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一出口,饒是陌忘也有一瞬間的無語和失意。


    原本以為她第一個問題會問他是誰,或者是他們怎麽也會來到這個世界,卻想不到她第一個問的竟然是自己的仇人。


    那個女人有什麽好的?憑什麽就排在他前麵。


    陌忘在心底一瞬間的不忿,眨眼間卻又消失,給她迴答道:“她腦子有點問題。”


    “啊?”程茵睜大了眼睛。這算什麽答案,不是敷衍她的吧!


    陌忘看著她的反應,就知道會這樣,這些事情是因果互連,她直接跳問到這裏,不就這麽一個答案麽。


    “五十年前,挽致開發了一款全息網遊,執刀人便是主策劃程茵。”陌忘淺淺的給她解釋起來。


    原來是遊戲開發的初期,存在著很多不足,這麽多年也是在一點點的修改,直到最近才完成。挽致有八個分公司,泠聽是揚州分部策劃部的員工,也同樣是她所在的那一個。這位女同誌對五十年前的她在遊戲中的設定十分不滿,多次上訴要求更改,然遊戲的背景卻是一開始便已確定下來的,不便做大型的變動。


    這位泠聽女同誌很是執著,硬是軟磨硬泡著主策劃項繼雲,想變成遊戲執刀人,讓她進行剪裁改進,進一步為公司服務,隻不過多次都為項繼雲拒絕。


    泠聽心裏呢,就暗暗不服氣了,為什麽她精心規劃的設定還比不上一個五十年前的老古董呢,越是不服氣,越是要攀進,於是她就被拒絕的越厲害。


    她的男朋友泠風也是很有家底的人,多次勸她不要這麽執著,卻沒有一點效果,反而引起了她的反感。甚至是在抓狂的時候還以為泠風與程茵有了什麽,所以才一直替別人說話。


    人都有一種遷怒心理,比如你十分討厭一個你身邊的人,換了一個地方,發現那裏又有一個叫這個名字的人,而且彼此關係還很不好,這樣討厭的情緒就很容易遷怒。而在這段時間期間,那個你十分討厭的人,一直在給你找麻煩,讓你心煩意亂。這樣你看另一個人的時候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太好的臉色就是了。


    而且自己的男朋友在自己最心煩的時候,卻一直來數落她的過錯,惱怒之下難免會生出更怨憤的情緒來。


    然而這種遷怒心理有些過於重了。即便是在遊戲中快意恩仇,也不能這般無緣無故的將恨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所以陌忘說泠聽的腦子有點問題,對待要更改遊戲設定這事太執著。


    程茵聽完後,覺得自己很無辜。


    覺得美川酷子死的更是無辜。


    憑什麽她一個不高興就要拿別人開刀呢,即便是不知道他們的特殊情況。也不能這麽草菅人命吧。


    “其實她也沒有找錯人。”陌忘似笑非笑的轉過頭看了程茵一眼:“五十年前的那個就是現在的你。”


    “什麽?”程茵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隨後有些幹巴巴的笑道:“你是想預祝我高升嗎?那也得我們能迴去啊。”


    “挽致的員工史料中,2013年程茵從揚州分公司轉移到總公司,同年提升為策劃部主策劃,2014年為策劃部經理,下半年與公司一個職員戀愛,2016年在巴厘島完婚。2017年為總公司總策劃,2045年著手開發全息網遊。”陌忘像是背書一樣,清晰流暢的將這一段話說出來。


    程茵聽著。漸漸的瞪大眼睛,在聽到她與一個職員談戀愛,後來又結婚的消息時,簡直是比她這一串高升的簡曆還要驚訝。在對上陌忘清亮如深潭的眸子時,又忍不住尷尬。道:“公司怎麽這麽無聊,這種東西也記著。”


    隨後就像是被針紮了一下。連忙問道:“你說我與一個職員談戀愛,那後來結婚的也是他麽?”


    “不是。”陌忘搖搖頭。


    “唿,還好。”程茵下意識的鬆了口氣,忽而又想起不對,她怎麽是這種反應。“那跟我結婚的是誰?”


