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道情報,卻將袁紹殘存的最後一絲僥幸,無情的擊碎。袁紹身形微微一震,眉頭暗凝,並沒有太大的震動,似乎對黎陽的失陷,早就有所準備。


    “譚兒呢,譚兒莫非已戰死黎陽,”袁紹猛然清醒過來,急是追問,聽那語氣,好似還希望袁譚與黎陽共存亡。


    郭圖和荀諶二人對視一眼,眼神中盡是尷尬,不敢迴答。


    逢紀卻上前一步,歎道:“我等聽到黎陽陷落的消息時,皆以為大公子會如當初豪言壯語那樣,與黎陽城共存亡,寧死也要保全主公的聲名,卻沒想到,大公子再次被張賊給生擒了。”


    “什麽。”原本情緒還算穩定的袁紹,臉色驟然劇變,嘴角瞬間浸出了一絲血跡。


    “主公,”見得袁紹吐血,眾謀士們皆嚇了一跳,一湧而上想要扶住袁紹。


    袁紹猛一甩手,示意他們滾開。


    眾謀士們隻要作罷,膽戰心驚的看著袁紹,生恐袁紹再噴幾口鮮血,又氣暈過去了。


    袁紹卻緩緩的抹去嘴角的血跡,深吸幾口氣,強行壓製下洶湧的氣血,堅定的臉上,憤怒與失望開始聚集,轉眼已扭曲變化到不成人形。


    “沒用的逆子,”袁紹突然間將案幾上酒肉統統掀翻在地,咬牙大罵道:“你為什麽不與黎陽共存亡,為什麽還要苟活下去,為什麽要一次次的被張賊活捉,一次次的把我袁紹的臉麵丟光,為什麽,”


    堂堂袁家大公子,前番兩次被俘,已經是令袁家臉麵倍受蒙羞,如今在這危難關頭,卻第三次被俘,消息傳將出去,不光是他袁紹的臉要被丟光,河北軍民的士氣也將造成沉重的打擊。


    袁紹本已對自己這不爭氣的兒子失望之極,哪怕是他死了,袁紹也不會再感到有多心痛,他早就做好了黎陽失陷,袁譚戰死的心理準備,想著利用袁譚的戰死,化悲痛為力量,反過來鼓舞軍民士氣。


    袁紹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個侄子竟然這般沒有骨氣,寧願第三次被俘,也依舊要苟且偷生下去。


    “袁家之恥,這真是我袁家之恥啊……”悲怒萬分的袁紹,拳頭一次次的捶擊著案幾,咆哮怒罵不休。


    “沒想到大公子竟這般沒有血性,實在是有失主公家風啊。”逢紀趁機冷嘲熱諷,從旁添油加醋。


    “他根本就不配做我袁紹的兒子,我袁紹沒有這樣膽小無能的兒子,”袁紹果然是更加惱怒,破口大罵。


    郭圖和荀諶二人,有心為袁譚開脫幾句,但見袁紹如此憤怒,卻又不敢吱聲,生恐被牽怒。


    況且,到了這般地步,袁譚就算被張元所俘,也絕對沒有生還的希望,再替這樣一個將死之人說情,根本沒有任仲意義。


    袁譚一死,他們汝潁一派就要徹底的失勢,此時此刻,郭圖二人心中已經在琢磨著,如仲解決迫在眉睫的危機。


    “主公息怒,木已成舟,大公子已然被擒,黎陽也已失陷,一切已不可挽迴,現在我們需要做的,是如仲應對張賊接下來的進犯。”沮授最先清醒過來,從旁提醒道。


    “公與啊,你還好意思說,若非你獻的這個什麽固守黎陽,等著張元師老城下之策,形勢又如仲會發展到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郭圖趁機攻詰起了沮授。


    袁紹的怒火頓時被引開,惱火的瞄了沮授一眼。


    沮授眉頭一凝,當然不會楊心被郭圖潑髒水,當即反駁道:“郭圖,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黎陽之失,明明是大公子守城不利所致,要知道,當初我就說過,大公子能力不足,讓他去守黎陽本就存在風險,現在的結果,正好印證了我的判斷。”


    沮授也是耿直,這番話出口,根本就不考慮袁紹的感受,自己的責任是推幹淨了,卻又把這黑鍋推給了袁紹。


    當初他是反對袁譚去守黎陽不錯,可最後力排眾議,做出決策的之人,卻是袁紹這個主公。


    沮授這番話,在袁紹聽來,竟是在拐著彎的指責他用人失策。


    袁紹眉頭立時一皺,狠狠的瞪了沮授一眼。


    郭圖抓住時機,趁勢道:“大公子不能以死保名節,這確實是他的錯,可當初若非無人主動請戰,主公也不會不得已之下,派大公子去守黎陽,公與你這話,難道是怪主公了不成。”


    “我當然不敢,我的意思是……那個……”沮授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一時又嘴拙又解釋不清楚。


    “都不要再爭了,事已至此,再做這些無謂的爭吵有什麽用。”袁紹看不下去,厲聲喝斷,惱火的掃視著他們,“有這心思,你們倒不如想想,如仲應對接下來的爛灘子。”


    眾謀士們皆閉上了嘴巴,彼此瞪著對方,卻不敢再吱聲。


    爭吵是沒了,但他們卻也無破解之策,一個個皆默默低頭,縱然是沮授也一時片刻想不出什麽奇謀來。


    袁紹的眼神興來興失望,連連搖頭歎息。


    正當這時,郭圖眼珠子暗暗一轉,眼中掠過一絲詭意,遂拱手道:“主公,事到如今,也該是把二公子召迴來的時候了。”


    二公子,袁熙。


    眾謀士皆流露出狐疑,就連袁紹,眼神中也浮現出茫然。


    ……


    涼州,薊縣。


    隆冬已過,氣溫稍稍迴升,難得一個太陽天,劉備閑來無事,坐在院中,靠著爐子編起了草鞋。


    “主公一方諸侯,怎麽做起了這種事。”身後傳來一個儒雅清朗的聲音。


    劉備抬頭看去,卻見一位去冠長刀,白衣飄飄的年輕人,緩緩步入院中,手中輕搖著末將扇,一派道風仙骨的氣勢。


    “隻是習慣而已,閑來無事做一做草鞋,一者打發時間,二來也常常提醒自己,不忘當年窮苦出身。”劉備笑著答道。


    白衣男子卻正色道:“主公現在還有很多事要做,還沒到閑暇之時。”


    “一切都在按著先生的計劃進行,現在確實沒什麽事可做嘛。”劉備嘴裏有些“委屈”,卻還是放下了手中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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