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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曆十三年九月初一,陳文親率青年近衛師渡過長江,向既定的集結地揚州進發。


    然則,在南京參謀司製定的集結序列之中,自牛首山訓練大營出發的老年近衛師和青年近衛師並非是第一個抵達揚州的部隊,但卻是進攻號角的吹響者,因為這兩支部隊乃是陳文麵對新軍的最大底牌。


    “稟告監國殿下,金華師和江都師已經在淮安府的前進基地完成集結,永嘉師也已經做好了渡過淮河的準備……”


    原本駐紮在淮南的這三個師是對於淮北最為熟悉的部隊,他們的探馬屢屢渡過淮河探查,對於淮河以北有著更為清晰的認識。當然,有著沙盤和地圖的存在,隨軍參謀司也能夠對淮北的情況有一個足夠的認識,但是此乃北伐之始,由這些部隊出戰也是最為穩妥的。


    “丹陽師、大蘭師和四明師正在趕往前進基地的路上。另外,豫章等師正在趕來揚州的路上,預計半月之內即可達到。”


    等待永曆朝廷的消息的同時,陳文也在對北伐進行著準備,甚至可以說,從收複淮南以來,陳文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為了北伐做準備,而這些也僅僅是最後的準備罷了。


    “此戰,我江浙王師兵分三路,孤親領之淮南一線乃是重中之重,大軍雲集至此,不日即將出兵北伐,諸君嚴守職責,將錯誤降低到最低,虜廷豈可當我王師之一擊?”


    “末將等謹遵監國殿下令諭。”


    北伐戰爭正式拉開序幕,陳文反倒是沒了此前的各種忐忑。能夠做的已經都做到位了,甚至在出發前幾天,鄭泰也聞訊而來,轉交了二十艘大海船作為福建明軍的支援,同時以私人名義捐贈了二十萬兩白銀的軍費。


    艦船的轉讓,此前陳文進軍泉州時與鄭成功有約,鄭成功表示可以出動福建水師參戰。奈何如今鄭成功還在與荷蘭人以及大肚王國的土著們爭奪台灣的統治權,水師難以輕動,卻也無可厚非。至於鄭泰的捐贈,倒更像是鄭泰在鄭成功北伐失敗後產生了對未來的懷疑,所以轉而下注於此,一如曆史上鄭泰在南京之戰到鄭成功病故這短短的三年功夫就私下向日本轉移了四十餘萬兩白銀那般。


    西營的秦藩、蜀藩各部,四川的川軍和大順軍餘部,如今的鄭泰,人心如此,就算是永曆、李定國和鄭成功未必真的能夠甘心,他們也已經沒有阻止陳文的力量了。


    當然,北伐的日期,其實陳文還可以拖後一些,比如明年的春天,南方將士受到氣溫的影響也會減少一些;比如後年年初,順治曆史上就是死在了那個時候。甚至無論是否是真的病死了,到了那個時候,製海權在手,滿清也將會被削弱得無以為繼。弄不好,在那之前滿清就已經耗不下去了,派出新軍南下到淮南與江浙明軍決一死戰,那樣在更為熟悉的地區作戰,軍事上的勝算也會更大一些。


    但是,氣可鼓,不可泄。陳文早已決定了在這段時間北伐,大軍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而且,到了明年他在金華進行的第一批善後大借款和征虜大借款就要到達還款期限,接下來的幾年的財政壓力都會更大上一些,早早完成北伐便可以降低一些財政壓力,哪怕對於如今的江浙明軍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更何況,陳文在大蘭山上定下的規矩,從軍服役十年,明年秋天和後年春天就是大蘭山上的第一批和天台山上的將士退出現役的期限,哪怕是這些人早已都是軍中的將校,不可能出現大量的退伍現象,陳文也不打算為此幹擾到正常的節奏。因為光複北方數省之後,大量的吸納北方籍貫的士卒,包括西營、闖營的人馬也是勢在必行的,那時候掌控全國的齊王府也不應該是純粹由南方人組成的了,她代表的將會是整個中國。


    “永曆十三年,今年是曆史上鄭成功北伐失敗的那一年,同樣崛起於東南,我將逆轉未來!”


