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類正視自我,從來都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而遊戲為所有人建築了這麵得以直視的鏡子。】


    【……或許我們應該感激這群意圖不明的外星人。】


    【他們讓我們看到了,那些被壓抑了“天性”與“惡意”的人們,所將要迎接的未來。】


    【“我們來自荒山,歸於沼澤,身處破敗之中。隻有山穀可以讓我們做井,望見真理的一點天光。”】


    【……“我們驕傲什麽?”】


    【——摘錄自未來的世界論壇,top5火帖】


    ……


    在副本結束後,蘇明安被傳送白光包裹。


    當他再度睜眼時,他看見了一個近乎無邊無際的廣場。


    耳邊全是各種人的叫喊,夾雜著混成一塊兒。


    “——開什麽玩笑!這裏是哪裏!”


    “奇怪……我剛明明已經被砍死了,突然有聲音提示我新手評價為d,現在我又活了……”


    “我也是,本來還在好好上學,結果老師突然拿著把刀要來砍我……我勉強把他砍了,然後就聽見什麽提示說我b級評價通關了,然後現在就突然出現在這裏……”


    “集體穿越?還是什麽外星人的遊戲?”


    “該死的,我昨天才把那個天殺的策劃案趕完,司馬甲方剛剛說滿意,就提示什麽遊戲開始……”


    “媽媽,你在哪裏,媽媽……”


    人們同他一樣站在廣場之上,入眼之處全是黑壓壓一片,將偌大的廣場擠成一片人海。


    ……這就是,所謂的世界遊戲開幕儀式?


    所以,他剛才經曆的,果然是一個為每個人量身定做的新手關卡?


    蘇明安忍著耳邊的噪音,忽地,在漫漫人海之上的天光處,蹦出了一隻雪白的大兔子。


    將近三米的身高,使那兔子變得頗為畸形,它巨大的四肢垂在身體旁,胸口有著一個巨大的天平圖案,似乎也在不停扭動。


    而在它出現的那一刻,蘇明安感覺一股無形的束縛瞬間加身。


    下一刻,他便發現自己動不了了,包括其他人也是。


    他們的聲音,一瞬間停止下來,像是所有人都被施了禁言定身咒。


    “——嗚唿——!人都到齊啦——!”血紅的,詭異的兔子,倒影如同巨人一般,陰影將所有人驚恐的目光籠罩。


    “我數數……嗯,一,二,三,十萬,百萬,千萬……十億!好,數字沒錯!”它笑著,張著一樣的雙臂,發出無比歡愉的唿喊:


    “——歡迎大家,來到我們的世界遊戲!”


    接著,天光亮起一陣紅,一陣藍的光彩,有漫天的禮花飛揚而下,彩帶灑了不能動彈的人們一身。


    所有的目光,大多帶著恐懼投在它的身上,疑惑、不解、驚懼……


    他們在之前還在進行著正常的生活,學習、上班、工作……便被突然的提示聲拉入新手副本,經曆了難以想象的劇情進程,而後被強行傳送到了這裏。


    麵對這樣遠超三觀的情形,所有人都處在對未知的恐懼中。


    蘇明安定了定神。


    看來這隻兔子,便是開始這場遊戲的主辦方……?或是,主持人一樣的存在?


    他倒是沒什麽害怕的心思,作為一名恐怖遊戲up主,一個獵奇遊戲愛好者,這樣遠超他日常生活的事情發生,給他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


    之前的遊戲模擬出的,沈雪和劉安娜的新手副本,就非常有意思。結合係統提示來看,後麵還會有各個種類的遊戲世界。


    “大家好!在介紹這一切之前,先做一下自我介紹——大家可以喊我老板兔!很榮幸,我承當這次遊戲的總置辦人——用你們的話說,就叫……gm(遊戲管理員/係統)!”


    兔子張著雙臂,笑容滿麵。


    “現在是公元2021年9月30日下午三時,在三個小時之前,世界遊戲的個人新手副本正式開始!”


    “參與成員為翟星十億人類種!恭喜被選中的你們,擁有了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成為遊戲的參與人,成為了穿梭各個異世界的旅者!”


    它雀躍地大唿著。


    與此同時,廣場上亮起光幕。


    ——那是翟星上的景色。右下角有時間指示,正是三個小時前。


    原本車水馬龍的城市,路邊走動的行人,農田裏勞作的農夫……他們那流暢的動作,於指針指向十二時的那一刹那,一瞬間停滯。


    蘇明安在其中,甚至看到了自己,起身離開咖啡屋的自己。


    在踏出咖啡屋的那一刹那,自己披著衣服的身影,一瞬間停在了門口。


    “翟星上的時間被永久停留在了這一刻!”


