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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曆八年八月,江西秋意正濃。天籟小說.』2由於這些年戰事頻仍,以及剛剛光複這片占領區,再加上蔡士英先前招攬屯田時定下的第一年免稅的政策,未免激起民變,陳文也下達了江西永曆八年的夏秋兩稅進行減免的決定。


    政令一經下達,江西十府可謂是歡聲一片,在民眾的擁護下,浙江明軍集團對江西一省的統治也得到了進一步的加強。唯獨是孫鈺和王江感到了壓力倍增,卻也沒有任何辦法。


    所幸的是,此前的一戰,南昌幕府的殘骸中拔出來的那比巨額糧餉還在,虧得洪承疇掏光了江南的庫房,本打算是用來作為進攻浙江的軍需的,結果卻便宜了他,所以今年即便是免除了此間的稅賦,需要承受的經濟壓力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大。


    既然如此,那就再給洪承疇立幾個跪像,讓人民群眾能夠更好的記住這個狗漢奸。嗯,就這麽辦了。


    隨著統治基礎的穩固化,新的調查組也已經紛紛啟程出,開始了調查荒廢田土的工作。軍功授田製是浙江明軍的物質基礎,絕不可輕忽。而根據各縣遞上來的初步報告,江西的人口下降幅度比較大,這個當年的人口大省現在已經是隨處可見那等荒棄的村莊,拋開那些已經不在了的,還有不少百姓是逃到了山裏艱苦度日,人口迴潮也還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


    時間一天天過去,沒過去一天,明軍對江西的統治便更為穩固一些。時間現在是陳文的敵人,因為他很清楚,滿清絕不會輕易放棄這片土地,一定會抽調大軍南下,而他則必須在那之前,讓自身的力量得以更快的提升起來。


    正因為如此,即便是現在稅不收了,可是兵卻還是要招募的,而且還是大規模的招募。而隨著招募兵員的展開,陳文很欣喜的看到,最先前來投軍的,有不少都是得以釋放不久的那些被洪承疇強征來的輔兵,以及他們的同鄉。他們在迴到家鄉後,不僅記住了浙江明軍的強大,更是將這一概念複製到了鄉鄰的腦海之中,使得招募兵員的工作得以更加順利的展開。


    相較之下,另一群俘虜的命運走向,就顯得不是那麽正常了。


    根據進攻廣信府前的約定,很有一批清軍得到了釋放的資格,陳文沒有留難他們,在戰事告一段落後便派船將他們送過了長江,並且給予了他們每人十天量的幹糧,作為臨別的贈禮。


    飽含著熱淚送走了守信的明軍,這些甘陝綠營還鄉團們才現,渡過了長江不過是剛剛逃過了明軍的屠刀。想要迴到老家,還有幾千裏的路要走。一路西行,都快趕上西遊記了,可他們又不是和尚,化不得緣,吃完了這十天的幹糧就隻能幹起了老本行來,倒也輕車熟路。


    接下來的日子裏,一支操著陝西口音,手持著清一色長矛,穿著綠營軍服的甘陝綠營還鄉團開始了他們如蝗蟲過境一般的迴鄉征程。一路上看見什麽就搶什麽,結果竟遭到了那些無恥的地方綠營的攻擊。


    都是綠營兵,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可是那些地方綠營卻也不管這個,隻當他們是穿著綠營皮的流寇,見麵就直接招唿。


    奈何,這些甘陝綠營都是東南經標出身,戰鬥力極為強悍,所經各地的綠營兵又大多是承平已久,平日欺負欺負老百姓還行,碰上這群家夥,尤其是他們擺出了一個“長了牙”的方陣,竟然沒有一支地方綠營能占得到便宜的。最後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這群還鄉團路過,隻要不在他們的地頭常住就好。


    等到幾個月後,這些過江時不過是一群乞丐一般的綠營兵,待進入到陝西地界時已經是一支由馱馬、馬車、驢車、騾子車組成的“騎乘”步兵了。還鄉團們一個個吃飽喝足,精神飽滿,衣冠楚楚,武器精良,全然不像是打了敗仗被放迴來的潰兵,反倒是更像一支得勝凱旋的百戰雄師。


    但是,唯獨有一點讓人感到奇怪的就是,他們這一路上居然沒有搶女人的習慣,隊伍裏也沒有個暖床的娘們,實在不合乎情理。


    這支甘陝綠營還鄉團在返迴到陝西後,很快就得到了平西王吳三桂的接見,這位“絕世驍將”在得知了他們的經曆後毫不猶豫的就對他們展開了拉攏的工作,但是這群混蛋卻很是不給麵子,非要和吳三桂談妥了條件才肯跟著吳三桂混飯吃。


    “你們有什麽條件,大可以說出來。”


    對待這些值得拉攏的勇士,吳三桂毫不吝惜他的慷慨,甚至他已經打算好了,將這群勇士專設一營,由他的女婿夏國相來帶,對比親兵的待遇,以恩義結之,必可成為他麾下的一支可以在戰場上扭轉乾坤的精銳部隊。然而,夢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當他聽到這群家夥的迴答後,卻差點兒沒有氣昏過去。


    “俺們的要求隻有一個,若是在戰場上碰上了浙江來的明軍,俺們是絕對不會上去送死的!”