    陳文的目光遙望北方大地的同時,天津衛小站的武衛右軍大營之中,劉成同樣在遙望著南方的大地,並非是思鄉之念,隻緣秋日漸寒,南方的風聲愈加凜冽,哪怕是還沒有得到確切消息,他也已經嗅到了一些風色出來。


    最近的幾個月裏,武衛右軍的武器裝備先後列裝完畢,實彈射擊訓練也正式啟動了大半個月了。隻不過,武器送抵,其中的火銃實在差強人意。


    倒不是武器質量上有問題,清廷的屠刀在手,天津機械製造總局的工匠們雖然勞動積極性底下,但也不敢在這上麵出幺蛾子。


    武衛右軍是新軍五軍中的最後一軍,也是唯一一支主帥並非滿洲親貴的新軍。平日裏,武衛右軍便因為劉成這個漢人抬旗的奴才而備受歧視,武器甲胄的列裝計劃都是排在最後的。奈何武器來源繁雜,實在是對戰鬥力頗有影響。


    新軍使用的魯密銃,清軍此前在遼東戰場和入關後的福建、廣東有過繳獲,其中還能使用的大多都進了庫房等生鏽,因為魯密銃比之鳥銃的規模數量實在差距甚大,清廷也沒有太多的資源投注於此。但是等到新軍組建,那些還能用的魯密銃便成了禁衛軍的訓練器械,而隨著清廷開始投入資源去大規模製造魯密銃並且列裝禁衛軍的時候,這些瀕臨報廢的武器才又重新關進了庫房。


    江浙明軍厲行打擊走私,清廷從南方獲得的物資登時就被砍掉了大半,雖然偶有走私船隻前來,但是物資數量稀少不說,其中還多是南方的奢侈品,於軍國毫無裨益。如今武器裝備生產速度趕不上訓練進度的事實存在,天津廠也是竭盡全力的緊著拱衛軍以及武衛中軍和武衛左軍,至於武衛右軍,那批封存起來的破爛便被過來暫時使用了。


    這些即將報廢的武器,劉成連實彈射擊都不敢使用,隻能讓士卒們拿著那些老爺貨去操練裝填。


    拋開這些大多不能用於實戰的,上次張道澄提到的日本鐵炮倒也送來不少,迄今為止,一個鎮就此完成了裝備。質量上還不錯,看得出是精工良匠打造的,很可能是日本人自用的武器,就是純手工打造,大小形製幾乎沒有兩把是一樣的,士卒使用起來很受影響。


    見過了江浙明軍軍工司的標準化武器,這些東西讓劉成實在是別扭。然則天津廠雖然也是在盡可能的進行標準化,但是生產速度優先,實在是讓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從老古董裏挑出來的一些達到質量標準的老式魯密銃、從日本購買來的鐵炮、從南方和澳門乃至是泰西走私來的火繩槍、天津廠裏漢人工匠和朝鮮工匠打造出來的製式武器,如今的武衛右軍雖說是列裝完畢,但是這“萬國牌”的武器,總讓劉成感覺他帶著的是一群等待清廷施舍的乞丐,而非是一支響當當的新軍。


    “堂堂占據著半壁江山的北朝大國,如今連新軍的武器都沒辦法統一,真特麽就是個笑話。”


    無奈歸無奈,劉成卻也知道,有此待遇也隻有他率領的這支武衛右軍,其他四個支新軍都是清一色的天津造,他這個漢人的身份就算是抬旗抬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永遠隻是個被人瞧不起的奴才,僅此而已。


    迴到大帳,估算著武器的更新換代速度,劉成便是一個勁兒的撓頭,奈何心中焦急,但卻也沒有什麽辦法,如之奈何。


    過了好半天,劉成幹脆也不繼續跟這些東西較真了,出了大帳,幹脆到營中巡視各鎮訓練,起碼看著這些士卒的武器熟練越來越高,隊列越來越整齊,付出有了迴報,心裏麵也要好受許多。


    武衛右軍前四鎮是漢軍旗組成,占據著大校場和各鎮的小校場,第五鎮是高麗八旗組成,其中有些人連漢話都不會說,也聽不懂,全靠軍官接受漢話軍令再用朝鮮話來給部下們下令,很是別扭。


    劉成先奔著第五鎮去轉了轉,第五鎮的統帶金正仁原本就是個邦子賤民,在朝鮮時靠著帶頭降清幫著清軍殺朝鮮人一步步提拔起來的,在高麗八旗裏也是個狠角色。不過第五鎮在武衛右軍之中的戰鬥力,於劉成這樣的明眼人看來卻是最為差勁的,甚至比不少綠營精銳都要差,倒是欺負老百姓的本事不小,連滿蒙八旗和老牌漢奸都全然比不上,也算是一朵奇葩。


    這些高麗八旗在直隸圈了地,也都是有產者,和其他八旗軍一樣,附和陳文以前講過的那個有恆昌恆業者有恆心的道理。隻是每日看來,好像長進都比漢軍八旗要差上不少,日積月累下來,差得就更要多了。