    “不告訴你。”陌忘壞心眼的別過頭去。


    “不說拉倒。”程茵也仰頭躺倒地上去,也不看他。


    陌忘在側麵躺了一會,又輕輕側過身來看她,正巧能看見她平望天空的模樣,雲光仿佛倒映在她臉上,留下了細細碎碎的剪影。


    其實,那些年,跟她談戀愛的不是他,跟她結婚的也不是他,他隻是在擊敗了那個職員之後,又敗在了另一個人的手上,失落而歸。


    在那些史料中還收錄了公司創始人一輩親人的詳事,其中就有他的一本日記。


    他在初入遊戲時,曾想法設法弄到手,耗盡精力,然後連接虛擬屏幕,想窺察那些年的往事,找尋迴去的辦法。


    然而讓他驚訝的事,那本日記裏就記錄了一件長長的往事。


    是一個性子雲淡風輕青年人,用雷厲風行的手段擊敗了一個男人,搶走了一個女孩,然而又在不久,輸給了另一個男人,最終一敗塗地的往事。


    那淺淡的文字,就像他的人一樣,無波無瀾的簡單了記敘了他的失敗。


    但是陌忘卻從那平淡的字裏行間中察覺出了濃重的後悔與失落,以及那再也走不迴去的寂寥,一如冷風吹徹心中的荒原。


    雖然是轉述過來的文字,他看不到字體,但那種淺淡隱晦的表述手法就像是印刻在他心上一般熟悉。這明明就是多年前的他留下的唯一筆記。


    陌忘從不覺得有什麽事能夠讓他後悔,至少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裏,他並沒有因為什麽事情這麽濃重的後悔過。可是那本筆記裏留下來的往事,卻讓他心底產生一種無法不心悸的後悔。就像是逼迫著他的身心,讓他挽迴,讓他在還沒有失敗的時候挽迴。


    這種壓力讓他不得不去注意著周圍的人,到底誰是那本日記裏的女孩。這也許會是他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地方的原因。


    直到碰見程茵。


    這個壞了他最大一件事情的人,毫無預兆的從空中落下來,將那條即將要被他殺死的炎龍生生砸死,收割了原本屬於他的一切東西。


    隻在當時,他還並沒有太在意,他的情況特殊,不便於惹出更大的動靜,隻得尋找新的法子脫身。


    恰好他與過迎迎有一筆交易,也就是借著過迎迎的手在現實中與百年後的挽致搭上線。


    過迎迎到底對他存了什麽心思,他是不太清楚,他一向很少在意這種事情。在得知魔界有東皇鍾時,他把這事說了,過迎迎幾乎是立刻就提出結婚一起找的建議。因為是在遊戲中,他沒有多想就點頭了,隻等著找到可以強大自身的路,然後迴去。


    也許是已經注定的,在結婚時,程茵橫插了一手,使兩人莫名其妙的變為夫妻。而他與過迎迎之間隻不過是合作關係,也便沒有太在意,說實話他並不是將希望都寄托在一個女人身上。


    之後的相處平淡中自有一番樂趣,他將程茵安排住在他隔壁,每到深夜都可以聽見她白天壓抑著不敢說,不敢做的夢話。她的性子並不突出,也不似他這般平淡,卻有很多趣事,她在以前的,每日玩耍、工作上的好玩事件,都會在夜裏自己一個人說給自己聽。而他會在隔壁,做一個最沉默最好的聽眾。


    聽她訴說往日裏歡樂,痛苦,笑顏和淚水,還有對公司裏上司的壞話,排編員工偷吃她放在抽屜裏的麵包,包括在財經上看到的,她們公司的幾個頂頭上司長得很帥之類。


    這些瑣碎平淡的生活,從沒有人對他說過,那是他不曾碰觸過的另一個世界。那些在他看來無聊乏味的事,在一個女孩子的生活裏曾經是那麽的豐富生動。現在的他依舊體會不到那種事情讓人滿心歡喜的感覺,不過卻有一個人在他耳邊輕輕說給他聽,讓他憶起多少個日夜前,他也曾在那燈火通明,霓虹繁景的日子裏度過過。


    情愫總是生出的措不及防,他心境的改變,他能察覺的很清楚。而他從來都是一個想要就要得到的人,隻是這次有些不同,那個日記本上的女孩讓他心中忌憚。在沒查出她到底是誰之前,他還不敢的放鬆。


    後來湮烎告訴他,程茵極有可能是和我們一樣的,於是他便著手調錄了一番,果然發現她也是挽致的人,並且史料記載的她的工作生涯一直在挽致,熬到了晚年,前麵說出來與她聽的那一段經曆正好與那本日記上的時間吻合。


    所以,程茵就是日記上記載的女孩。


    就是那些年,那個男人一直執著但卻最終失敗而歸的人。


    陌忘看著旁邊細碎的剪影,忽然覺得在這個世界的路走到了盡頭。


    “陌忘。”程茵突然開口喚了他一聲,卻沒有迴頭看,問道:“你說我們是要談戀愛了嗎?”


    她問的十分直白,以至於讓陌忘有一瞬間的愣神,忽略了她未轉過來的眼中閃現的迷茫。


    “嗯,是。”陌忘比她更直白,隻稍怔片刻就給了答案。然後說了關係變換後第一句關於自身現實的話:“我是淩陌。”


    “哦。”程茵應了一聲,卻在瞬間眼睛睜大,轉過頭看來,驚訝的看著他,不敢置信的道:“淩副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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