    ………………


    八月,免稅令下達的同時,南下的各隊使者也開始先後返迴到了南昌。相比此前南下時,返程的度卻因為各勢力的護送而加快了許多,甚至很多關卡都可以大搖大擺的直接同行,留頭不留,留不留頭的話已經開始形同虛設了起來。


    “小人叩見秀國公。”


    “起來吧。”


    “謝秀國公。”


    一邊用小拇指的指甲掏著耳朵,陳文一邊說道:“本國公很忙,沒那麽多閑工夫,趕緊說明白了你家靖南王是什麽意思,否則就直接給我滾蛋。”


    眼見於此,使者也不敢耽誤陳文寶貴的時間,行了一禮,立刻就迴答道:“我家王爺願意聽從秀國公號令,奉大明天子為主。為表誠意,望國公原諒世子駑鈍,到帳下聽候差遣。另外,還請國公與漳國公代為說和,畢竟是同殿為臣,動起手來難免傷了和氣。”


    如送給尚可喜的那封書信一般,使者帶給耿繼茂的書信措辭同樣嚴厲非常。雖說是沒有諸如你若不降,老子就派人幫李定國破城之類的段子,但是一句不答應老子的要求,老子就跟鄭成功聯手滅了你們耿家的威脅卻還是把耿繼茂嚇了個夠嗆。


    事實上,江西為明軍光複,哪怕如今還要南贛在清軍手中,但是對於福建的清軍來說,卻已經陷入到了雄踞浙江、江西的浙江明軍及占據閩南漳州府、台灣海峽的福建明軍的包圍之中。


    作戰上的事情,畢竟還有個運氣的說法,可是福建這個省卻是八山一水一田的貧糧省,省內最大的糧食產區還在鄭成功手裏,每年都是依仗著外來的糧食才能養活大軍,隻要陳文把糧道卡住了,福建的清軍哪怕是守住了各處的關卡,絕不放明軍入閩,也用不了多久就自行潰散了。沒辦法,人是得吃飯的,沒糧食還打個毛線啊。


    為了防止部下因為缺糧把他賣給陳文的事情出現,耿繼茂決定先製人,在陳文“苦口婆心”的“勸誡”下,幡然悔悟,痛改前非,反正歸明,奉永曆天子為主,與滿清韃子劃清界限。


    隻不過,現在的局勢,耿繼茂想要反正也不是說反正就能反正了的。這兩年他跟鄭成功的矛盾不小,跟陳文倒是沒有直接矛盾,可是聽楊名高他們提及,這個姓陳的好像比那個姓鄭的還不好惹。


    現在陳文已經威脅到了他的頭上,隻能跟著陳文的節奏來,否則鄭成功估計不會介意“不相信他反正的誠意”,毅然與浙江明軍聯手,幹掉他這個想要混進革命隊伍中的投機分子。


    “靖南王世子?耿精忠?”


    “正是。”


    耿精忠就是三藩之亂中造康熙反的那個靖南王,本來跟陳文在金華時碰上的那個李之芳打得有來有迴的,結果誰知道鄭成功的兒子鄭經,那個坑爹的玩意兒不光是把他爹坑了,這迴更是把盟友更坑個夠嗆,直接在耿精忠背後下手,奪下了半個福建,導致了耿精忠又跳反了迴去。


    “他跟豪格的閨女成親了嗎?”


    “啊?”


    使者嚇了一跳,他也不知道陳文是從哪聽來的謠言,唯恐惹了陳文不快,連忙迴答道:“迴國公的話,這純屬是謠言,我家世子絕沒有跟韃子結親的打算。況且,我家世子如今不過才十歲,尚且是個稚子,哪會與人成親啊。”


    看在使者委屈巴巴的樣子,陳文姑且也就信了,反正他也是看電視劇看來的段子,現在才永曆八年,順治十一年而已,距離三藩之亂還有二十來年呢,這事情生在未來也是說不定的。


    “迴去告訴你家靖南王,我家夫人如今有孕在身,本國公也即將為人父,不欲使骨肉離散。”見使者的目光中有些惶急,陳文繼而說道:“想要顯示誠意,可以,兩個人,交給我,朝廷那邊,漳國公那邊,本國公都可以代為說和。否則,一切免談!”


