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一個家裏不用兩個人英語都好的。”


    麵目清雋,笑意冉冉,如春水印梨花,好看得簡直讓人無法唿吸。


    千春被男神的笑容迷失了魂魄,保持著目瞪口呆的傻眼,腦子一下子停止轉動。這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男神是在嘲笑自己的蠢笨麽.


    幸村卻仿佛什麽也沒說過一樣,鎮定自若地將視線從千春身上移到她畫的繪畫上。


    “是雨景呀。”


    傾斜的屋簷,灰白豎立的石牆,青石板鋪成的小徑,小徑深處撐著雨傘的一家人,著青衫的男子半個身子在雨中,他手中的雨傘斜下,將懷抱著孩子的女人完完全全攏在傘下。


    細雨如絲落下,更襯著畫麵顯得清雅,是一幅意境全備的江南煙雨圖。


    遠景與近景錯離,景與人相容,空間布置非常合理。明明是一幅雨中景,讓人印象更深的反而是撐著傘的那一家人。


    以景寫人,以情襯景。


    幸村的目光再次落在撐傘的一家人身上,笑笑:“這次的題目是什麽?”


    美術老師每次布置作業都會有寫下一個主題,然後讓眾人自由發揮。


    聽見幸村的問題,千春自思索中出來,道:“是‘幸福’。”


    幸福的定義很多。比如一家人和和樂樂吃飯聊天的熱鬧之景,比如彼此齊心合力奮鬥美好未來的努力之景,比如夫妻離別親吻的依依不舍之景,比如遲暮老人攜手相視而笑的脈脈濃情之景。


    而千春另辟蹊徑,畫的卻是最平凡不過的雨圖,一名丈夫對妻子兒子不著痕跡的關懷之景。


    千春見幸村目光灼然地看著自己,她縮縮身子,有些靦腆地笑著:“於我而言,我覺得最幸福的,大概就是一家人彼此的關心。我想過很多,比如生離死別,愛恨情仇,但我覺得能對上幸福的,不過就是平靜安和的生活,以及那些點滴積累的愛。”


    大概是覺得自己越說越複雜,她難得大膽地吐吐舌頭,有著連她自己也不曾察覺地放鬆和俏皮。


    因為太難得,以至於幸村沒有防備地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動聲色地道:“繪梨衣說她明天要到學校參觀旅遊,她讓我轉告下你,希望你能當她的導遊,小姑娘挺想你的。”


    千春驚喜歡地“咦”了聲,好開心:“真的嗎?我也好久沒看她,好想她。當導遊絕對沒問題……幸好我的腳已經好了。”


    她這麽一說,幸村的視線也轉到了她腳上。因為腳踝扭傷包了藥膏的緣故,她平時都穿著拖鞋,今天剛拆下藥膏,穿的還是拖鞋。


    大概是包了藥膏的原因,使得她的右腳腳踝處比其他地方更加白皙。


    女生小巧圓潤的雙腳夾著白色夾指拖鞋,顯得玲瓏好看。偏某人不知曉,還又晃了晃雙腳。


    幸村略微不自然地撇過頭:“你今天……是一個人去拆的繃帶?”


    “是啊。”


    幸村抿唇。


    他今天和以前國中網球部正選隊友聚餐,等結束聚餐匆匆趕去醫務室時並沒有看到人,反而是平時一直替千春更換藥膏的醫生看到了他。


    醫生笑眼眯眯:“你是來找那個小姑娘的吧?”平時都是幸村陪著千春來換藥膏,所以醫生也記住了幸村,還跟同事感慨現在的孩子還是有靠譜的。


    “恩……她沒過來嗎?”


    “已經來過了,剛走。”醫生看出他眼裏的焦急,不緊不慢地做著事,一邊分心道,“該不會第三者插足什麽的吧?”女醫生八點檔劇情看多,聯想力非常好。


    一想到這點,女醫生斜了眼幸村,眼裏滿是不屑和警惕,似乎隻要幸村說是,她就會把他趕出去。


    幸村一臉黑線:“沒有。”


    女醫生幹笑兩聲:“我就說嘛……”她又道,“那那個小姑娘拆藥膏的時候你怎麽不在?現在這麽著急地趕來……該不會你們吵架了吧?要我說,男生就應該讓著點女朋友……我看那小姑娘性子也是軟軟的,你去安慰幾下就可以了。”


    “我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性子很軟,又軟又膽小又可惡,一直怯怯地試探,就是不肯向前邁出一步。


    幸村出了醫院,知道千□膏已經拆了,也不著急了。他路過美術室的時候,看到門開了一跳縫隙,想到千春會畫畫,心神一動,推開門,正好看到了在作畫的千春。


    他也不打擾,倚靠著門,心裏是平靜的淡然。


    直到千春畫完畫迴頭看到了他。


    幸村垂眸,半響忽道:“原紗桑。”


    “恩?”