    兔子的語聲還在繼續著,隻是那語氣,已然逐漸變得慷慨激昂——


    “十億“被選中”的人類種生靈——”


    ……


    【歡迎你們,擁有了把控自己命運的機會,一齊正式進入——世界遊戲!】


    ……


    “剛才的單人副本,我想,每一位玩家都已經體驗到了——針對不同的玩家,偉大的遊戲主辦方給予了你們獨身定製的獨特試煉!”它雀躍地說著。


    蘇明安眼中劃過了然——果然,每個人的遭遇是不同的。在剛才的同一時刻,十億玩家都被投入了不同的副本中。


    他所麵對的,隻是一個擬造的副本,其中隻有他一個玩家,在通關後,那個副本就結束了。


    沈雪和那個劉安娜……也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係統為了考驗自己,拿自己熟悉的人的形象偽裝的……他就說沈雪怎麽會突然對他出手,原來是假的,是遊戲副本。


    而其他人的新手副本,可能就是突然麵對上司的下毒,突然被親人的背刺,突然麵對車禍……這樣令人防不勝防的襲擊。


    而無論他們是否通過新手副本,最終都會出現在這裏。就像他第一次d的評價一般,即使被沈雪殺死了,他也獲得了評價。


    兔子的語聲格外激烈,一圈一圈,迴蕩在安靜的巨型廣場上。


    不同種族,不同膚色的人們睜著雙眼,眼中滿是迷惑和震撼。


    “下麵——開始下發遊戲規則!”它叫著。


    接著,每個人的身前,出現了一塊湛藍的麵板,上麵列著一行行規則。


    【(規則01)為了平衡遊戲,老年玩家已經迴調到了壯年狀態。同時,殘疾玩家也有相應補償。】


    【(規則02)遊戲參與者:十億被選中的翟星玩家。】


    【(規則03)十億玩家任務:在今後,進入到一個個其他的遊戲世界中。


    玩家在世界中完成各自的任務,能夠獲取兌換各種神奇物品的積分。】


    這些規則,和蘇明安猜想的差不多,後麵還會有一個個不同的世界,末世、仙俠、科幻、玄幻……他們這些人,成為了穿梭於各個異世界中的旅者,相當於冒險者一般的存在,要去完成相應的任務。


    規則還在繼續著:


    【(規則04)其中,在遊戲世界中死亡的玩家,不等於完全死亡!


    死亡玩家可以作為觀眾,觀看他人繼續冒險,在一定的觀看時間後,可清空此前全部實力,重新開始冒險!】


    【(規則05)在每個副本結束後的間歇期,玩家有權決定是否繼續冒險,或就此成為觀眾。】


    【(規則06)正在冒險的玩家,若開啟直播,將有額外加成!】


    這三條規則,令蘇明安有些意外。


    如果高維生物隻是為了驅使人類探索其他世界,並沒有必要開啟這樣的規則……


    遊戲中,有戰鬥玩家,也存在休閑玩家。存在前鋒,也存在後勤。


    “世界遊戲,為期一年!”而在此時,兔子伸出白乎乎的手:


    “屆時,將按積分對玩家進行排行,以決定各位玩家最終能帶迴翟星的收獲。


    ……在遊戲期間,翟星的時間,被永遠停留在新手關卡開始的那一刻,直至世界遊戲結束!


    同時,若全體玩家總積分過低,則——全體抹殺!其中,玩家個人積分越高,所占權重越大!


    ——至於各位玩家的最終結局……”


    它那血紅的雙眼,彎成了月牙,線條極其扭曲:


    “……各自把握吧?”


    下一刻,所有人發現,自己恢複了語言功能。


    “——你們到底是誰!”


    “哦上帝,快放我迴去!開什麽玩笑!”


    “淪為他人取樂的工具……真是恥辱……”


    哭泣求饒者,對未知害怕恐懼者,不知何許。


    但也有躍躍欲試,想打破平日規則者。


    “早就不想上學了,傳說中的主神空間……正合我意!”


    “強者生存,弱者淘汰……”


    “還有直播?我kiao,直播侵略世界嗎!”


    “姐姐,我害怕……”穿著樸素的小男孩,拽著身旁女性的裙擺。


    還穿著軍裝,麵色堅毅的男性,從紛亂的人群中抬起沉靜的眼神。


    脖子上係著套索繩,宛若係著項鏈的少女,握緊了自己的項鏈。


    “——接下來,為各位玩家宣布新手關卡的具體情況!”兔子卻絲毫不在乎底下人的鬧哄,像是沒聽見一般,震雷般入耳的聲音,還迴蕩在一片無邊無際之中:


    【第一道新手關卡,沒有任何空間道具的依托,全憑個體身體素質本能戰鬥!


