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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覺著有一個滿清的功名撐腰,馮家的女婿在城下目送走了那遊擊將軍,便趕忙迴家,向父母複命,以及安慰下自得到消息便哭哭啼啼個不停的妻室,隻留下馮七為那遊擊將軍帶路。


    對於橫店鎮,那遊擊將軍因為圍剿周欽貴的事情並非沒有去過,是故在上路後隻是隨便問過幾句就不再理會馮七,隻是拿捏著速度前進。


    此刻已經是八月二十二的傍晚,清軍在經過了白天的行軍後終於抵達了東陽縣城與橫店鎮之間的大橋山左近一座小村莊。其實清軍在本地行軍,又兼有大批輔兵和民夫隨行,本來可以更快上一些的,隻是在那遊擊將軍的眼裏卻完全不必如此。


    距離那夥賊寇包圍鎮子已經過去了一天兩夜,雖然早前派出去的探馬迴報那群賊寇在鎮東立營,並且聽那橫店鎮左近的百姓聲稱,那群賊寇說是留給鎮長兩日時間考慮,但是在那遊擊將軍眼裏,卻分明是這群賊寇打著占便宜的心思,本就沒打算屠鎮。而他隻要明天在這群賊寇發現前加速抵達橫店鎮,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將其擊潰,隨後展開追擊,功勞也就可以到手了。


    雖說是遠不及賊寇攻下鎮子的時候趕到那般可以拿到更多的好處,可是誰讓這群賊寇不配合呢,他也沒有什麽辦法。


    “等抓住了那匪首,定要問個清楚,這麽慫也配出來做賊?”


    將村中的百姓全部趕了出去,清軍便直接在村莊裏紮營,也省了安營紮寨的功夫。那遊擊將軍吃過了晚飯,便摟著隨行的歌妓睡覺去了。至於那平日裏愛做的事情,今日還是免了,誰讓明天還要見仗呢。


    入夜後,村外的野地裏多是無處可去的百姓的壓抑著的哭泣聲。隻是在這村莊旁的一片莊稼地附近,數個頭上蒙著布的漢子在遠遠觀察了一番村中情狀後,便消失漆黑的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早,那遊擊將軍便指使著軍官和親兵弄醒士卒和民夫,隨即啟程加速趕往橫店鎮,以防止圍困鎮子的賊寇逃竄。


    在軍官和親兵的鞭笞下,清軍的士兵和民夫的腳程倒是快了不少,直到中午時分,便越過了橫店鎮北的雞頭山。


    行軍了大半日,就連早上也隻是吃了些幹糧,不隻是民夫,就連士兵也都很有些餓了。遊擊將軍考慮一下,決定用一用前些日子在縣城聽說書時,說書先生口中戚少保曾經用過的那個辦法。


    “通告全軍,賊寇就在兩裏外的橫店鎮,殺光賊寇,本將與爾等一同入鎮吃飯。”


    餓著肚子打仗的同時,一路騎馬而來的將主還號稱要同甘共苦,隻是攝於軍法和馬進寶所部欺壓百姓上的赫赫威名,清軍的士卒和民夫們也沒敢多言,隻得硬著頭皮繼續行軍。好在沒走多遠,那群賊寇在發現清軍趕來後並沒有逃竄,反而上前迎戰,堵在了清軍與橫店鎮之間的道路上。


    遙望著正在整隊的清軍,無論是陳文,還是他麾下的軍官士卒,臉上盡皆寫滿了不屑二字。


    眼前這支清軍整隊的地點並不像此前碰到過清軍那般選擇在火炮的射擊範圍外整隊,隨後進攻,反而處在了一個僅僅是弓箭鳥銃打不到的地方。除此之外,這支清軍的整隊速度也遠比想象中的要慢,甚至是在軍官的催促下也沒見快上一些。


    陳文知道清軍分明是瞧不起他們這些頭上包著各色布,身穿百姓服飾,手上的兵器也五花八門的“賊寇”。隻是這整隊速度,也實在是丟人現眼到家了,不僅僅無法和陳文曾經麵對過的那支提標營相提並論,就連紹興綠營感覺也比他們要強上一些。


    “大帥,要不要趁韃子立足未穩先行攻擊,末將願帶頭衝鋒!”


    說話的乃是陳國寶,自加入陳文的麾下以來,他毫不猶豫的交出了本部騎兵的兵權,而陳文也投桃報李的給了他一個參將的官銜,命令其協助南塘營中軍騎兵指揮李瑞鑫副將編練中軍騎兵隊。


    憑借著這樣的功勞和身份,陳國寶順利的成為了陳文的直屬部將。可是他加入南塘營時日尚短,自然也無法和吳登科、李瑞鑫以及尹鉞這三個魯監國任命的副將相提並論,甚至和同為參將的樓繼業也無法相比。


    陳國寶知道,身為武人,自當是要戰場上與同袍並肩作戰,展現過能力後才可能得到他人的認可,所以此刻的他分外渴望能夠得到證明自己的機會。


    “陳參將,無須著急,讓他們慢慢整隊,就這麽一群土雞瓦狗就算隊伍整得再好也必不能當我南塘營的一戰之威。”


    陳文知道,在清初的曆史中,馬進寶本就不是一個善戰的武將,而他的部隊不光遠不能和督標、撫標、提標這樣的精銳相比,在浙江包括定海總兵張傑和台州總兵馬信的鎮標營也比他麾下的軍隊要強。