    “我記得你說過大學想考東大醫學部。”


    “是……啊。”


    明明是陳述的迴答,她最後一個“啊”字卻輕微上揚,帶著小小的謹慎和遲疑。


    像是一隻警惕地小白兔。


    這麽想著,幸村忍不住笑了笑。


    “英語的補習,繼續吧。”


    英語的補習……


    千春遲疑了下:“……好。”


    內心簡直樂開花了好麽!瑪蛋,男神的免費補習啊!錯過是傻瓜。不過……為什麽幸村會這麽主動地提及這事?


    這幾天千春都沒去繪梨衣附近的那家書店,幸村這麽說,是因為他去過了卻沒見到自己嗎?他……為什麽要去?


    千春的心跳“砰砰”響動。她偷偷地看了眼幸村,見他麵色鎮靜不起絲毫波瀾,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一個家裏不用兩個人英語都好的。”


    原本被不在意拋到腦後的一句話突然蹦了出來,千春突然怔在原地,目光呆滯仿若受到了重大刺激。


    幸村一直在注意著她,見她這樣不由問道:“怎麽了?”


    千春慢吞吞慢吞吞地抬頭看著他,幾度張口,好艱難地才吐出一句話:“你剛剛說的那句……一個家裏不用兩個人英語都好的,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他眉梢一挑,卻是淡淡笑開,笑容中帶著不容置疑地篤定。


    千春心下一跳,條件反射地要向後縮,肩膀卻被人穩穩扣住。


    少年探過身,自她唇瓣上掠過,雙眸中似是染上春/色,暖暖融融。


    “這樣,明白了麽?”


    千春無法動彈,全身宛如受到莫大的衝擊以至於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彼此唇瓣親密相親,不過淺淺一點,如蜻蜓點水,似雨珠落瓦,一觸即放,他的氣息和她的氣息在那一瞬間交纏。


    最輕的接觸,帶來最深的悸動。


    從未想過的繾綣,這一生從不敢奢求的美好。


    近在咫尺。


    少年見少女看著自己怔神,唇角的笑容愈深,顯得極其耀眼。耀眼得千春覺得一瞬間,全世界都褪去了顏色,唯他顯眼無雙。


    一直是自己的天下無雙。


    “千春。”他換了個更親密的稱唿,語氣輕鬆而帶著調笑,“你這麽聰明,會不明白我的意思?”


    千春抿抿唇,眼裏有著掙紮。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自己。沉默的她,膽怯的她,默默喜歡他的她,收集所有與他有關消息的她……


    她曾經把想要發給他的每條短信都存進存稿箱裏。一年,365天,365條短信;


    她曾經在紙上寫滿了幸村的名字,在課堂上走神一遍遍的幻想他的模樣;


    她曾經在同學聊天時豎起耳朵,隻為能聽到和他有關的任何信息;


    她曾經一次次穀歌幸村的名字,尋找任何與他有關的信息,聽到別人提到“體育”“網球”“喜歡”“園藝”“美術”……所有有關無關的詞語都會不自覺想到他。


    那麽那麽多曾經的她。


    而今天,她心心念念了那麽多年的奢望終於觸手可及。


    他說:“你這麽聰明,會不明白我的意思?”


    怎麽不明白?怎麽敢明白?


    幸村精市就站在千春麵前,他一俯身,就能將千春眼中的迷茫掙紮盡收眼底,卻不動聲色地等著她的答案。


    不急不惱,腦海中卻飛速的思索。


    她喜歡自己,這點毋庸置疑,那麽為什麽不答應?


    “我……”許久之後,千春終於張開嘴,發出了第一個音,卻倏然住嘴。腦海中猶如閃電一樣劃過少女帶笑的激動。


    “完蛋了,千春。”她大叫著她的名字,姣好的臉上染著雀躍的緋紅,“我一見鍾情了。”


    千春眼前似乎浮現了那張製作精美的結婚請柬,新郎與新娘的醒目而刺眼。


    所有未盡的話一個轉彎,全吞進了肚子裏。


    “我……”千春躊躇了下,仰頭看他,“可不可以,讓我想一想?”


    幸村笑容不變,聲線溫柔好似安慰:“好。”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目光自窗外滑過,冷靜而銳利。


    他可以肯定,之前千春的答案一定是“好”,但不知道為什麽改了答案。不過無妨,來日方長。


    但是原紗,我想你應該知道的是。


    這一生,我不放手,你也別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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