    參與者人!】


    【其中,a級評價人,s級評價1270人,ss級評價——1人!】


    兔子的語聲格外激昂,報數字時更是尖叫出聲。


    蘇明安的心頭一突。


    在聽到這個數字的一瞬間,他的思維飛速運轉。


    他明白,新手關卡都是針對每個人量身定做的最難關卡,會讓人死得防不勝防。比如他這個學生通關的條件就是主動出手殺死熟悉之人,士兵的通關條件就可能是違背長官的命令,黑幫人員的通關條件可能就是大發善心等……


    s的話,如果有人腦子一抽,做出與平常完全不同的決定,也能做到。但他現在還記得,ss是要求劇情路線沒有一絲偏差,從頭到尾都沒有一點猶豫。


    但如果人人都能存讀檔,自己那表現,不應該是ss。


    他對自己的認知很充分,應該有許多人比他更警覺更強悍,他不至於是成績最好的一個。


    除非,這個死亡讀檔技能……是自己獨有。


    ss。可能是擁有死亡迴檔般bug級能力的人,才能達成的評價。


    而且,由此可以猜測,甚至連眼前的主辦方,也不知道這個技能的存在,他依然記得,在自己第一次死亡時,聽見遊戲給了他d的評價。


    如果主辦方知道他有死亡迴檔,不可能他一死就直接給結算評價,而是等他死亡迴檔結束,最後通關了再給評價才對。


    雖然這個猜測有待考證,他會在後續行動中試探。


    但是,假設此技能為自己獨有,那麽,麵對人類被主辦方統治,麵臨他們淪為“玩家”的悲觀情況……


    擁有這個跳出棋盤之外技能的他,能否擁有一個機會。


    ——成為打翻棋盤的“破局者”?


    他迅速結束了這一係列的思考。


    “——下麵讓我們有請,獲得ss級評價的第一人!為我們發表講話,大家掌聲歡迎!!!”兔子自顧自地“啪啪啪”拍掌,忽地高唿起來


    “唰。”


    一道光,照在了蘇明安身上,將他與其他所有人隔絕開來。


    他有些驚愕地看著被隔離開的四周,下一刻,他感覺自己被一道無形的力量牽引起來,身形便越升越高,像被那光牽引而去——


    主神空間沒有逼他到絕地的地步,在所有人目光聚集而來的那一刻,他的麵上出現了一個純白的麵具,身形也變得極為模糊。倒不會在之後的任務中暴露自己。


    “哎呀呀,目前翟星上的第一人看起來還真不簡單呢!——不簡單的第一人!發表一下獲獎感言吧!放心,我們是即時翻譯的,不存在語言溝通的問題哦!”兔子將血紅的麥克風遞到了他的嘴邊。


    而蘇明安,向下看去。


    無邊無際的廣場,無盡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黑壓壓的一片,無數道閃著光的眼神,此時都在與他相關。


    一個世界的重量,聚集於此。


    他接過話筒。


    “世界遊戲……傳說中的主神空間。”他說。


    他注意到自己的聲音經過了加密處理,別人聽不出他的本音。


    他起了個頭,便思考了片刻。


    而後,他極穩的語聲,從天空緩緩流向整片廣場。


    “雖然說,將全球人的命運係於名為‘遊戲’的審判上有些可笑。


    “但現下,所有的人們,都是在名為【翟星】這艘巨輪上的同行旅者。


    “我們一時無法終結這場遊戲。”


    他的語聲頓了頓,下方一片安靜。


    無數的人們,抬著頭,望著他,眼中神采各異。


    停頓片刻,他繼續說著:


    “即使遠離家鄉,人類永遠熱愛故土。


    “既然我們已經無法逃脫,這遠超我們想象的空間。不如,就在被高維生物劃下的圈子裏……


    “——去找尋屬於我們的熱土。”


    他不感到緊張。


    身為兼職主播,公開演講對他來說很容易。


    雖然這是一次在億萬人類麵前的公開演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他有一種預感。


    ……似乎,這一次在全人類麵前的亮相,隻會是一個開始。


    身為一開始的【最強玩家】,擁有死亡迴檔,他或許能夠一直走到最後。


    人類總是特別在意自己內部的排名,以至於忽略了外界的威脅。或許這就是高維生物聰明的地方,它們善於排列階級,並順理成章對人類進行分化。


    他心裏很清楚,自己是因為唯一的死亡迴檔技能才成為了人類的“第一”。但這突然出現的金手指,不會成為他理所應當淩駕於他人之上的理由。


    每個人都該屬於人類——沒有哪個人理應成為下等人,或是不同於其他人的神。


    他隻是個幸運兒,而已。


    沒什麽好興奮,好驕傲的。


    使命使人披荊斬棘。


    無法死去的他,無法因為死亡中斷旅途的他,或許還將麵對這麽多的目光。


    “——說得好啊!”