    馬進寶參加的曆次作戰,但凡取得勝利的,不是有金大腿抱,就是對手僅僅是義軍,戰鬥力更加弱小,否則不是全程打醬油,就是被人按在地上打。曆史上鄭成功圍困漳州期間,馬進寶就曾經率部入援,結果被鄭成功放進城後,隻是出城突圍一次就被幹了迴去,直到金礪擊敗了鄭成功才從城中出來,其戰鬥能力可見一斑。


    隻不過,指揮、操練軍隊的能力並不是升官發財的唯一標準,馬進寶不僅在金華總兵任上統領金華、衢州、嚴州、處州四府軍務多年,後來還爬到了蘇鬆提督的位置,更是受詔入旗。


    其人雖治軍一般,但有一點好處,那就是善於刮地皮,更善於巴結上官。曆史上馬進寶在失勢前,每一個上官都對他青睞有加,甚至是多加保護。


    陳文前往大蘭山時,馬進寶受命圍攻溫州何兆龍所部義軍,可是就在此之前,浙江卻在傳馬進寶勾結周鶴芝、何兆龍準備反正的消息。這樣的一個受懷疑者,按道理是不可能被派去進攻傳聞中與他勾結之人——他若真的與其勾結,自然可以帥軍反正,甚至是引來更多明軍攻擊沿海的溫州府;可若是他暫時還不打算如此,也可以殺人滅口,或是製造假證據脫罪。


    可是既便如此,浙閩總督陳錦卻還是派他出戰,就連浙江巡撫蕭啟元以及當時的浙江巡按也不顧可能存在風險,始終在為其向清廷辯解,其中藏著多少貓膩想來是不言自明。


    除此之外,曆史上馬進寶出任蘇鬆提督前曾經進京麵見奴酋順治,據說當時他在上京的路上攜帶著“珍寶二十餘舫,金銀數百萬,他物不可勝計,綿亙百裏”,而這還僅僅是用來賄賂滿清權貴和朝中官員的。


    當時有一個叫做梁清標的兵部尚書,僅僅是因為當麵斥責馬進寶求免舊例中對其行跪禮的規矩的事情,就被順治大加讚賞為“梁尚書不愧大臣距度”。由此看來,馬進寶其人在北京期間的作為可見一斑。


    事實上馬進寶的鎮標營也沒有陳文估量著的那般不堪,總要比紹興綠營強上一些的。隻是這些士卒一早起來行軍,到了這中午尚未吃飯才會如此,而這一切不過是源於他們的將主對陳文這群“賊寇”所產生的輕敵之意。


    清軍磨磨蹭蹭的整完隊,竟然很是心大的率先發起進攻。對此,陳文也不打算再繼續客氣下去,直接命令還是一副土匪打扮的南塘營第一局派出已經列陣的那四個哨的鴛鴦陣殺手隊上前迎戰,而其中的火器隊隻有部分攜帶弓箭的士卒為其提供支援。


    南塘營第一局的各隊幾乎都是由老兵組成,這些操練了長達一年左右,並且曆經過擊潰提標左營這樣的浙江綠營精銳的戰鬥,在戰鬥力上自然不是眼前的清軍能夠比擬的。


    戰場上,清軍以鳥銃向明軍進行了一輪射擊,而在明軍的弓箭手進行還擊後也開始手忙腳亂起來,直到兩軍的肉搏步兵徹底碰撞在一起。


    金華鎮標營的這一部有三百餘人,算上正在和團練兵一起圍困羅城岩的那一部分,以及東陽縣城中看守城門和義烏、蘭溪兩縣駐防的清軍,正好是一個營的編製。


    這些清軍使用的戰術與其他清軍無異,隻是遠不及提標營那般精銳罷了。眼下麵對即便是提標營在肉搏戰中都難以抗衡的南塘營鴛鴦陣殺手隊,這些金華鎮標營的士卒就更不是對手了。


    付出了幾十人的傷亡,清軍便開始節節後退,而當南塘營發起衝鋒的刹那,這種後退也徹底變成了潰敗。


    橫店鎮以北,金華鎮標營的清軍被一群土匪打扮的賊寇打得抱頭鼠竄,就連那些隨行而來的輔兵和民夫也加入了這滾滾北逃的行列之中,直看得橫店鎮中的百姓一個目瞪口呆,任誰也無法想象到平日裏驕橫非常金華鎮標營就這麽輕易的被一群賊寇擊潰。


    來援的清軍已敗,橫店鎮看來也無法幸免。正當鎮長在思量著對策之時,他們眼前的這群賊寇竟然不再包圍鎮子,而是拔營向北而去。此前還在為他自己能否幸免於難而焦慮的馮老爺此間不由得開始為身在城中的女兒女婿憂心,天知道這群賊寇會不會趁亂攻下城池。


    一天後,南塘營跟在部分僥幸逃迴城中的清軍和民夫之後抵達城下。由於負責城守的遊擊將軍在這一戰中不知所蹤,東陽縣知縣在召集民夫協助剩餘清軍協守的同時,向金華府求援。


    接到那份誇大了數倍的求援信後,留守金華府的鎮標營參將管中營遊擊事,同時也是金華府治守將的馬三省在和知府商議後,唯恐鬧出許都、尹燦那樣的大規模變亂,連忙調集了蘭溪、湯溪、武義、義烏、永康等縣的清軍,浩浩蕩蕩的衝入東陽縣境內,試圖撲滅這股尚未燎原的星星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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