‘但是’,大哥,你今天說的所有的‘但是’難道能比得上我迴家了,你見到了更重要麽?難道你真的要說接下來那些話,來傷害我們之間的感情麽?”


    大哥想到這幾年跟陳怡玢之間的通信,又想到她這幾年在報紙上發表文章所表達出的觀點和積累的人氣,就覺得不管是和陸雲鶴的事還是再婚之事還是緩一緩再說,現在剛見麵實在是沒有必要當麵就搞得這麽僵硬。


    陳怡玢這些年雖然人沒有迴國,但是也在文壇積累了一定了人氣,尤其是在讀者之間積累了好的人氣,她不像時下文壇那樣,或者追求風雅浪漫,或者追求救國,她的文章總是很平淡之中透著她對祖國和人民的愛和擔憂,讓人對她身為一介女流,卻有這樣深沉的感情而敬佩。


    大哥說:“你這姑娘,忒牙尖嘴利,沙弗的水土就將你養得這麽刁鑽麽?”


    陳怡玢道:“康頓的文化讓我有了覺醒的意識,不再人雲亦雲,不再是男人的附庸,我就是我。”


    大哥一笑,拍拍陳怡玢的肩膀:“好好,你就是你,獨一無二陳嘉和,我的妹妹!”


    這時,二哥和父親也掀門簾走了進來,二哥進門就說:“還沒進門就聽見你跟你大哥在辯論,成什麽體統?”


    陳怡玢笑:“二哥就訓我,怎麽不說大哥呢!”


    二哥跟陳怡玢笑,拍了拍大哥肩膀,說:“你就放過嘉和吧,才進屋,可當不起你這老秀才的拷問。誰家的妹妹做到嘉和這樣厲害,都要誇讚的,偏偏你,進門不提那些好的,總提那些人家不想提的事,我看啊你是從政糊塗了,現在的女郎都可都不一樣了,我們嘉和的能耐可不比一般男人差。”


    大哥嘟囔一句:“誰家的女郎要比男人還厲害!我是怕她以後吃虧!”


    陳怡玢嘟囔一句:“我禁得起吃虧。”


    大哥說;“看看,你二哥進來我就成了黑臉角色了,你們倆定是串通好了的。”


    陳怡玢笑嘻嘻;“大哥,你若是總跟外人一個立場來說我,我才心寒呢。”


    大哥瞪她一眼,說:“偏你不知我的心意。”


    這是陳父說話了:“好了好了,你們兄妹從小聚在一起就吵吵,我看啊,你就是小時候被你大哥二哥給拐帶野了,要不是他倆總帶你出去瘋玩,你一個好好的姑娘家還像個男子似的穿成這個樣子?”陳父雖然這麽說,但是也提醒他們小時候的事,這三人瞬間也就偃旗息鼓了。


    陳怡玢上前去挎著陳父的胳膊,陳父看著她,說:“哎,嘉和真是長大了。”陳父坐到了姆媽旁邊的主位,陳怡玢等人又按順序做了下來。


    陳父說:“來,你給我們講講你跟誌傑分開之後怎麽去的康頓大學讀書,後來在康頓大學裏都發生什麽事了?你在學校寄過來的照片啊,讓你姆媽都摸出毛邊了,她又不會寫字,自從你三弟、四弟分別出國留學之後,就沒有人管她給你寫信了。”


    陳怡玢就挑能說的說了,至於她掙了那麽多錢的事沒有全說,隻說自己掙了點錢,後來遇到了黃老爺,黃老爺因認識陳父,就對在國外的她多有關照,還幫她上了康頓大學等等。


    陳父聽到黃老爺的事,摸著胡子說:“這麽多年過去了,思君兄還是這麽熱心的人,待你休息好了,我領你們去他家裏坐坐,對他表示感謝!”


    這時一直聽陳怡玢說她經曆的大姐問了一句在座的女士都想知道的事:“嘉和,你說你炒股掙了一萬英鎊,那是多少大洋啊?”


    陳怡玢說:“六萬左右吧。”


    眾位女士倒抽一口氣,二嫂說了一句:“我們嘉和好本事,怪不得說要靠自己,二嫂錯怪你了,你有這本事確實不一般!以後你再炒股記得帶著二嫂一起玩!”


    大嫂和其餘幾人也趕緊搭上了話,二哥卻旁邊發話將牽頭的二嫂給說了:“嘉和那是需要多少心血才掙出來的,可不是你打打馬吊掙那麽十幾二十塊大洋的事,你還是抽你的大煙、打你的馬吊吧!”一句話,二嫂立刻沒聲了,但是臉上現出了怒容,二哥的話真是一點也不給她麵子!


    大哥也說了一句:“嘉和在康頓學了幾年可不是為你們掙這點胭脂水粉錢的,這事讓她賠賺都難辦,怎麽能張這個嘴?我們陳家哪裏缺這吃飯穿衣的錢了?”


    大嫂素來懦弱,看到大哥發言也就不敢多說,但是心裏也不是沒有怨言的,大哥雖然能掙,但是每月開銷也是大的,跟他那幫進步人士聚在一起,每月開銷都很大,她也是愁,否則怎麽會跟陳怡玢張著個嘴?


    陳怡玢倒沒有多說,雖然說都是親人,但是陸雲鶴這件事的時候,大家也都沒有替她討個公道,雖然嘴上說替她操了心,可是誰不操心呢,她操碎了她這顆八十多歲老太太的心呢。


    親人親人,雖然不能像朋友那樣一言不合可以不再做朋友,但是若不是真心相待,那也可以遠著,大家不遠不近的也是不錯的。不過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都珍惜親人,希望營造出那種友愛關心的家庭的。


    陳父卻說:“嘉和小時候就倔,那時候我還總怕你將來因為倔而命運坎坷,可是現在看,倔也有倔的好處,但是你也要適當的柔軟一些,做人柔軟一些,性格柔軟一些,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陳父語重心長的說。


    陳怡玢“嗯”了一聲,陳父又說:“好了,大家都去飯廳吃飯吧,你姆媽給你準備了愛吃的菜,離家這麽多年,吃點家鄉菜吧!”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了飯,飯後又聚在一起聊天喝茶水,吃完飯之後,陳怡玢將帶迴來的禮物給大家當場分了出去,女士們收到禮物都很高興,想到這幾年也陸續受到陳怡玢送的禮物,雖不是頂名貴的,但是也都是在平城買不到的,這麽一想,大家對陳怡玢的觀感又是不一樣了,她們都以為迎迴來的陳怡玢會是一個灰突突、哭啼啼的弱女子,結果歸國的陳怡玢卻是讓她們大跌眼鏡。


    陳怡玢不僅變得美麗不說,通身那做派和氣質,真是跟幾年前離開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真像她大哥說的那樣,如果不是知道這是嘉和,走到大路上還真未必趕上前去相認。


    本來含著輕視心的女人們也是心裏變了樣,對陳怡玢比之前在國內的時候更熱情了。


    陳怡玢對這些事都心裏有數,她之所以說靠自己,就是隻有自己立住了,別人才能高看你,不因你的丈夫、你的兒子,隻因為你這個人,不管是走到哪裏,都可以挺直腰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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