    或許,人種有問題吧。


    搖了搖頭,劉成與金正仁訓了幾句話,要他加強對部下訓練的督促,便轉頭迴返大校場去巡視第一鎮的部隊。


    走在路上,劉成始終在想著金華的新兵訓練營。新軍為了盡快的形成戰鬥力,首先便在凝聚力上下手,分別訓練,而不是組建訓練大營,減少了磨合時間,但卻也導致訓練效果參差不齊,也是有得有失。


    “任重而道遠啊。”


    劉成歎著氣,遠處的大營營門方向,一眾人馬正迴返大營。


    劉成知道,這群將士是第三鎮的人馬,自從駐紮此間,他就借著打擊鄉間義軍的旗號對天津衛城周邊進行劫掠。


    小站的屯田曆來受到騷擾是事實,天津衛鄉間多有小股義軍活動也是事實,劉成要做的就是給他覺得還算肥的倒黴蛋一個密謀反清的罪名,然後派軍隊去“剿滅”,繳獲方麵除了分與部下,便是賄賂朝中官員和上繳內務府,總要把事情做得周全了才能長久不是。


    “今天的收獲如何?”


    劉成笑眯眯的說來,那個帶隊的武將連忙恭恭敬敬的行了禮數,對劉成也是一臉的尊敬,甚至是諂媚。


    “托總統的福,繳獲頗豐,這口肥羊原來在前朝時是走過海的,一口咬下去,滿嘴的油。”說到這裏,武將已是滿臉的淫笑,看樣子除了油水,還有些額外的收獲。不過此人也不敢在劉成麵前提女色上的事情。劉成是額駙,家裏的母老虎雖說是也是個漢人抬旗的,但是卻是皇太後的幹女兒,架勢一點兒也不讓真格格。


    前些日子他們就聽說了,母老虎過門,劉成府裏侍妾就被沉了井。雖說這滿女入門,漢女就得去死是常事,但是一個親爹戰死、部將星散的落架鳳凰都敢對劉成這個正得勢的紅奴才如此,那個劉總統和皇上是同靴兄弟的傳聞,弄不好還真是真的。


    當然,劉總統頂子的顏色可能不太好看,可是對手下人卻從來是厚道非常的。隻要是聽話,劉成總有辦法讓他們得到額外的生發,現在武衛右軍的五鎮人馬裏麵,絕少有說劉成不好的,甚至更有不少像他這樣的反倒是覺得劉成比那些滿洲主子更加合他們心思的。


    “總統的那份,末將已經叫人準備妥當了,一會兒就送到大帳,請總統鑒賞。”


    “嗯。”


    對於武將的態度,劉成很是滿意。於他而言,這就是軍心歸附,現在還僅僅是在天津衛的鄉下這樣的窮地方,等日後打敗了陳文,到了南方少不得學一學那馬進寶的手段,錢財還不是嘩嘩的往頭上砸的?


    等到了那時候,隻怕就算是清廷想要截了他們的財路,這些嚐慣了甜頭的家夥們也未必不敢對清廷調轉槍頭。尤其是平日裏還要被那些滿洲人和蒙古人分走大半的繳獲,矛盾的爆發便是遲早的事情了。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就是這個道理!


    “繳獲分給將士們作為酬勞的,叫將士們妥善存放,不要再鬧出那等偷雞摸狗的齷齪事,本總統看得鬧心。至於俘獲的女子,爾等留下的也不可入營。亂了軍法,到時候本總統也不好向皇上說情。”


    “末將遵命,請總統放心,末將一定安排妥當,不讓總統為難。”


    繳獲大半是要上交和分潤的,漢軍旗的武將都是當初跟著滿蒙八旗搶多了的,這方麵都是有見識的,做不出那小門小戶扣扣索索的事情。幾次下來,劉成早已放心,吩咐了李之芳妥善安排好上繳和分潤的事情,他便繼續巡視各鎮的訓練情況。


    出去劫掠,是劉成的一種獎勵機製,想要獲得機會,就要聽話,而聽話的標準,就現在而言便是訓練的成績。這一點,便是穆裏瑪也是無話可說的,因為新軍的訓練成效直接關乎著族群的存亡,一些漢人地主受損,總好過新軍訓練效果不足以應對江浙明軍吧。


    想到這裏,尤其是最近的順風順水,劉成的嘴角不由得浮現出了些許笑意。然則南方的大山依舊壓在他的心頭,心中憂慮,這份欣喜也沒能讓他的心情轉好太多。而且隨著入夜時分的一騎快馬入營,南方那座名為陳文的大山更是登時便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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