    “啪啪啪”兔子拚命地鼓著掌,聲音甚是嘹亮,在下方人海的一片死寂之上,格外滑稽和清脆,一邊拍,還一邊故作感動地誇張擺頭:


    “不愧是十億中的第一人,就是應該如此!享受人生,享受——世界遊戲!”


    蘇明安感覺自己被放了下去,身上的掩飾依然存在著,身邊的人投來驚異的目光。


    排異的心理,永遠於人類之中存在著。


    但若是走到足夠的高度……


    “今天的歡迎會——就到此為止了!嗚唿——!現在大家即將一起穿梭,集體進入我們的第一個世界末世當中!”


    天光乍現,那紅紫的光彩瞬時閃花了人們的眼。雪白的兔子一拍掌,便是漫天血紅的光散落而下,將無窮無盡的人們一瞬間包裹——


    【——祝願大家。】


    【遊戲——愉快!】


    ……


    一陣白光閃過,蘇明安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封閉的房間中,這應該就是個人的候場區域。


    因為不知道哪裏來的死亡迴檔技能,他現在是十億翟星玩家中成績最好的一位。


    對於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來說,還真是過於捧高他了。


    ……一年世界遊戲結束後,按位次排名。其中積分越高所占權重越大。


    那他如果一直保持這樣的高度,便會被加注越來越重的目光……


    十億多人的目光。


    高維生物的遊戲,真是真實又諷刺。


    世界聊天頻道已是一片烏煙瘴氣,喝罵的,迷茫的言論充斥著視野左下方的聊天頻道:


    【沈燕lv1:開什麽玩笑,我還在夢裏吧?】


    【王菲菲lv1:第一個遊戲世界就是末世?!是要我們集體去打喪屍嗎?還是麵對洪水地震的天災?我不想死啊!】


    【王永建lv1:尋組隊好友,長期同伴,加我編號cd8928!】


    【閆子lv1:媽媽,媽媽看見我了嗎?我是小閆啊!媽媽你被選進來了嗎?】


    【虞若何lv1:大家不要驚慌,我已在論壇發布末世世界需要注意事項,希望能幫到同胞們。】


    【楊長旭lv1:我是龍國軍人,如果在遊戲副本中遇到同胞們,我會優先保證同胞們的安全。請不要害怕,我們一定能活下去!】


    【菲拉爾lv.1:龍國人這麽有責任心?這種事情中還是想想自己的小命吧,別自己都活不下去……】


    ……


    開放的世界級論壇裏,更是牛鬼蛇神頻出,有大膽猜測末世論的,有聲稱不信者必定死亡的,有號召同胞穩定心緒,適應狀態的,也有聲稱自己將要統治世界遊戲,成為稱霸第一人的。


    現下看來,所有悲觀的言論比樂觀的言論深刻許多。


    悲觀的言論都在抱怨,分析人類的未來,而樂觀的言論則是“一切都會過去”。


    人類總是擅長於投眼未來,展望明天,而後去犯重複的錯誤,於時代中顛沛流離。


    而曆史是一個寫滿了人性壞話的記事本。這樣一個突然降臨的遊戲,或許會讓他們意識到一些嶄新的,從來沒想過的內容。


    蘇明安沒有過多關注論壇,而是檢查了一遍自身的狀態,等待末世世界的開始。


    終於,位於水晶球上的秒針,一點一點走到了零。


    【第一世界:末世世界。全球同台類生存遊戲。】


    【劇情提示:“——救贖降生於犧牲之上,而大義之前,人們欣喜於前途光正。”


    “身為原罪的小女孩,賦予了人們最寬容的複仇。”】


    【本世界存在兩條通關路線(和平路線、武力路線)與三個不同的世界結局】


    【請玩家把握每一次選擇,追尋每一條線索——直至發覺隱藏於末世之後的劇情秘密。】


    【末世世界將被複製為五萬個一模一樣的世界,每個世界投入兩萬左右玩家進行遊戲!】


    【——世界開始!】


    一陣白光閃過,蘇明安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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