    ………………


    國公威脅親王投降,而且還是威脅兩個手握兵權的親王,這大抵是從古至今都沒有過的段子。但是陳文不光幹了,而且還把其中一個差點兒沒嚇死,這要是讓已經隱隱將其視為敵手的孫可望知道了,不知他這個親王作何感想。


    耿繼茂的使者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依舊由帶他來的張俊將他帶了出去。耿繼茂的使者需要盡快迴去複命,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現在陳文已經把住了浙江、江西兩省入閩的道路,隻要一聲令下,他的主子在那些丘八眼裏就立刻會不如糧食值錢。


    這個使者自行轅的側門離開,門房裏卻有另外兩個使者將他看得清楚,其中一個正是尚可喜派來的使者,平南、靖南兩藩當年同在廣州城中,耿繼茂還給尚可喜打過下手,兩邊的奴才互相間很是熟稔,尚可喜的使者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耿繼茂的使者。


    “天哪,原來這事情是真的啊。”


    ………………


    收複江西北部和中部的十個府之後,陳文麵臨的是來自於兩個大方向,四路清軍的威脅。先便是範文程的長沙幕府,這也是實力最強的一個對手。


    範文程東進,對陳文來說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可能。但是透過曆史,陳文看到得更多。現在的湖廣亂成一團,湖廣北部要防夔東明軍,南部要防孫可望,而且在楸枰三局的計劃下,孫可望在早就任命了劉文秀為大招討,收複了湖廣才好順流而下,直入南京,完成他的皇帝夢。


    貴陽那邊,範文程不可能沒有細作,他肯定知道孫可望正用狼一般的眼睛盯著他呢,現在把屁股露出來,孫可望不咬上一口那就不是孫可望了。


    然而,孫可望和劉文秀之間,也不是一條心的。孫可望想要謀朝篡位,李定國是擺在明麵上的反對者,劉文秀則是潛藏在暗處裏的反對者,所以劉文秀按道理是不會讓他如願的。可是,隻要讓劉文秀明白,湖廣的清軍如今危如累卵,不過是一群腹背受敵的紙老虎,他就一定會盡快出兵湖廣,借助於收複湖廣的契機來恢複保寧一戰所損失的威望,從而對孫可望形成牽製。


    正因為如此,陳文才會在報捷的同時,派出另一隊信使前往劉文秀的軍前,甚至就連信使接下來的行程也是他特意囑咐過要讓劉文秀知道的,為的就是讓劉文秀盡快出兵,以解除江西西部的軍事威脅。


    這樣一來,當西麵的範文程、陳泰被劉文秀牽製住之後,剩下的就是廣東和福建的平南、靖南二藩,以及這兩個省的綠營兵。


    綠營兵無所謂,關鍵是這些掛靠在漢軍旗旗下的藩兵,其中多有天佑軍和天助軍那樣從登州和東江鎮降清的老底子,戰鬥力非同小可。


    對此,周嶽穎的計策是策反尚可喜和耿繼茂,如果二人不同意,就用李定國和鄭成功來威脅他們,甚至就給予李、鄭二人一定程度上的支持,讓他們出更大的力量打擊這兩個頑固派,通過盟友來解除江西的軍事壓力。


    這個計策很簡單,也很實用,陳文原本也隻是補全了其中的細節,比如提供工兵幫助李定國破城,邀請鄭成功一同消滅耿繼茂。但是轉念一想,過多的參與廣東或是福建戰場,以浙江明軍如今的實力,浙江和江西就很難兼顧。遠不如將這個計策稍微調整一下,盡可能的提升策反的成功率,於是乎就有了現在的計策。


    陳文在給尚可喜和耿繼茂的書信中,除了威脅外都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對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條件,準備在稍作準備些天後就遵從陳文的勸說,反正歸明。除此之外,他還加了另一個人進來,這個人是肯定會反正的,而且他們兩個也肯定知道。


    在有真有假的同類出現後,對他們的觸動遠大於幹巴巴的威脅,接下來的事情自然也就更加輕易了一些,剩下的無非就是條件而已。


    尚可喜的使者匆匆而來,同樣是匆匆而去,也依舊是由那個在平南王府大殿上威脅尚可喜死啊活啊的那個軍官帶了出去。


    然而,與尚可喜之間的“轉會”談判卻很不順利,比起已經陷入絕境中的耿繼茂,尚可喜現在還有南贛和湖廣南部與湖廣清軍主力相連,實在不行就一走了之,陳文想要奈何他遠不如耿繼茂那般輕易。


    而且尚可喜其人,在三藩之中,雖說是武勇不及孔有德,也因此而被孔有德和幹掉了孔有德的李定國所輕視,但是論起老奸巨猾,卻是孔有德、耿繼茂外加續順公沈永忠加一起都比不了的。


    相較耿繼茂的全盤接受,尚可喜的條件有很多,比如李定國大軍撤出廣東,將廣東一省分封給他,作為他們尚家的世襲封地,浙江每年援助軍糧若幹,對明廷或是陳文則卻是既不聽調,也不聽宣,說白了就是要當一個廣東的土皇帝。


    尚可喜打著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打算,其中更不乏拖延時間以坐觀局勢變化的想法。這等心思,陳文一眼便看了出來,他相信尚可喜也知道他能夠看得出來,同時也有著試探他的實力的潛在意圖存在。


    送走了尚可喜的使者,於南昌秀國公府的行轅中,陳文長身而起,繼而對大堂上的眾將說道:“尚可喜這隻猴子最近太跳了,看來是時候宰那隻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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